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倒也是。”王惠喝了几口暖暖的莲子羹,一直隐约作痛的胃舒服了些,心情也跟着好了些,看着自己善解人意的大丫头,笑道:“可惜我舍不得你,要不然,就把你给了恒儿做个大丫鬟,有你跟在恒儿身边,我晚上睡着了,都能安心一点。”
苏恒让王惠操心的地方,可不止是做生意不赚钱,或者是赔那么一点钱。而是她对自己的儿子太了解,有时候真是个没脑子的,别人拍几句马屁奉承几句,就容易相信人。
可商场的水太深,丝毫也不逊于官场。所谓无商不奸,如果有人摸清了苏恒的性格,处心积虑的设下个局,那他一定会闯大祸,捅大娄子的。
虽然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遂,可那是因为苏家的名声在外,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招惹这么个财大气粗的家族,除非你能一下子弄垮整个苏家,否则的话,受伤的狮子,反扑起来更是惊人。
只是大部分人,不代表所有人。王惠一直很担心苏恒会碰上一个不怕苏家,甚至于就是冲着苏家的家财来的人,那时候,即便苏家损失的起,苏恒也损失不起。
眼见着王惠又陷入了对苏恒的担忧,秋竹柔声道:“夫人,奴婢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大少爷的事情。而是,二小姐。”
“二小姐?”王惠一震,睁开眼睛:“你说苏沫。”
“是。”秋竹道:“难道夫人您不觉得,这几天发生的几件事情,都太巧合了些。要说是天意,奴婢觉得,更像是人为安排的。”
所谓关心则乱,因为王惠更关心的是苏辛和苏恒,所以虽然一直针对苏沫,但是这几日忙的厉害,对她的事情只是想了一想便带过了。所以反倒是没有秋竹想的仔细。
秋竹是王惠陪嫁过来的小丫鬟,从小就跟在她身边,自己得了王惠不少好处不说,一家子老小都是王家的家生子,跑也跑不掉。而且,她心里也非常明白,自己想要有一个好结局,只能讨好王惠,让王惠满意,这样等到了年纪的时候,才有可能找一个相对满意的夫婿,嫁出府去。
此时,秋竹的一句话,点亮了王惠脑中的一盏灯,她一下坐了起来。
“你说的不错。”王惠道:“这一件事一件事的,看起来是那么巧合。但是细细的想,也实在是太巧合了些。”
王惠这样的人,从小便看着母亲和姨太太们斗,嫁进苏府,亲自上阵和其他姨太太斗,是属于那种旁人说一句话她也要琢磨三五回的人,没事儿也能想出事儿来,更何况,真遇到了事情,要让她相信天意,比相信苏沫没恶意还难。
王惠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错,这事情肯定内有蹊跷。我就不信苏沫会偏偏这个时候病,还正巧让静安大师遇见,说出什么内宅不宁这样的话,这本来是我们编出来的,若是真的,我们岂不是也成了得道高僧了?”
“所以奴婢说,这事情一定和二小姐脱不了干系,或者,就是二小姐一手设计的。”秋竹道:“只是奴婢很奇怪的是,二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嘉恩候?”
“你是说,苏沫其实并不愿意嫁给慕容寒?”王惠沉吟着;“这没有道理啊,慕容寒这人,单看外表,看家室,看谈吐,没有一样是让人能挑剔出不满的。我是为了辛儿的婚事,下了大代价调查的。但是苏沫平日里不出门也没有什么朋友往来,没理由会知道这些内情。何况闺阁里的女孩儿,从小听着三从四德,见着大宅门里妻妾成群,也未必会将这当一回事。”
苏辛不就是如此,王惠倒是将一桩桩一件件给她说了清楚明白,还加油添醋的将慕容寒说的简直人神共愤。但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没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的想嫁过去?
“恩,奴婢也是这觉得。”秋竹道:“奴婢也在想,二小姐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嘉恩候并非良人,又不肯嫁,那么是不是,有一另个可能。她心里别有所属。”
王惠眼睛一亮:“你说,她和别的男子有私情?”
“要不然是为什么呢?”秋竹道:“除了二小姐心里有人,她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不愿意嫁给嘉恩候?”
听着秋竹的话,王惠沉默了片刻,突然微微笑起来:“你这么说,倒是不错。苏沫放着嘉恩候不嫁,除了心有所属,确实没有其他的原因。就算是没有所属,也可以变得有所属,就算是没有这个人,也可以有这个人。”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心有所属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甚至于,是一件别人宣传出去,会弄的身败名裂的事情。到时候,可别说嘉恩候府,但凡是个有些体面,要些脸面的人家,谁会娶一个婚前便是了名誉的女子。
王惠越想,越觉得此事确实如此。转头对秋竹道:“我记得,二门的张顺家,有个小子吧。”
“是。”秋竹道:“是有个十八岁的小子,叫王山全,是个混的,整天吃喝嫖赌,不学无术。每月来找张顺家要钱,张顺家的都是又急又气的,但是她三十多才得了这个小子,所以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常向人连哭带抱怨。”
“恩,对,就是他。”王惠道:“你去叫人,给我把他儿子找来,我有事情让他做。告诉他,若是做成了,不但我能帮他把外债全都请了,还能给他一大笔钱。”
“是。”秋竹应道:“我这就让人去找。”
“对了,先别告诉张顺家,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多口杂,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就麻烦了。”
“是,我知道了。”秋竹应了声,推门出去。
王惠只觉得这一番下来,刚心中的种种烦躁郁结要减轻不少。以前,她对苏沫,只是单纯的因为薛婉华而不喜罢了,可如今苏沫似乎开始挡她的路,开始有些不可掌控了,这可就不一样了。
王惠在苏家后宅当家作主十几年,虽然关了门大家谁都有怨言,但是明面上,都要对她客客气气。
当然,也难免有新晋的不客气的姨太太,想上位邀宠不知天高地厚,也有仗着自己年轻俏丽的丫头,以为年轻就是本钱可以无视人到中年颜色衰退的夫人,但都被她毫不留情的用明的暗的各种手段打发了。
如今,苏家的后院看似一团和气,但这一团和气的背后,却有多少暗流涌动。这也是为什么王惠说什么也不能叫自己女儿婚事差了的原因。
墙倒众人推,她也知道后宅里对她有意见,甚至是恨着她的姨太太不少,只要她有一点儿软了的地方,便一定会被人寻着可乘之机。
而如今,大家只知道她贴了些私房给苏辛做嫁妆,至于到底是多少,她还剩下多少,这都是没人知道的。但如果一旦被人知道,一旦被那些下人发现了她手头拮据,抽丝剥茧的,一点一点,就会挖出很多不为人知,不能为人知的事情。
凡是都是有得有失,有代价的,王惠的锦衣玉食,仆从成群的代价,就是在嚣张高傲的表面之下,如履薄冰,兢兢战战。因为脚下踩着的怨恨太多,背后盯着的眼睛太多,所以一步错,都有可能将你拖进万劫不复,永不翻身。
但王惠走到如今这一步,早已经退无可退了,她揉了揉额头,一股倦意涌上心来。
秋竹是个能干的丫头,她不好出去,找了几个可靠的小厮,去城里几个廉价的赌坊里等着,当天晚上就把人给找到了。
不过晚上王惠自然是不方便见他的,第二天一早,让人领着从后门进来,带他进了个小房间,让他候着。
王山全虽然在外面一向是个胆大的,但可也知道苏府的势力,这只听说苏夫人有事情找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由得有些战战兢兢。
王山全在一个偏僻的小房间里等了一阵子,只觉得佩环叮咚,一阵香风袭来,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秀丽的姑娘,后面跟着两个小厮,一起走了过来。
王山全稍微愣了一下,他有些吃不准。按理说苏夫人怎么都应该有三十五六了吧,即便是保养得再好,也是中年妇人了,可先前这个女子,最多十六七岁,不会再大了。
人保养的即便是再好,年龄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二十五六装装嫩还行,三十五六装小姑娘,就不现实了。
秋竹见王山全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的有些不悦,沉了脸:“你就是王山全?”
“是是,小的就是王山全。”王山全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您是……苏夫人?”
“想什么呢?”秋竹嗤笑了一声:“我们夫人怎么可能亲自来见你,我是夫人身边的人。”
秋竹这么说,王山全的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释,原来是王惠身边的丫鬟,难怪这么年轻。不过随即又有些惊羡,连王惠身边的一个丫鬟,穿戴的都这么讲究,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