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是对他有害的记录,因此,他取了一幅台毯包裹了这录音机逃走,准备加以
毁灭。但他不及逃远,就被擒获了。’
‘我们不妨听听这录音机里的记录。’胖侦探说。
殷凤把录音机打开,开始放送着录音记录——
‘“我是葛丽娜,我正在等待我最后的一个仇人——柳嘉权。万一我仍不能将他置于死
地,不能报复我十四年的宿仇,反而遭了他的毒手,或者我和他同归于尽,那么这录音记录
着柳嘉权进入我公寓后一切能收录的声音,作为警局侦查本案的证据……”’这是一个女
子的语声。据管理员与史浩证明,这确是葛丽娜的语声。
砰的一响,是开门声音;‘咭格咭格咭格!’,是皮鞋的声音,由轻而重。
‘“请坐!柳嘉权,吸烟吗?”’葛丽娜的语声。
‘“我吸惯我自己的香烟,不必费心。”’柳嘉权的语声。
‘咭格咭格咭格!’一阵来回的皮鞋声。
‘“柳嘉权,你尝尝这一杯色香味俱佳,非常不容易尝到的茶。”’
‘“谢谢你,葛丽娜,我是一个俗人,既不能辨别茶的优劣,又不常饮茶。”’
‘“这是用埋藏在地下十四年的陈年雪水所煮的茶,你不妨尝试一下。”’
‘“哈……哈……哈……这样一个俗人,实在不配饮一杯绝无仅有的茶——或者说是一
杯神秘的茶。丽娜,你是一个神秘的女子,你自己饮这一杯神秘的茶吧。”’
‘“柳嘉权,你不配饮茶,但很配饮弹。”’葛丽娜忿怒的说道。
‘“噢!你终于显出原形来了,要用手枪来对付我了,你这枪也是十四年前的陈年老枪
吗?”’这是柳嘉权的讥讽语声。
‘“这枪虽不是十四年的陈年老枪,但它却能报十四年前的宿仇。”’
‘“嗯,果然是为了萧承的事。我一看见你就怀疑你是顾耐时的女儿顾玲娜……”’
‘“不要走近我,站住。”’葛丽娜的叱喝出声。
‘“你的容貌虽然与十四年的模样有很大的变化,但我始终怀疑着你。直到
最近我又获悉那几个与萧承案件有关系的老友——章立荣、马伟立、桑坚志、唐南山,先后
在同一情况下被人谋害而以撕票作为掩护,我才肯定你确是顾玲娜,葛丽娜只是你的化名;
不问可知,那些人的生命都是丧在你的手中……”’
‘“不错,那些人是死在我手中的。数小时前,金得标也在我这公寓中死去了。但是十
四年前的萧承是谁击毙的?”’
‘“萧承是我击毙的。”’
‘“但你为什么贿赂那五个人做伪证,诬陷我父亲是击毙萧承的凶手?”’
‘“我要活命,我不愿意坐牢,我就不得不这样做。否则,我早像你父亲一样地病死在
狱中。那里还有今日。”’
‘“麦仲达呢?”’这是葛丽娜的语声。
‘“他是你的恋人是不是?那天我来访问你,适逢你外出。他用言语讽讥我,我一时气
忿,就把他扼死了。”’
‘“你这该杀的……”’葛丽娜的语声突然中断。
‘砰——砰’两枪声,接着是一阵扰乱声。
‘“你奇怪你的手枪子弹打不死我吗?我早就猜到你因为我不喝你的任何饮料,
会用手枪来对付我,所以我穿了避弹马甲而来的,现在你的手枪也到了我的手中。”’
‘啊……’一阵尖锐短暂的嘶叫声。
‘“我并不喜欢杀害你这样一个艳丽动人的女人,可是保留你的生命,就是我心腹之患
,为了一劳永逸起见,我不得不扼死你了……哈……哈……哈……”’柳嘉权狂笑说道。
录音机静寂了半晌,柳嘉权又说话了。
‘“咦!这是什么?嗯,录音机!好刁恶的女人……”’
录音机的录音记录到此为止。
陶探长走到柳嘉权身旁,在他胸部与背部拍了几下,证实他的确穿着避弹马甲。
‘你是不是柳嘉权?’陶探长问。
柳嘉权没有方法可以抵赖,不得不点头承认。
胖侦探未待陶探长吩咐就用手铐把他的双手铐了起来。
‘殷小姐,你在聆听这录音记录之前,就肯定了柳嘉权是谋害麦仲达与葛丽娜的凶手。
’陶探长说:‘不过,我不明白你是用拆字方法测出来的呢?还是用掐算阴阳的方法算出来
的?’
‘根据保存在警局中的线索与具体情况而获得的结论。’殷凤回答。
‘警局中保存着什么有关这案件的线索?’昏庸胡涂的陶探长又抓头皮了。
‘麦仲达尸体衣袋内捡得的纸件,以及他手中两小撮有柠檬与玫瑰混合香水的头发。’
殷凤说:‘你记得有一张奇怪的图画吗?一个女子用绒线球掷倒了四只木瓶,还剩下两只木
瓶未倒,这两只未倒的木瓶就是金得标与柳嘉权,而这女子就是葛丽娜。现在这件离奇的撕
票案已水落石出。这位史浩先生既与这案件没有关系,而小竹园茅舍中那个宋春根也与这
案件风马牛不相关,你回到警局应立即把宋春根释放出来。’
‘对,我也早已注意那些线索了。凭了那些线索破案易如反掌,我早已预备在明天就根
据那些线索进行侦查了。’陶探长在那里死挣面子。
‘陶探长,你在没有见到殷小姐以前,是否就已经预备根据这些线索去侦查了?’胖侦
探讽讥地问。
苦簪肉簪计
殷凤与向遏的朋友朱丽芳小姐,同在虹桥路住宅园子里一棵桂花树旁,观看葛波与向遏
练习拳术。
葛波的右手用绳索捆紧在身体上,仅有左手抵御向遏的进攻及回击。她认为向遏的
时遭暗算,为人所擒,都因武艺不够水平的原故,非再严加训练不可。但她的教授法过于躁
急,老想在短时期中把向遏的武艺水平提高到和她一样。
殷凤知道她侄女向遏的体质与体力,不可能变成一个杰出人材,自始就不采取严厉的训
练计划,并且把教练责任让葛波负担。事实证明向遏的武艺成就极有限度。葛波偏
偏不相信事实,每日早晨在园子里硬要把她的高超武艺塞给向遏。殷凤一面
看她们练习武艺,一面不时在地上拾起几块小石子,装在她手中所拿的一具孩子玩的用粗铅
丝绕成的橡皮筋弹弓,打射悬挂在屋檐下十余只小铜铃,藉以消遣。每一块小石打出去,就
击中一只铜铃,发出叮叮地响声。
今天早晨向遏已被葛波用同样单手劈肩法击倒了十多次。葛波指出向遏的失败处,并教
授她抵御之法,向遏虽能心领神会,然而运用时,动作不够迅捷,依然不能躲避葛波的进
攻,而被击倒于地。
‘葛波,我已筋疲力尽,明天再练习吧!’向遏躺在地上呼喊。
当她们在园中练习武艺时,园外荒地上有一老一少正在俯腰割草。老者缺少左耳,少
者缺少右眼。他们穿得非常褴褛,几与乞丐无异,不时抬头向园内窥探,割草工作进行得
十分缓慢。
殷凤等见他们在荒地上割草有一月之久,已不以为奇。
此时竹篱门外,一个邮差丢进一封信来。向遏藉此机会,停止练习武艺,奔过去检起那
封信来看。
‘啊!这是一封从四川涪陵寄来的信。’向遏兴奋地呼喊。
‘是我们师傅卢九妈寄来的信吗?’葛波闻言更高兴地问着,把身上的绳索解了
下来。
‘信上写着卢缄,大约是你们师傅寄来的信吧!’向遏说着把信拿给殷凤。
殷凤拆信阅读,葛波在旁观看阅信人的脸色。她见殷凤很快地把信看完,可是脸上毫无
表情,信中传来什么消息,她也无法臆测。
‘喂!殷凤,是不是师傅寄来的信?’葛波急不待缓地问。
殷凤反复察看信封信笺后,一言不吭地把信拿给葛波看。
‘殷凤,葛波,二位贤徒同鉴。’葛波把信上字句读了出来;‘为师年老多病,恐不久
于人世,希二位贤徒立即动身来作最后之一晤,迟恐则不及矣。再者,
余现并不居住在卢家村,已迁到涪陵东北望峰山,山麓下九溪村。卢九妈手启。’葛波把信
折迭起来藏入衣袋,‘殷凤,我们立刻动身吧!向遏,你帮我们整理行李!’
‘你急什么?’殷凤说,‘你不研究一下这封信是否真为我们师傅所写吗?’
‘你怀疑这封信是伪造的!’葛波说,‘信上的笔迹是否师傅的笔迹?’
‘是很像师傅的笔迹,’殷凤说,‘可是师傅常常代村人写信,笔迹流落到外的很多,
有人仿她笔迹伪造此信也是可能的事。’
‘那人冒她笔迹,骗我们往四川去干什么?’
‘当然不利于我们。’殷凤说。
‘与我们敌对的人都集中在上海,他不会在上海就近图谋于我们吗?’葛波说,‘
偏要骗我们往遥远的四川去,太愚蠢了吧!’
‘你的见解未必没有理由,可是我们不得不防!’
‘假使你不愿意去,我就一个人往四川去探望师傅。’葛波赌气地叫喊。
在葛波一怒之下,殷凤同意往四川去作一次长途旅行。
‘向遏,你可要随我们同去?’殷凤旋转头来发觉向遏脸色惨白,倚在桂树上默默无言
,‘你不舒服吗?’
向遏点了点头,突然从口内吐出大量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你受了内伤了!’殷凤扶她走进屋子,先给她服了一包止血药,又唤来了
救护车送她往医院疗伤。
医师诊断向遏所受的伤,完全是激烈运动所引起,并不十分严重。
于是殷凤决定让向遏留在上海医院中疗养,由朱丽芳小姐加以照顾;她与葛波二人各携
了一只旅行小皮箱,于翌日搭乘飞机,飞往重庆。
她们到达重庆后,又换乘汽车往涪陵。在涪陵下车时,已暮色苍茫。道旁停着一辆大驴
车,车内已坐着二个本地口音的中年旅客。驴夫在那里呼喊:
‘有人要往望峰山去吗?我们的车子还能搭载两位旅客,这是今日最后一辆车子,有人
要往望峰山去吗?’
‘殷凤,我们搭乘这辆驴车往望峰山去吧!’葛波说,‘去迟了恐不能见师傅的面了。
’
‘纵使她老人家有病,也不致于如此严重,我们先往卢家村去瞧瞧,如她确已迁居,然
后再往望峰山去。’殷凤说。
‘我们一路上来,平安无事,还有什么可疑的呢?’葛波说着携着旅行小皮箱坐上那辆
驴车。
殷凤始终怀疑这封信中蕴藏着一个极大阴谋。愈走近望峰山,也就是愈走近阴谋
。她虽不愿意搭乘这辆驴车往望峰山,却又不放心让鲁莽、倔强,带有傻气的葛波一人前去
,万一发生不测,她还是要往望峰山去。殷凤这样一考虑后,也跨上那辆驴车。
‘你们二位往望峰山去吗?’驴夫走到车旁说:‘叨光每人车钱一角。’
‘你们这里用银角子吗?’葛波问。
‘没有银角子可用钞票折算。’驴夫说。
‘何时可到望峰山?’葛波把车钱给了他。
‘大约二小时。’
‘你知道九溪村在何处吗?’葛波向他打听。
‘就在望峰山南山麓下。’驴夫说,‘你们坐稳了,我要赶车了。’
驴车的车轮在石子路面上辘辘转动,很快地驶出市区,到了原野的泥土大道上,车身开
始颠簸起来。
晚风把田野大自然的气息,送到驴车中来,使人感觉轻快与舒适。那两个中年旅客已在
车上垂头瞌睡。葛波眺望车外,田野间的农夫已扶锄归去,结束他们一日辛勤的工作。炊
烟在各处茅屋顶上冉冉往空中升起。一群乌鸦盘旋在道旁几棵大树上。
当驴车经过那几棵大树,乌鸦‘轧轧轧’地连叫三声。葛波对车外吐了一口唾涎。她虽
不迷信乌鸦向她报凶讯,但多少引起了她的警惕性。
‘难道这封信的确像殷凤所说的包含什么祸事吗?’葛波这样想着,开始对望峰山之
行后悔起来,但不敢形之于色,怕殷凤讥她出尔反尔,意志不坚。她偷窥殷凤的神色,见她
端坐在那里,毫无异态。
驴车继续向前行驶。葛波遥见一片旷场及一座黄墙庙宇。同时从那旷场上传来了妇女凄
恻的哭声。驴车渐渐驶近旷场,葛波已能看见旷场上聚集着一大堆人,有一个魁梧狰狞的中
年大汉拉住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而那女孩同时也拉住了一个中年妇人。这妇人与女孩正
在悲伤地痛哭。
‘喂,驴夫,停车,我们要看看旷场上是什么玩意儿?’侠义心肠的葛波是看不惯这种
场面的。她往车外一跃,殷凤随之下车把她拉住:
‘葛波,管闲事也不宜鲁莽从事,’殷凤提醒她,‘该管则管,否则以不管为妙。’
她们缓缓地走到人群后,向三个是非对象加以观察。
‘龙师爷,请你做做好事吧!’那个妇人一边哭一边央求着,‘我的女儿已许配给人
,怎能给你做丫鬟呢?’
‘你的丈夫向我借两百银元,两年来分文不还,难道我的银元是萝卜片吗?’那个魁梧
汉子说。
葛波听了这简短的对白,已了解这整个悲剧。
‘岂有此理!’她忍不住地咕哝着。
‘你要女儿,那就还我两百银元,不还,就把女儿给我做丫鬟,没什么可以说的。’魁
梧汉子说。
‘放屁!’葛波又忍不住地咒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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