尸侠 第四十八章龙山三辩三辩自得

    第四十八章龙山三辩三辩自得

    （一）九百生魂

    一日，申步虚陪地藏王喝八宝茶，言谈间地藏王忽然提到关于申步虚之行事，“贤弟，听南山所言，你最近经常下山而去，可是真杀人去了？”

    申步虚，“不错。”

    地藏王喝了口茶，淡淡道，“虽说你杀的都是些邪恶之辈，然此行有违天道，为兄还是劝你一句，放下屠刀。”

    申步虚拿起杯盖，拨着浮在茶面上的红枣，言道，“天道有常，无非强弱。强欺弱，大欺小，此自然之道，非人之道。是故自然，道可法，人世不可法。当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此方为人兽之不同。我亦知人单力孤，此事难为。”

    地藏王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长发，微微一笑，道“为兄倒不只是说的这个。你即知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此是自然。自然而为人道，故人道亦法自然。昔年神农无为而治，黄帝敢一人当天下；人皇汤武，将人分三六九等，以合管束。此法美其名曰顺应时势，其法不同，而心意同，皆顺应自然而法自然。自强而弱彼也。

    尔等秉承仁义之心，行侠客之行，名义除害。此意虽有护人世之平衡，亦是以强除弱尔。无非是‘强任侠，中豪强，弱平民’之世道；豪强除治，改为‘强任侠，弱平民’之世道。豪强死，平民不苦。豪强虽死，若平民中再出豪强，则可再杀之。若任侠中出豪强，盖世无敌，奈若何？”

    申步虚想得一想，心中很快有了答案，却又觉得不妥，很快把这个答案否定了。一时踌躇，皱眉道，“此问难解。”

    地藏王又道，“佛门一道，森罗万象，草木竹石，皆为生命。众生皆平等。人欺猪狗，烧草木，此意何为？强欺弱罢了。今尔已是金刚气加身，属万灵之灵，再非人类，保护人众而舍弃万灵可乎？”

    闻听此言，申步虚心头一震，“如此，吾当若何？”

    地藏王也不答话，似乎在那自言自语“我在地狱十八重来去千年，见魔鬼外道众多，可度者多，需度者少。吾辈外界之人，观地狱之生灵，朝不得闲逸，夜不能深睡，生死随机，此为可怜、可悲、可叹之类。然地狱之生灵，自有其生活之法门，此界看似残酷，然此中之生灵不觉，反觉外界太过安逸，失了‘生命’之意义。”

    地藏王接着道，“我初得如来佛果，到地狱，见到一只的小鬼，就收了做护法。因为是第一只度化的鬼，饮食便给，自是吃饱喝足。渐渐的我发现这些小鬼不怎么高兴，究其原因，只道一声，‘吾命当吾命。在此为佛奴，非地狱道。’吾方有所悟。”

    地藏王喝了口茶，接着道，“地狱苦寒、苦暑、污水，地狱之众生，自得其乐，只因此地乃是他们生长之地方。我等本是人身，与地狱众生不若。地狱多弱肉强食，血腥不止；我等见之曰苦痛，在彼方看来或许只是娱乐而已。施暴的和受害的，分毫不以为意，只以为理所应当。”

    申步虚，“如此，苦痛对它们而言，只是一种欢乐罢了。地狱如此，人世亦如此。昔当年荆楚有歌言，‘狂士行不羁，自得此间乐。’便是此意。所谓物极必反，天道有常，平民与豪强，奴隶和君主，一个愿挨，一个愿打，怪得谁来？到得君主之势力虚弱，奴隶反制成为新的君主，那原君主的下场多半也是很难看的。何须我等自诩有知之士多此一举。”

    说到‘多此一举’四字，这个道理，申步虚心下大动，南山大士也对他讲过，却总被他当做耳边风，盖南山大士平时说一半话，行一半事，申步虚总以其不可信。如今由地藏王启发，却是一语中的，令申步虚心头犹如一堵古城墙轰塌。

    地藏王道，“如今尔等已非人，这人世之事，非非人可以管得。”

    申步虚摇摇头，当下便将阴阳二气法王和多宝砖之事说与地藏王知，言及九百生魂之事，颇是踌躇。

    地藏王却哈哈大笑，“九百生魂，有何难哉？”探手入怀，取出一团物事，让申步虚取出多宝砖。

    申步虚依言而行，只见地藏王随手就把这团物事拍入砖内，虽只得片刻，申步虚也看清了这团物事是一团黑色的魂气，许多小小人形在球面上翻滚，只怕真个有千百鬼魂被揉捏在一起。待得魂气入得砖内，多宝砖忽然放出耀眼光芒，体积猛然长大十余寸，申步虚赶忙运气多宝诀，控制其大小，忽而砖面一暗，复又转为青黑如墨。

    申步虚正在诧异多宝砖之变化，正要询问，地藏王让他把多宝砖先收起来，却道，“你未能继续修炼阴阳二气功，对你只怕一失一得。”

    申步虚，“此话怎讲？”

    地藏王看着申步虚手中的多宝砖，笑着道，“你和你师父倒是一个德行，第一件法宝竟然都是炼的板砖。只不过你师父当初立下心愿，硬要把阴阳二气修行到能够炼化万物，结果阴阳二气是否能够炼化万物尚且两说，那块方砖却先被化了。”

    申步虚，“哦，竟有此一说。”

    地藏王，“当年你师道法初成，欲寻一物承载其阴阳二气，特意跑到极北苦寒之地，往万年寒冰之下挖掘十数尺，始得一块玄冰。这块玄冰万年不化，坚比磐石，你师以阴阳二气反复摩挲此玄冰七七四十九日，这块玄冰变得一块方砖模样，再不得磨损。遂以二气慢慢度入，成就法宝。却在第一次斗法时，发生龟裂，这块玄冰再无承载阴阳二气之功。”

    申步虚，“然后这阴阳二气如何了？”

    地藏王，“阴阳二气法王确是鬼神之豪杰，化了自己的肉身，与阴阳二气合一。从此以阴阳二气为承载其意志之载体。”

    申步虚，“我懂了，若是我按照阴阳二气功修行下去，也会像师父一般，变为一团气。”

    地藏王，“你本有金刚王气，即使没了肉身，也是意气合一，本就不死难灭，也不需此练法。依愚兄之拙见，法王的意思，本是想让你把自己的金刚意气，加上这变化无穷的阴阳二气，使你对敌之时能有无穷尽的手段。他对你，只怕有更大的重任。”话到一半，把头转过门外，道，“法王，我这话可说得过去？”

    地藏王如此说，申步虚心下一惊，门口缓步走进一高大男子，这男子虎目圆睁，不怒自威。申步虚豁然站起，行礼道，“见过师父。”

    阴阳二气法王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踏入屋内坐下。待得申步虚上茶后，一边喝茶，一边说道，“你收集的灵魂数足够，我这边立刻就有感应。我说怎么这么快就收集全了，原来是地藏王的手笔。你找来这么个帮手，也是不错，算是开窍了。”

    申步虚欲待回话，地藏王笑着先开口道，“这九百生魂，本是举手之劳。只是缘何一定要九百之数？地藏很是好奇。”

    阴阳二气法王直言道，“这个小鬼满身的墨家道义，迂腐得紧，殊不知自然之理。这人都死了几千年了，还在人世晃荡，若要他知人鬼殊途，必须先让他和鬼神之类多做接触，方知会生死两隔之道理。”

    地藏王，“哦，如此说法，确是不错。”

    阴阳二气法王又道，“我知墨者有三乐，一者知足，二者助人，三者自得。然而入我门来，须知道法自然，自然即是天。自然唯一道，须抛开助人之说，是谓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也。这点，你做得还不够。”最后一句，却是对着申步虚说的。

    申步虚恭谨道，“弟子谨记。”

    地藏王喝着茶，听到‘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差点被呛到，“有助人者人助；有助人者不得人助；法王偏颇了。”

    阴阳二气法王笑道，“我亦没想到，这小鬼却是得了神助。”

    说到这里，地藏、阴阳二位法王相视大笑起来。

    阴阳二气法王、申步虚皆不知，地藏王出手相助九百生魂，却是因为火灵（火灵是文小傲的法号，参看文小傲篇收尾处）时时缠着自家师父要帮着申步虚，地藏王给小丫头缠的没想法，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