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现在想象中要好……?
殷时修觉得喉咙很干,双唇碰在一起都觉得干的难受。
男人看出他的难受,起身倒了杯水,用吸管给他喝,
“医生每天晚上八点左右会过来一趟。你放心,医生方面绝对靠谱,但我找的医生并非多权威,只是能勉强救下你的命而已。”
殷时修看向男人,微微颔首。
男人不必多言,殷时修心里都明白。
“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警方找到了那截断臂,殷家的人也的确是把那断臂当成了你的。”
殷时修喝了口水,喉咙没有方才那么涩。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照着我的计划进行。当然,我不确定殷家人判定那断臂就是你,这件事于你而言,是好还是不好……”
男人微微耸了下肩。
殷时修没说话,只是听着男人说的。
他的神思慢慢清明起来。
“你需要我现在就把你昏迷的这十六天里,大致发生的事情说给你听么?”
殷时修浅吸一口气,光是吸上这么一口气,胸腹都觉得疼痛。
他知道,自己这次,伤的不轻。
“说吧……咳咳……”
殷时修眉头轻蹙,尽管身体是极度的不适,剧烈的疼痛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涌过来,但……那个噩梦太过震慑。
他……心里太空了,对妻子,对孩子,对殷家,对殷氏如今的情况都一无所知,这个认知,比他身上的疼痛要更让他难熬。
男人平凡的双目淡然,目光平平的落在殷时修身上,
“事发当晚,警匪枪战中,施盛德死了,当天在场的贩毒组织成员,基本和施盛德有关联的手下都死了。”
“……”
“武荣和施盛德的关系,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了。”
“不仅如此,武荣有意抹黑你。现在关于殷时修走私贩毒的流言满城的飞。”
“……我早料到,当初施盛德想走的就是这一步棋,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哪怕武荣帮助他逃狱,也不影响武荣想要除掉他的决心……”
殷时修喃喃。
男人点了点头,继续道,
“殷时青通过了纪检委的审查,他的儿子殷博文也被无罪释放,萌萌影视旗下的艺人黄婷婷,现在因诬陷诽谤官员被控告。”
“殷家举行完你的丧礼,头七后,苏小萌带着殷家老小搬离了殷宅,把殷家家主之位和空荡荡的殷宅留给了殷时青。”
男人平静的叙述,当然,也会注意到殷时修在听到这句话后,那微微翘起来的唇角。
显然……
哪怕他不在现场,似乎也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而他妻子的做法,深得他心。
“容靖拿着你签名的殷氏股权转让合同大闹殷氏股东大会,不过倒是被你的妻子苏小萌给丢了出去。”
“……是吗?”
殷时修轻笑。
男人想了想,还是拿了手机出来,把当日殷氏股东大会的视频找了出来,直接就放给殷时修看了,
“当日股东大会没有阻拦任何记者媒体的参与,全程直录。”
男人说着把手机架子卡在了床头的柱子上,把手机架好,
“看你昏迷都一直叫着你太太的名字,不难想象你们夫妻情深,你先看着吧,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同为男人,真的是很羡慕你。”
男人说了什么,殷时修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耳朵, 目光,精神,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一方小屏幕里,集中到屏幕中央穿着得体,却瘦成了竹竿似的女人身上……
心痛。
可又欢喜着。
从死亡的边缘爬回来,满眼满心就全是她。
只这样看着,便已是一种成全,一种欢喜。
“我去买晚饭。”
男人也知道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了,但还是说了声。
屋子安静下来,只有手机视频里传来的……亲切熟悉的声音。
“从现在起,我苏小萌便是殷氏集团的最大股东!是殷氏的最高决策人!”
“只要你们有容氏集团容靖先生一样厚的脸皮,不在乎任何人的嘲笑,也能坦然的接受自己即将成为全北京城乃至整个商界笑话的事实。”
“接任殷氏总裁一职,第一个决策——请保安把在场所有容氏集团的员工都给我清理出去!”
原来,她还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原来,即便是无数的摄像头打着闪光灯照向她,她也能这般不怯不退。
原来,他的妻子当真是一号人物……
“我的丈夫不是去运毒!他是去救人,一个年过半百,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父亲!”
“一个为了丈人能做到这地步的男人,世上有几个?”
“不问青红皂白,随意捏造事实的人们,你们当真觉得这世上的苦难有朝一日不会降临到你们的头上么?”
“运毒?”
“我只知道我丈夫是一个在出席国际金融峰会时,字字句句都维护着国人利益,为郭家经济谋取最大权益的商人……”
“一个国内外无数人为之自豪,骄傲,无数商人都由衷敬佩的年青才俊!”
“怎么到了你们眼里,他就成了罪犯?”
字字句句,由心质问,铿锵有力。
他们如今的时代,和老一辈人不同,和七八十年代不同,和五六十年代更加不同。
那时候,做事情讲究的是一个原则,它关乎道德,关乎世俗,关乎国家政策,关乎旁人眼光,却唯独不关乎自己的内心。
所以,老一辈的人,为国家,为人民,深明大义,懂得牺牲奉献。
所以,老一辈的人看如今年轻一代,只想着自己的年轻一代,觉得他们自私,觉得他们不懂奉献。
仿佛这年轻的一代就要比老一辈的人更坏似得,用以形容的辞藻也都带着偏颇的贬义。
其实不然……
殷时修,苏小萌等等,二十一世纪的这一代人,他们做事并非自私,并非不懂牺牲和奉献,他们只是更追求一个问题的答案——
值,或不值?
或许这依旧是一种自私或者过于利益化的表现。
但这就是作为这一代人,作为千千万万像殷时修这样,在为人牺牲后,想要的一个答案。
殷时修一直以来都知道,为苏小萌,千千万万遍都是值。
只是同样千千万万遍的是,他深爱的这个女人,给予他的回应,是千千万万次对这个“值”字的巩固。
殷氏的股东大会进行的时间很长,好在男人给殷时修看的视频并非一个完全的记录,而是经过后期剪辑,算是挑了重点内容吧。
殷时修看完这视频后,基本上也就对殷氏集团的现状有了个底。
男人买了晚饭回来后,再和殷时修这么一说,事实情况和殷时修猜的也相去不远。
殷时修眼下只能吃流食。
昏迷了十六天,男人虽然给予了极尽可能的照顾,但他既不是女人,也不是护士,难免有不周到疏忽的地方。
殷时修也瘦了不少。
“眼下殷氏股票大跌,几个大型项目因为投资方的撤资以及合作方的违约问题弄得殷氏目前情况异常的焦灼。”
殷时修抿着唇。
不用想也知道, 大概是谁在搞鬼了。
“殷时青和武荣一联手,在舆论上给予殷氏集团重击,容氏集团趁机恶意操盘,毁掉几个大型项目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太太已经做得很好了,非常的勇敢,也非常的灵敏聪慧,只是她的对手实在太可怕。”
“……”
殷时修轻轻吐了一口气。
让妻子一个人去面对殷时青,武荣还有容靖这些人……
“据我所知,你太太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纠结,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比尔集团亚太地区的合作案上。”
“……”
“只是这桩合作案,能不能如她的愿谈下来,实在是个未知数。容氏集团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
殷时修眸子沉了沉,良久道,
“她不是一个人在对抗……她这样的人,不会孤立无援,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帮她,想要撑起她。”
他话音笃定,视线坚定……
一如第二天与比尔面对面坐着……苏小萌目光里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