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两个无聊的男人在对话。
“也不喜欢女人……”王贤问吴为。
“喜欢!”
“为什么不娶媳妇?”
“你是知道的……”吴为神情一黯。
王贤大笑道:“其实那都不算事儿,赶明娶个媳妇吧,你爹还等着抱孙子呢!”
“过去这阵子再吧。”吴为苦笑道:“大人被掳走这段时间,京城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好了好了,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王贤笑道:“明日忧愁明日愁!”
“哎……”对这样的大人,吴为又有什么办法?
两天后,徐妙锦回到了京城,发现京城果然乱了套……
怎么可能不乱套呢?短短半个月时间,特务头子王贤被掳、她这个皇帝的姨子被掳,汉王的世子被掳、赵王的妃子也被掳……王贤的手下疯了、汉王疯了、纪纲也疯了,太子殿下也彻底乱套了,只能同意汉王的要求、宣布全城戒严,加强盘查戒备,务必保证不再出事……
徐妙锦就是在一片风声鹤唳中回到京城的,船到金川门,只见水关上的官兵是往日的十倍,严密的盘查着过往的船只,不管是入城还是出城,统统都要仔细检查,不管是人还是货。
徐妙锦乘坐的船,排了大半天的队,才驶到水关接受检查。几个应天府的官差和城门司的官兵跳上船,对老船夫吹胡子瞪眼道:“哪来的船?”
“回官爷,老儿是松江府上海县的。”老船夫赶忙拿出自己的执照和路引,给对方过目。前者证明他有开船载客的资格,后者证明他能离开松江来京城。
官差仔细查验之后,把东西丢还给老船夫,问道:“船上是什么人?”
“回官爷,是一位姑娘……”老船夫看看身后挂着珠帘的船舱。
“孤身一人么?”官差问道。
“是。”老船夫也觉着不可思议,如今虽太平年景,京畿又是首善之地,可一个年轻姑娘敢孤身一人上路,还是让人难以想象。
“怎么可能?让她出来。”官差自然觉着蹊跷,掀开帘子对里头喝道:“出来出来!”
一个头戴蒙纱斗笠,身穿男装的女子,便从船舱中出来。
“摘下斗笠来!”官差喝道:“路引拿出来!”
“我没有路引。”女子摘下斗笠,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便出现在众人眼前。登时就让一船人呼吸困难,这种情况又很快蔓延到岸上,但凡看到她容颜的人,全都呆住了。
实在无法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动人的女子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徐妙锦虽然芳名满天下,但其实见过她的人并不多,只是她在被掳之前,恰巧在金川门前露过面,守军自然见过她的容貌,自此终生难忘。
“您,您是徐真人?”有军官颤声道。
“是。”徐妙锦头。
“徐真人回来了!”原先还凶神恶煞的官兵们,竟把武器丢到空中,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
徐妙锦回归的消息,登时传遍京城,各方无不震动非常。不管心情如何,大家都第一时间前往天香庵慰问。
最先过来的,是太子妃和林清儿还有郑绣儿等人,看到一身道袍、完好无损的徐妙锦,太子妃大松了口气,拍着胸口抹泪道:“谢天谢地,姨终于安全回来了。”
徐妙锦也眼圈微红,与太子妃张氏执手道:“让你们担心了。”
“真人……”林清儿也想几句应景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被满满的担心堵住了。她太想知道王贤是否平安了……
其实看到林清儿,徐妙锦竟有些慌张,感觉就像三见到正室一样,而她,正是那个可耻的三。这下听林清儿问起来,她更加紧张,竟不敢和林清儿对视。
她这表现落在林清儿眼里,可就是另一番感触了。林清儿以为自己丈夫果然遇难了呢,登时眼前一黑,一下就晕了过去。
郑绣儿和银铃赶紧把林清儿扶住,张氏紧紧抓着徐妙锦的手道:“莫非……仲德……”
“没有的事。”徐妙锦也明白,林清儿是误会了,可她不能直王贤是安全的。只好按照想的法道:“他们既然能放我回来,便明话还是算数的。相信只要这边放人后,仲德也会安全归来的……”
林清儿悠悠转醒过来,听了徐妙锦这句话,只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不过既然徐妙锦没有丈夫的死讯,她就能支撑住,忙擦干泪水,起身告罪。
“这是干什么?仲德是为了救我才身陷敌手的,要也该是我告罪才是。”徐妙锦忙扶住她,着竟真向林清儿行礼。
林清儿吓了一跳,又不敢去扶她,只得赶忙躲开。
场面登时有些乱套,这时候只有太子妃来收场了,可张氏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竟一言不发。
徐妙锦见张氏这样子,知道她看出什么来了,心下一慌,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尴尬的场面持续片刻,张氏才回过神道:“姨累了,清儿也忧虑过度,咱们今天就不多了,姨你歇着,清儿咱们也回去吧。”
林清儿等人自然无不应允,郑绣儿却声道:“我,我想留下来陪师傅。”
“也好。”张氏头道:“你就好好陪着姨吧。”完朝徐妙锦笑笑,带着其余的女子离去了。
待众女一走,静室中只剩下徐妙锦和郑绣儿两个,徐妙锦发现自己对着郑绣儿都不自在了,一颗芳心乱糟糟的,又是歉疚又是心虚。
“师傅,他到底怎么样了?”郑绣儿虽然弱弱的,但一也不笨,早看出徐妙锦没有实话了。所以她才想留下来问问。
“他……不会有事的。”徐妙锦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道:“绣儿,你回去可以跟清儿,他只是暂时会不会,但早晚会平安回来的。不过一定要保密,出去就害了他。”
“他真的不会有事?”郑绣儿眼圈一下红了,这些天她都要担心死了,比王贤在漠北失踪那次还要担心。
“真的。”徐妙锦头,她看出郑绣儿只是担心王贤,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心下稍定,促狭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嗯。”郑绣儿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傅,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师傅……”
太子妃的马车上,张氏拉着林清儿的手,看着她清减憔悴的面容,终于忍不住声道:“你真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林清儿一愣,她心里乱糟糟的,早没了平日的七窍玲珑。
“真人是在假话的。”太子妃笑道。
“哦?”林清儿芳心一紧道:“莫非我家官人……”
“你能不能别老往坏处想。”张氏怜惜的抚摸着她的青丝道:“你好好想想真人的言行,是不是不太对劲?”
“……”林清儿定定神,把和徐妙锦见面的过程仔细回想一遍,有些明白过来道:“娘娘是,真人有些乱了方寸?”
“不错。”张氏头道:“我这个姨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惊吓过度这种事,在她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了谎。”接着又道:“但是她信誓旦旦的你家男人不会有事,却也不大可能是骗你的,不然将来怎么跟你相见?我想,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方便……”
“有道理……”林清儿想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但这样想来,问题就更多了,徐真人慌乱什么?为什么目光躲躲闪闪不敢跟自己对视?莫非她和官人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可怕,林清儿一下就猜到了答案,可惜这个答案太过荒谬,下一刻就被她否定了,“可能是出来,反而会对官人的安全不利吧?”
“嗯,有可能。”张氏虽然不太认同这个判断,但她这时候要以安慰林清儿为主,便打住猜测道:“总之,看来你男人的处境,应该比我们想想的好,你回去安心等待就是了,不定过几天他就出现了呢。”
“托娘娘吉言了。”林清儿轻声一句,强笑道:“算了,不胡思乱想了,官人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
“这样想就对了。”张氏赞许的头笑道。
这时候,车驾到了王家,林清儿下车,待车帘放下,张氏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换上一副沉思的表情。在通州发生的事情,虽然被严密封锁消息,但朱瞻基是亲历者,自然会禀报父亲,张氏也是有所耳闻的,本来都是对方挖了个大坑,要陷害王贤和她夫君,谁知到最后,却让皇帝看了一出婶侄乱,朱棣雷霆大怒,把朱瞻圻打了个半死,圈禁宗人府不知死活,她那妯娌赵王妃,听也已经没脸见人,上吊死了。
这出皇室丑闻,自然是不折不扣的惨剧,但对太子一家来,则是逢凶化吉了,张氏还特意去庙里烧了香,感谢佛祖保佑、遇难呈祥。可她心里却是不信有神佛的,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在捣鬼,而捣鬼的人,八成就是王贤那班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