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步永恒 第二章后水郡

    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家房中，叶雨萱伏在床边已经睡着了，金色的阳光从窗缝照射下来，小丫头微微皱眉，似乎嫌阳光刺眼，偏转脑袋继续酣睡，叶桐失笑，运转灵气，已无大碍，当下起身下床，轻轻把妹子抱到床上，扯过被角盖上，出门反手掩上，那边屋檐下叶猛正没精打采的胡乱舞弄着木棍，听到声音抬头。见到是他。立刻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来，道：“桐哥，族长吩咐了。家中来了贵客，你一醒就去大厅会客。”

    二人穿堂过院，所谓大厅，就是家族的客厅。此时里面已经有了一帮半大小子，叶家家规谨严，此时都规规矩矩的盘坐在下面，前面族长和一个中年人正在低声说话。那中年人身形挺拔，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叶桐却看得出那人其实伤势还重，此时也就是勉强支撑罢了。

    和叶猛一起在后面坐下。族长已经看了过来：“叶桐。你来。”叶桐应声过去，族长仔细打量了一下向那中年人道：“这小家伙叫做叶桐。修为粗浅，胆子不小。”那中年人也仔细打量叶桐。口中道：“小家伙有勇有谋，难得。早上到现在才多大会功夫？看来身体淬炼的极好。神情沉稳。只是性子上面还要打磨。”族长点头，向叶桐道：“你小子早上怎么那么大胆子。知道不知道，稍有不慎就似得渣滓也剩不下？”

    叶桐拱手道：“**长：长辈们一向教导，三百年来松阳叶家能从一穷二白到今日和本地的陈、陆两家鼎足而立。靠的就是家族齐心合力，松阳叶家无论开枝散叶多大，永远就是一个人，虽然小子本事不济，但是既然临事，也断然没有长辈们劳烦小子袖手的道理。”中年人哈哈大笑道：“好。说得好。三哥，真该让后水那些人听听，本来我见到这满堂俊彦，还羡慕不已，不明白为甚你这里有这样的儿郎，叶桐一说。我就知道，以后光大后水叶家的必然也要这样的儿郎才行，你把这些孩子交给我。我必不负所托。”

    族长点头，挥手让叶桐回座，看着这些少年道：“松阳镇地处僻远，资源匮乏，想要修为进步，是难上加难。虽然祖辈们两代人努力，终究根基浅薄，今日我把你们托付给你们的三叔祖，带你们去后水郡，为的是你们在修行上有更好的前程，凡夫人寿命有限。长也不过百年。修行人只要死心修炼，寿命增加不在话下，三百年来，到你们是第四代，以后叶家还要看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再看向叶桐道：“此去后水，所有人都要你照看，你们一起长大，彼此熟悉，无论是兄长还是弟妹，向来服你，你要多花心思才是。”叶桐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只是也说不上来别的。只是迟疑道：“族长，我自小在松阳镇长大，如今也没有离家的心思，恳求族长允许我留在镇上，再修炼几年。”族长笑道：“你年纪还小，原也不知道其中缘故，按照叶家规矩，每过一百年，散落在四方的分家都要赶回国都本家聚会，其中天才弟子就留在本家，以备宗门择选，那些宗门都是修仙宗门，不但有神通术法，也有丰厚资源，真要进入了宗门。不但自己修炼进步，家族也因此获益，只是要求是十六岁以下，你们这次去后水，一年之后就一起去国都本家了。并非是出去游玩的。”

    叶桐踌躇了片刻。默然退下，凌晨经历生死一瞬之后。他还没有时间仔细寻思，只有留待稍后空闲了。中年人转向族长道：“左右要到明日再出发，今日与这些孩子初次见面，虽然身上伤还未好，却有心和他们多亲近，叶家的规矩。淬体七层才能修习秋水决，只有修习了秋水决才能学习怒涛，而郡守级家族可以得到前七层秋水决，镇守级只有前面三层，松阳叶家这一代出现这么多俊杰，我一眼看去。倒有好几位少年都到了淬体八层，另外这些孩子早晚也是要学的，所以。想着多和他们说说秋水决，三哥觉得如何？”

    族长大喜，恭恭敬敬起身行礼道：“老弟大恩，愚兄代这些晚辈们谢过。”中年人坦然受他三拜才赶紧起身回礼道：“若非三哥仁义，沧海只怕已经交代在这里了，此举固然有感激之意，却也确实因为见微知著，一个淬体二层的孺子就有这样惊人的行为，整个家族的兴旺可知。沧海也只不过是预先授之，原也不算是违背组训。”

    当下族长沐浴更衣之后，从祠堂中请出一只檀木匣子。行礼之后，从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叶沧海恭敬接过，郑而重之的放在几案上。一众后辈行了大礼，才盘坐静听。叶沧海早就熟记在心，不用看就开口讲说。他自身是引气圆满的强者，对于秋水决已经修习多年，这一次也竭尽全力的传授。修为高者听起来津津有味，如叶桐等人虽然尚未接触，却也能听的明白，等到他说到‘止而不盈，已而不虚’时，叶桐心中陡然清明。先前对战那一剑的情形清清楚楚的出现在脑中，先前他不曾修学秋水决，倘若早知道其中诀窍。有信心接下也不至于受伤了。

    这个念头一起。不知道怎地，忽然之间脑袋里面一股清凉顺着脊椎蔓延而下直至小腹。旁边叶猛只听一声轻微的“格”的一声，转头看向叶桐。叶桐刹那只觉全身轻快欲飞，昨日一直未曾突破的修为。今日此时竟然就突破了。

    他这里动静虽小，上面叶沧海却瞧的明明白白。先前族长夸奖这个孩子悟性。他心里还未全信，此时亲眼见到，也是大为快心。起身走到叶桐身边，搭上他肩头。灵力透入。诧然回头看着族长道：“三哥早就传授过秋水决给这孩子？”族长讶然摇头，叶沧海大惊失色，再三确认之后。才默然片刻，走到几案边。亲手拿起那本册子。送到叶桐手中，道：“我做主。叶桐。你拿此法本回去。三天之后归还。”

    叶桐和一众茫然，叶沧海回座继续讲道。到了午间，才把族长请到密室。双双落座之后才道：“三哥，小弟要恭喜你得此佳孙。叶桐从未修习秋水决，今日一听我说。竟然就已经得到此法精髓，实乃祖先加被，也是我叶家兴旺的征兆，此子日后必非庸俗，你我恐怕也要得他之力，今日之事。我会密信传给本家，万勿告于人知才好。”

    族长道：“叶桐生来悟性就奇特，只是也未必就多么不同，沧海是高看他了。只是，我听说自从多年前，国都叶家因为嫡庶之争，把众多子孙分派各地之后，本家反而一直就没有安宁，后来祖辈们采取选分支子孙入本家修炼，有佳子孙者，家族依位次增减进益。祖先们的意思是极好的。只可惜后人没有明白而已。”

    叶沧海默然片刻才道：“当年你们从后水出来之时，爷爷就一再和三爷爷约定。从此绝不相负，虽是两家。宛若一体，到了今时今日，也该让两家后辈多多亲近了，叶桐的事情，从此绝不再提，他以后自然有自身出头之路，无论如何，只要能成长起来，终归是叶家子孙。这一点上。我不如三哥太多。惭愧。晚间的时候。想必增援的人就到了。这一次事关重大，我也料到你把这些孩子送走，一则是以备不虞之祸。一则也是要放开手脚，我料得我大哥还有安排，只等把我手中这紧要的东西送走，我还要回来叨扰三哥一阵子呢。”

    族长笑道：“沧海这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只是灵晶矿确实是好东西，只怕咱们还吃不下，要说送到国都本家，就这一路也不好走，总之一切小心，修行界实力为尊，我想。只要此事没有最终落定，我松阳镇就不会有危险，等到事情办完了，有那睚眦必报的，算是我松阳叶家必定要过这一劫。只要这些娃娃在，就算整个松阳镇叶家都死绝了，终究有再起的一天，生生死死见的多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在里面交谈，外面一众自是不知道，等讲道结束。叶桐来不及多和别的兄弟交流，赶紧就起身回家，到了自己的修炼室，取了药草，就直奔镇外。镇外就是松阳山，山不算高，却极为险峻，本来山里还有野兽，被叶家连同陈家陆家的高手扫过几遍，剩下的就是后辈练手的对象了。这几十年来。小字辈走出了几茬，松阳山里面的红花绿草也几度春秋。

    到了山洞，把药草熬上，自己在山洞之外盘腿而坐，第一个浮上脑海的。还是那一道剑光，直到此时，安静下来仔细琢磨，哪一道剑光依然清晰无比的在脑海中浮现，每多看一次，心中的惊叹就多了一分，能够把所有的剑意汇聚到一点，高速运行之中却杀气不散，不但是神识强悍，对于肉身的控制力也极为惊人。几乎将每一寸肌肤的力道都控制到了精微的程度。在脑海里模拟，把这一剑的轨迹放慢再放慢，正看的如醉如痴的当儿，却觉得脑子里面一丝清凉，仿佛盘旋了一下，接着，眼前一黑。

    这个过程似乎只是一个弹指的功夫，接着，叶桐就觉得似乎自己已经出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之中。那个空间大约横竖只有数步的间距，触目却空空如也，心中疑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仔细看去。却见中间地面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蹲下去看。竟是一颗种子，那种子金黄颜色，微微有些光华，就在他凝目观看的当儿，那种子竟“毕波”一声轻响的绽开，一丝针尖大小的绿芽儿自种子里面破壳而出。在叶桐瞠目结舌之中，渐渐成长为一株嫩苗，也不知道根扎在哪里。就那么颤颤巍巍的出现在眼前。

    叶桐想起叶雨萱所说。霎时间一身冷汗，难不成这个种子竟然真的是进入了自己的脑袋。这个空间就真的是在自己脑袋之中不成？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真是开天辟地也未听闻的奇事。眼睁睁看着那嫩苗长到三四寸高，空间之中，灵气忽然大量涌入，浓郁的超乎想像，转瞬间就凝结成一滴水样的液体，围绕着那嫩苗的根部滴溜溜旋转，接下来，叶桐就呆呆地看着不断凝结出水滴，似乎只是过了一息的功夫，一小摊水渍就将嫩苗根部包围。

    叶桐盘腿坐下，心中涌上一个念头：“看你下面还要怎样变化。”看了半天。虽然见到那个嫩苗逐渐长大，却也无甚奇特。百无聊赖之下，心中又是一动。此时空间之中，灵气浓郁，本来天地之间灵气弥漫，只是夹杂在万物之中。修为低时，吸纳起来更是艰难，在此环境不修炼。不是白白浪费了吗？况且自己正是突破之后。根基未稳。这才收心摄念，开始修炼。

    这一次修炼，真是酣畅淋漓，感受到灵气从全身毛孔奔涌而来，修为一丝一丝的增长起来，进入小腹稍作盘旋之后，再进入经脉，激荡的血液都哗哗作响，从骨髓到骨骼到骨膜到肌肉到皮肤的一遍一遍冲刷，原本肉身的一些寻常灵气难及之处都一一运行周遍，无形之中。经脉被扩展开来，一次修炼结束，淬体四层的隔阂似乎已隐隐出现。速度快到叶桐自己也不敢相信。

    睁开眼睛之时，那嫩苗已经长到一人高，只有一枝绿叶在顶上婉转舞动，这舞动好像是个女子，在山野林间游玩，举手投足都别有韵律，叶桐看了半晌，似乎又是一阵清凉从头顶而下，一个念头忽然出现：“这个叶子假如是个人。是怎样的？”不由自主间。身子已经随着那绿叶扭动，那姿势极为古怪，双足不动，腰部半转向右下。叶桐仿佛都听到腰部的骨骼咯咯作响，左边一条大筋被拉得吱吱有声。只是勉强保持了一息，已经疼痛的满头大汗，回复之后。却又觉得全身似乎轻快了一些。朦朦胧胧的想道：“假如按照这样锻练下去，最起码肉身可以做到发出那一剑的了。”

    那嫩苗也奇怪。似乎周而复始就是那些姿势，叶桐一边学完，跟着再来一遍之后，再也无法坚持，瘫坐在地上。全身汗水淋漓，片刻地上就是一滩汗渍。喘息了半晌，感觉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才站起身来，眼前一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还是盘坐在山洞之前，适才一幕似真似幻，好半天还不知道身在何处。洞中熬药的咕嘟咕嘟声音仍在，赶紧起身去熄火，却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全身酥麻酸疼不已。

    呆呆看着那碗药汤，忽然间叶桐起身，做出一个古怪的姿势，虽然艰难，却勉强可以做到，等到把空间那一套动作一遍做下来，疲累的感觉再度出现，勉力做完两遍，整个人都已经虚脱。只能瘫卧在地上，喉咙发干，经脉撕疼，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耳朵中都是一下一下的心跳如鼓声，只是此时的心跳强劲有力，一下一下的跳着，血液在经脉中奔涌，从身体最里面的部分，一道道新力发生。叶桐自己也难以置信。就这么几个动作下来，身体的强度居然增加这么多。只是此时身上一重一重的难闻刺鼻的味道，赶紧找个山涧，脱下衣服，身上一层一层污垢如鱼鳞般，直搓得肌肤通红才罢。

    从山涧中一跃而起，身子说不出的轻灵，平时里身体转折或做动作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晦涩的地方。此时却灵活之极。随随便便一拳打出，灵气运转如意，轻盈之中却力道如山。俯仰之间，原来眼前的世界竟然如此多姿多彩，显得那么活泼灵动可爱。

    大口大口的灌下药汤。感觉也比平时胜过百倍，那药力在经脉中丝丝发散，在感觉上也清清楚楚。

    走在下山的路上。心中却有些怅然，这次奇遇来的莫名其妙，关于那颗种子，自己在体内感应许久也没有头绪，只有那一套动作在脑子里宛若刀刻一般纤毫毕现，只是想道：“真要有这样一颗能够指引我修炼的种子，也未见得是坏事，只是下一次。该如何亲近学习呢？”

    到了家中。叶雨萱已经收拾停当。见他面上神色有些惆怅的样子，笑道：“哥，后水叶家的人来啦。稍后我们就要去后水城。长这么大也没有出过门，这一次我也跟着开开眼界，你也不必太过留恋这里。松阳镇我们还是要回来的嘛。”仔细在他面上看了两眼，叶雨萱一边拉着他走。一边笑道：“哥哥下午到哪里去了？走这么一遭。怎么看起来变化不小，这皮肤居然变得娇嫩如女子一般了呢。”

    叶桐瞪了她一眼，叶雨萱一溜烟抛开。满院子只听她的清脆笑声。叶桐摸了摸面颊，自己也觉得好笑。今天一下午。他总共把那套动作练习了数遍，虽然知道应该做到七遍才好，只是身体跟不上，所以放弃，就这几遍下来，身内的污垢去除了好些，肌肤变得光华些，本就在情理之中。毕竟是少年心性，想到要离家外出，心中的悲伤留恋减少许多。也笑着追向妹妹去了。

    后水叶家这次出动大批人马，多半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模样，把一队马车围的水泄不通，叶桐从马车的窗缝看去，那些人的彪悍，如出鞘的利剑，偶尔从身边经过。大多身上有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显然是历经搏杀的百战之士，他心里隐隐觉得，叶沧海被追杀那日，敌人一击不中就远远退开。其中肯定有大秘密，只是不晓得内里。想了片刻想不出来。看着这些人腰间的兵器，心中满是羡慕，修炼至今，还没有接触到如这些人拿的利器呢。

    马车虽然慢。在这些人驱赶之下，却也迅速，非但如此。沿途不断有快马加入进来。人数越来越多。速度却丝毫不减，中途不打尖歇息。只是一路狂奔，连行了七八日。远远的已经看见一段城墙，叶桐自小在松阳镇长大。就一个镇子也没有走完。此时看这段城墙虽然离得还远，又是黄昏将夜，却巍峨辽远，一眼都看不到尽头。曲曲弯弯的伫立在朦朦胧胧的暮色之中，高大而且深邃，如同一条盘踞平原的黑龙。显得威严而且厚重。正看的入迷。却听到有个声音道：“叶兄从哪里来？平白的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是这一次弄到了什么好东西吧？介意让大家饱饱眼福吗？”

    这个声音苍劲有力，隐隐带了些压迫的味道，如叶桐这样修为浅薄的，只觉得全身都被一股无形之力压迫，生起不可抗拒的无力感来。叶桐心中微微一沉。毫不犹豫。转身就把叶雨萱往身边拉了一拉，心中打定主意：即便真的打起来。也一定把妹子保护好。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才是。这股子沉闷而逼迫的气氛漫天扑来。马队早就停下了脚步。叶桐探身出去。只见远远的车队之前，一匹马正拦在那里。炫目的是，那人手中高高举起的一把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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