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戒 第五章 万年修为

    魔界退兵后，天帝率一干仙将返回天庭，论功行赏。

    东华上仙入赘了昆仑山白泽族，因着尊贵的身份，被封为东华帝君。一同受封的，还有龙族南阳帝君、腓腓族西瑶帝君、麒麟族北冥帝君。

    轮到白华上仙时，他拒绝了天帝的封赏。

    “守护天界乃柳黎轩职责所在，万不敢邀功求赏。天帝若怜我，就划去我仙籍，让我做个闲散人，自此云游四海，不用心系这天下苍生。”

    天帝知道他去意已决，眼见近一千年不会有什么大战事，也就允了他。但到底白华贵为上古上仙，终未敢除去他仙籍。

    白华自知无颜见昭华上仙，临走时只去凤华殿门外一跪一叩首，说道：

    “柳黎轩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上仙原谅。在此，愿自散万年修为，还望上仙成全！”

    凤华殿前，挤着不少闻讯前来的神仙。眼见白华上仙一掌就要向着自己胸口拍去，众仙皆唏嘘不已。白华上仙先前在大战中就受了重伤，这一掌下去，何止是万年修为，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白华上仙，这是要拿自己的命来还！

    “棠华都走了，我要你命作甚。”

    清冷的男声响起，带着它万年不变的音色与平淡。

    到底是同族，又有上万年的交情，千钧一发之时，昭华上仙还是接下了白华即将落下的掌风。

    “昭华上仙——”白华错愕的抬首。

    眼前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衫，一如先前的千万年的时光，任你岁月惊变，我自蔚然不动。

    要不是他眼中那片还未散去的猩红，几乎就让人觉得，昭华上仙，果真无欲无求。

    棠华为何而死，为谁而死，他心里比谁都要明白，也并非像表面那样平静无波。三日前凤华殿内，佩在他身上的半枚玉阙无故而碎，他就知道是棠华出了事。他连衣衫都来不及整就匆匆赶向仙魔大战之处，可终究还是——

    晚了一步。

    最后在他脑海里成像的，是妹妹染血的胸膛，和无力低垂的脑袋。

    随着妹妹的飞灰烟灭，昭华感到自己的心，像被刀搅碎了一般。

    那是昭华活了近五万年，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

    可他能怎样？为着妹妹屠尽这仙界、魔界吗？

    他不能，他是这世间最年长的仙，他是元始天尊亲封的昭华上仙。自受封那天起，他是仙界最尊贵的仙，他是这世间唯一的昭华上仙，他肩负着守护六界的重任……

    他有万千角色，可他，偏偏就不能是他自己。

    他是为这六界而生，是为着天下苍生而生！所以，看着天界攻打魔界，他不能出手；看着妹妹惨死，他不能复仇；看着白华自裁，他不能袖手旁观！

    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

    并未给白华上仙开口的机会，他上前，递出半枚玉阙。通体雪白晶莹的玉中有丝丝赤色气流流窜，勾织成半面浴火凤凰。

    “这玉阙本是一对，我和棠华各持一半。棠华遇难那天，我的那半碎了，这一半，是魔君派人送来的。”

    “棠华是上古凤凰的血脉，没那么容易死。弑仙斩没能将她的精魂斩断，只是打散了她的七魂六魄，化作千千万万的碎片散落在世间。你若有心，就带着这半枚玉阙去寻她。”

    柳黎轩接过那半枚玉阙，脸上的表情由悲转喜，再有喜转悲，心里更像是打翻了调味铺，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但也别想我能原谅你！自此，我原白野与你柳黎轩，势不两立！”

    昭华上仙扬手割断长袍一角，转身走进凤华殿，那没有丝毫犹豫的决绝，像是演练了千万遍。

    目光触及落在地上的黑色衣料，白华颤抖的捡起，这情分是他自己亲手所斩，昭华上仙有何怒气冲他来，他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是他活该！

    垂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阙，这才惊觉，里面哪里是什么游动的微弱气流，分明是一缕残魂！

    七魂六魄尽数被打散，化成千万碎片散落在人间，即便是这样，也不能阻止他为棠华聚魂的决心！

    这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白华上仙走后，这偌大的天界，竟只剩下昭华上仙一位上仙。

    凤华殿紧闭的大门内，昭华上仙扶着柱子，弓着腰，神色痛苦。

    只见他眉头紧蹙，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他的额头上滚落，身体也不断的抽搐着。昭华上仙屏着一口气，硬是拖着痉挛的身体进了主殿。

    一进主殿，双腿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向前一个踉跄，直接跪在了地面上。双膝落地的瞬间，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膝下毛绒绒的地毯，连同地面，被生生砸出一个大坑来。

    昭华上仙只觉得胸口一闷，喉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

    一万年修为强拦下即将飞回烟灭的魂魄，一万年修为替魔界公主聚魂，五千年修为补出妹妹一抹残魂，五千年修为接下柳黎轩全力一掌，整整三万年修为。他这一生，能有几个三万年……

    昭华上仙躺在雪白的绒毯上，无力笑笑。他原白野，也算是对得起这天界了吧。

    此后的昭华上仙，深居简出，居在自己的凤华殿中，不再过问世事。天帝登位没有他，瑶池仙会没有他，东华婚事也没有他。

    天帝本来对昭华上仙在大战中未出手一事颇为不满，但听闻他在凤华殿前接下白华上仙全力一掌毫发无损，也不得重新掂量掂量。放弃了去找昭华上仙麻烦的想法。

    而偏居一隅的凤华殿，因为里面住着一位性情冷漠，高深莫测的上仙，成了人人避讳的禁地。

    上仙依旧是上仙，天界中无比尊贵的上仙。只是有什么，随着这场大战的结束，悄悄的改变了。

    回想昭华上仙与白华上仙的恩怨，司命星君也只有叹息的份。

    在他看来，昭华上仙不是真的与白华上仙翻了脸，只是因为棠华上仙的缘故……哎，上仙们之间的事，他这个小仙又怎么能妄自揣测呢？但看昭华上仙的反应，怕还是没过心里那道坎啊！

    他还是去找药君喝上一杯吧。那老头，估计正在为仙丹尽数被昭华上仙打劫而怄气呢！他得去为昭华上仙善善后，就当是他常去昭华上仙那里蹭酒喝的“报酬”吧。嘿嘿。

    但是，怎么觉得哪儿有点不太对劲啊？

    对了，桃花酿！那小狐狸不是喝了昭华上仙一整坛的桃花酿吗？那自己，岂不是一千年都要喝不到一口了?

    不行，司命星君太伤心了，他觉得自己得找个墙角醉一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