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周老先生难得来一次,你注意下说话。”
殷绍辉出口提醒了一下殷时修,殷时修点头应道,不过这声应估摸着也就是表面应着。
苏小萌和殷时修坐下。
周广仁瞅着殷时修,良久愤愤道,“难怪那臭小子小小年纪一点朝气都没有,像个小面瘫似的,原来是随了你这小子,这么一来,我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殷时修只是轻轻笑着,正要开口,苏小萌忙插了嘴,道,“话说周老先生今天来家里是来找怀瑜的么?”
“谁是来找那拎不清的臭小子的,你是他妈,回头你转告那个不懂事的臭小子,迟早有一天他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小小年纪,懵懂无知之下,拒绝了什么!”
周广仁话语间就像个置气的孩子似得,兴许比孩子还要更孩子。
现在的老人可能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更逗。
“好了好了,周老先生不要生气了,是我这个做爷爷的,做爸爸的管教不严,周老先生这么大老远的过来一趟,还这么惹着您生气。管家,饭菜好了没?”
“老爷,马上就好。”
管家吼着回了一声,殷绍辉笑眯眯道,“那咱们就洗洗手,都准备吃饭?”
周广仁忙对殷绍辉道,“老哥,你可给我烧点好吃的了?”
“放心,饭菜一定都合你的胃口,只要你的胃口没变。”
周广仁听的似乎挺满意的,于是便没再多什么,去洗了手,上了桌。
小萌跟在殷时修边上,心里头的八卦坛子是早就打翻了,“什么什么?这周广仁老先生以前追过绍裙姑姑?”
“恩,年轻的时候,追的可凶猛了。”
“哇塞,那后来绍裙姑姑怎么没有和他好上啊?”
“你看这老头那样儿,换了你,你高兴么?”
“我喜欢的就不是那一款的嘛……”
苏小萌忙道,殷时修的嘴角弯了弯,苏小萌这余光一瞅便瞅到了,嘀咕了句,“也不是你这一款的……”
“渍渍,萌萌,你这话就说的不走心了。”
殷时修忙严肃道,不过也就换来苏小萌的一个白眼。
“就算之前没好上,那之后呢……少裙姑姑不是很早就没了丈夫么,这个老头竟然没有趁虚而入?”
苏小萌大约是被殷时修给带过去了,这张口闭口的也是老头老头的了。
“谁知道呢……不过我想,若是真的爱一个人,那么即便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也不会再去找别的什么人来取代他的位置吧……就算是有人想要趁虚而入。”
殷时修说道。
“你们两个,别再说这事了,你绍裙姑姑就是周老先生心里的一根刺,你们是后辈,有事没事的去拨,礼貌呢?”
周梦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小声提醒着殷时修和苏小萌。
小萌忙点头应了声,“好的,知道了。我们不说了,唔……不当着周老先生面说了。”
“……”殷时修低低的笑,而后就见苏小萌凑到周梦琴边上问道,“妈,你是不是知道绍裙姑姑和周老先生之间的渊源啊……回头说点来听听啊!”
周梦琴瞥了苏小萌一眼,“就你……调皮!”
“嘿嘿!”
“周老先生是真心想收煌煌这个学生,你听他嘴上说的狠,他特意来这么一趟就已经足够表明一切了。”
周梦琴说道,
“煌煌呢?怎么中午没有过来吃饭?”
“吃完早饭就把自己闷在琴房里不肯出来。看着状态不算好。”
苏小萌简单说了一下。
周梦琴也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毕竟殷家上下对钢琴方面最有话语权的殷绍裙已然去世,旁人就是有心想帮煌煌,可真的能帮的却又实在是太少。
双双从楼上下来,穿着个白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辫子垂在肩膀上,一个个的打了招呼而后径自爬到自己的凳子上坐好,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才想起来哥哥不在。
“这兄妹俩长的真是挺像的,男不男,女不女的都。”
老人家依旧说的乐呵呵的,可是这会儿殷绍辉和周梦琴感觉都有点忍不了,毕竟双双和煌煌可是他们最疼爱的孙子孙女,竟是被这口无遮拦的周老先生说成是男不男,女不女!
明明长的俊俏的很!五官刚柔并济!
“老爷爷,你就是说我哥哥弹钢琴弹的很糟糕的老师呀?”
双双倒是不太介意老爷爷说她不男不女,只是撑着下巴好奇的望着这个头发像炸开了似得乱糟糟的老爷爷,一字一句的问道。
周广仁倒是挺喜欢这个说话直来直去的小丫头,忙道,
“那是因为你哥哥的确是弹的不好听。”
“……”
“怎么?你也为你哥哥打抱不平啊?”
双双忙摇头,赶紧道,“没有没有啊,我是觉得终于有人说实话了!”
“……哈哈哈哈!你也觉得你哥哥弹的不好听啊?”
周广仁像是找到了知音似得,忙大笑道。而后就见双双甩甩手,很是老道的道,“可不是嘛,可是大家都觉得哥哥弹的好听呢,哥哥自个儿也自恋着呢!”
“这小丫头倒是有趣,殷四少,你这个女儿明显比你儿子有趣多了,一看就是和你太太更像一些。”
“老爷爷,你不要当我哥哥的老师了,你当我的老师吧,我弹的比哥哥好听多了!”
双双这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就见周广仁老先生的眼睛都亮了,忙看向苏小萌和殷时修,
“我之前倒是没有听绍裙说过,这兄妹俩都是天才啊……来来来,小丫头,弹一小段给爷爷听听。”
“这个……广仁老弟,还是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排到吃饭后面?”周广仁老先生瞅了殷绍辉一眼,而后便领着双双就往内厅一角的钢琴走过去。
苏小萌和殷时修互相看了一眼……
两人都没有起身,只是听着身后的动静。
“小丫头一准儿比他哥哥弹的好多了,我想都能想得到!”周广仁老先生的眼睛都绿的发亮了!显然是兴奋极了。
这一旁跟着过来的关粟此时也是紧张不已,只觉得这殷时修夫妇当真是了不得,生了对龙凤胎不说,这兄妹俩竟都是钢琴天才……十年难遇的钢琴天才。
“那老爷爷,我开始了哦!”
“好好好,开始吧!”周广仁老先生这眼睛已经闭上了,正准备好好享受一番——
殷时修和苏小萌往嘴里扒饭的扒饭,摸头的摸头,很想忽视这真正的怔耳魔音是出自他们的女儿。
饭厅离内厅还有一段距离,殷绍辉和周梦琴煞是同情的看着捂着耳朵匆匆跑出来的周广仁老先生。
“殷小四!这果然也是你的女儿!”
“老先生,这当然是我的女儿了。”殷时修说着这话时,脸上笑容淡淡。
苏小萌清了清嗓子,对周广仁道,“双双耐不住性子,之前倒是也让她跟着哥哥一块儿学了一段时间的钢琴,但是这丫头一上钢琴课就瞎捣蛋,屁股沾着琴凳子超过五分钟,她就坐不住了。”
“那也不至于差到这地步吧?这小丫头也损我呢?”
“不是不是,周老先生误会了,双双……是真的挺淘气的,也或许她真的觉得自己弹的还挺好听的……”
苏小萌忙解释道,只是这一解释,周广仁老先生便是连连摇头,双双的怔耳魔音还没停,小丫头似乎是玩嗨了,咚咚咚咚的敲琴键敲个不停,还是小萌让管家去阻止了一下,世界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老爷爷,怎么样?我是不是比哥哥有天赋呀?”
双双仰着小下巴笑嘻嘻的看着周广仁老先生,这一时间倒也是真的让人难以分辨,小丫头是无意而为之还是故意而为之。
周广仁重重叹了口气,突然认真道,
“你哥哥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他这样的孩子可能学什么都会很上手,就和你老爸一样。”
双双立马眨巴着冒着星星眼的大眼崇拜的看向殷时修。
“技巧手法,读谱能力,乐感节奏感,殷怀瑜那孩子都是极一流的,但他独独缺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
苏小萌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急忙问道。
周广仁话语顿了一下,看了眼苏小萌,而后蓦地一笑,“嘿嘿,估摸着那小子现在就在愁这个吧?”
“额……”
苏小萌想问,这老头能正经说话超过两分钟么?
“我不告诉他,我得让他憋不住了自个儿来找我问!”
“……”
苏小萌笑笑,其实心里已经把这老头给碎碎念了个遍。
午饭后,周广仁跟着苏小萌和殷时修一块儿去了君苑,天气转凉,吃完饭走一走倒也舒服。
路上小萌实在是忍不住,不禁问周广仁老先生,
“老先生既然说煌煌有天赋,昨天又何必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弹奏不堪入耳呢?”
“哼,那孩子就是被你们夸的惯了,适当的一些批评对他不会有丝毫坏处的。”周广仁双手背在身后,悠悠的踱着步子,手里的拐杖已经交给关粟拿着。
“那……煌煌昨天考试发挥的究竟怎么样呢?”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苏小萌听了这个评价后倒是也开心不起来,毕竟……她以为煌煌已经足够优秀了。
“殷太太,您就知足吧,那小子今年才七岁,其他的考级者,最小的也得有十五岁了,而且那个十五岁的水平真的不算高。”
苏小萌这么一想,摸摸头,也是哦。
父母总是下意识的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棒的。
苏小萌看了殷时修一眼,冲殷时修眨了眨眼,两人似乎在用表情靠意念交流着什么……
而后便听苏小萌老实对周广仁坦白道,
“其实煌煌最喜欢的钢琴大师是马修莫尔。他从小就很崇拜马修莫尔。”
“啥?!”
“唔……”
“这臭小子面瘫一个,脾气差性格差的竟然眼光都这么差?”
“额……”苏小萌一时间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诶,还好我及时发现了这小子,不然这小子真的没人能救了,也就是我,堂堂周广仁大师能够救他了。”
周广仁这话里到底是玩笑更多,还是实话更多,苏小萌可真的参不透了。
到了君苑,不出小萌所料,那倔强的小子还在琴房里待着……
周广仁和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到了琴房门口,煌煌也没有丝毫察觉,一双不大,但是指节比同龄孩子来的更长一些的手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跃着……一首激。情澎湃的奏鸣曲从煌太子的指尖奏出!
苏小萌听着都入神了,就听周广仁一句,“死气沉沉。”
顿时……苏小萌也真的是跟着疑惑了起来,看向殷时修……
殷时修只是靠在墙边,其实他隐约能听出来煌太子的问题所在,因为煌太子现在遇到的问题正是他小时候接触钢琴后被绍裙姑姑提出来的问题……理性太多,感性太少,像个机器。
“像个机器人似得。诶……”
周广仁嘀咕了这么一句,也果然是不出殷时修所料。
像个机器人……殷时修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主要是因为他没有想到煌煌才七岁,周广仁就对他有这么高的要求。
“像机器人?”苏小萌诧异的伸长脖子,再定睛看向琴房里坐在琴凳上弹奏的煌太子,看着看着……也不知是潜移默化的被这句话影响了,还是因为煌太子的状态可能真的和机器人的这个形容很是贴切,小萌真觉得自己的儿子像个机器人一样。
把琴谱上的乐符输入到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录出的这首曲子,没有一丝错误。
然而……若是这琴凳上换了一个人,可能弹奏出来的也是这样。
一时间,小萌似乎明白了什么……
殷时修拉过小萌的手,“走吧,我们找点别的事情做做,这里就先交给周老先生吧。”
“啊?”
小萌还愣着,就已经被殷时修给拖离了琴房。
曲子结束,煌太子的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子,长吁了一口气后,他面无表情的又翻过一页琴谱,
“你练习多少首曲子都没有用的,怀瑜小朋友。”
“……”殷怀瑜一抬头,惊讶于这不正经的老头竟出现在自己家。
“怀瑜小朋友,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弹钢琴,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