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一场雨
墨云翻滚,狂风呼啸,天色低沉的可怕,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他仍旧跟着那个不曾停留,背着奇怪巨大兵刃的大汉。他是个杀手,可惜武功并不高。不论成功与失败,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刺杀。若能成功,他能拿到白银三千两,可以从此抹去杀手身份,和与自己早有婚约的喜娘成婚,过上一辈子的安生日子,白头到老;若是失败,那人答应给喜娘送去一百两银子,权作抚恤。所以这次刺杀,他没有推脱,此次刺杀的人,就是自己一直跟着的大汉。
两日前,他躲在一个面摊旁的楼上,亲眼看着这个大汉和一个老人拼杀,负了伤。那一刀的声势,他仍记忆犹新,换做是他,恐怕已经死去,决挨不到那白衣公子来救。那天,他暗自惊心,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大汉的对手,即使是受伤的大汉。但他仍旧跟着这个大汉,只因他想到那人的话:“我要你在他受伤后再去刺杀他,假如你刺杀他还能活下来,即使他没死在你手下,只要你伤到他,也算你成功。”他害怕,害怕那人势力的强大,竟能提前知道大汉会受伤,他不能逃,喜娘什么都不知道,他决定冒险一试。今天的天气很好,街面上没有一个人,大雨将至,大汉受了伤,也许,自己能活下来。他知道,大汉早就知道自己在跟踪他,大汉没有逼他现身,他也一直不敢出手。
“轰!”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刹!”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雨线如瀑,打的人生疼。他仍旧跟着那大汉,他想再等等,等雨下的再大些,他和大汉相隔不过三十步,他知道受伤的大汉比他更难受,所以他等。手中的铁剑并未抽出,他已然停下,大汉停下来,转了过来。
“你已经一路跟踪我很久了,你要杀我?”大汉的声音在大雨中被打散,他却听得清楚。但他还不敢回答,他缓缓的抽出铁剑,强睁着大雨中难以睁开的双眼,看着大汉一步步走了过来,十五步,大汉在十五步前停下,“我手上还未曾有过人命,是谁派你来的?”十五步,大汉的声音清晰非常,古铜色的健壮身躯给人以极强悍的视觉冲击。
“没有人派我来,但我来杀你!”他用力的喊着,让自己更坚定。
“哈哈哈哈!”那大汉在雨中仰天大笑,铁塔样的身躯纹丝不动,“就凭你也想拿到这半剑尺?”
“我不要你的剑,但我来杀你!”他大声喊着,他只想着喜娘日后如何过活,至少,有了一百两银子,总足够安安稳稳过完平淡幸福的一生了。
“你杀的了我吗!”大汉高声问着,他心中不解,眼前这人跟着他已有半月之久,武功平常,绝非自己对手,今日却铁了心的跳出来,要与自己决一生死。
“我杀不了你!但,我来杀你!”他吼着,他知道,那人一定会派人来看,为了喜娘,他只需要做一件事,去杀那大汉,杀了他,或是死在他手里。喜娘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好!我叫雷山,你也莫要做冤死之鬼!”大汉报了名姓,右手取下背后的半剑尺,一步步走了过去。每一步,踏起一大丛水花,他手中的铁剑便紧一分,但他没有动,只是他的双腿已然僵硬,他仍旧握着剑,不求饶,看着雷山一步步走来。
“接我一刀!”雷山的半剑尺尺边落下。
他还是没动,刀势之下,他已被摄去心神,直挺挺地站着。
“嗯。”雷山一声闷哼,半剑尺停在空中,离那刺客的头顶尚有一尺,但那刺客已然被刀势透体,再没了一丝可调用的真气,若非雷山最后宁可自己受到反震也要收手,他已经死了。
雷山收手,他看到那刺客脸上最后的期待,抛开生死的期待,他不懂,这样的人为何要来杀自己,他的刀,不想染上这样的无辜人的血。他没想到,一道寒光飞来,一闪之下,仍旧在左臂留下一道极浅的伤口,再看那刺客,已经晕了过去。雷山抓起那刺客,重重仍在屋檐下,也不管那道极浅的伤口,将半剑尺缚于背上,一步步离去。
雨还在下,那街中一座楼内,一个人关上了半开的窗户,把玩着手中的黑尺,那黑尺,正是炎烈那日手中所持的兵刃。“真没想到,他还真能留住性命,看来半剑尺尺主真的是初入江湖,太过心软。”那人说着,黑色斗篷下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这人正是无名三人在帝字牢中见到的妖异男子,只是不知道炎烈手上的玄陨剑如何会落到他的手上,炎烈是否已经死去。
“少主,要不要处死他?”一旁,另有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问道。
“当然不能,我答应过他,只要他能刺杀雷山不死,使得雷山负伤就算刺杀成功,他刺的一剑带来的伤口虽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毕竟是伤口,而且雷山为了留他一命收手收到的反震也是不轻的内伤,至少,就是你全力与他对拼一记,也不一定能让他收到那般内伤。连老天爷都有意留存的人,我何必杀之?你去取三千两银子给他,他再也不是我们的人,不必去打扰他。”那妖异男子安排着,并不似那般看轻人命,但也许,谁都不介意对永远都威胁不到自己的人多出一份善意。
“是,少主。”那人半跪领命,就要离去。
“等一等,你去把雷山与一个武功寻常的刺客一战负伤,却仍未能杀掉刺客,更是再受内伤的消息散布出去,这些想得便宜,却又胆小如鼠的人啊,是要给他们些信心的。你去吧。”那男子一笑,俊美非常。
“是,少主。”那人领命,退了出去。
“真是不知道,会有多少所谓的正人君子、名门正派,撕破脸皮跳出来,哄抢这块骨头呢?”那男子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只是轻轻擦拭着玄陨剑,再也不说话。
青衿客栈。
“芸姐姐你看,院子里有把伞飘来飘去的。”小雪站在半开的窗前,看向客栈后的内院,一把厚重的油纸伞随意飘荡,不时有一小段雪白的剑尖露出,在滂沱大雨之中,倒是显得有一丝不同寻常。
“或是有人在雨中练剑吧。”木芸微笑,并没有走过去,只是坐在桌前,小口饮着杯中上好的龙井,这茶还是抢小六子的,木芸又笑的顽皮,只是小雪并未看到。
“芸姐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来嘛来嘛。”小雪走了过来,拉着木芸的衣袖,不住的摇着,竟是在撒娇,木芸一时失笑,也就答应一同前去看看,心想着该如何作弄雨中舞剑的小六子。
“公子好兴致。”无名倚在柱上,双手交叉,横于胸前。院里,柳笙仍旧在大雨中舞剑,一只手撑着厚厚的油伞,一只手轻巧随意的舞着一柄银光闪闪的薄剑。
“一时兴起,兄台有意相伴?”雨中,柳笙并未停下,手中剑一招,又翩然移去,如此磅礴的雨中,一袭白衣之上却少有雨水痕迹。两人话说的并不大声,只是每句话都带着充沛的真气,即使是这等大雨,也能听得清楚,两人似乎已在暗中较量。
“好,”无名微笑,随意的衣着虽并不比柳笙的一袭白衣,却也是游侠打扮,只是手中无伞,无名并没有动。
一泓清亮的剑光闪过,柳笙一剑移近,无名也动了,正是一跃伞下,手中剑去的虽急却并无过大的声势。柳笙挥剑轻格,左手撑伞右脚一点,有如风中一羽,翩然后退,嘴角轻扬,便是要考较无名的轻功如何。
无名也一点脚尖,溅起一丛水花,身形向前,始终留在伞内,只是这一丛水花,却表现出无名轻功稍逊一筹来,两人心知,柳笙也不再为难无名,一剑缓刺,到的却是极快,无名挡的略有匆忙,脸上的微笑却也不减,只是十分感兴趣柳笙的剑法。柳笙笑容一收,手中剑忽的快极,一息之内竟是连出五剑,若是寻常打斗,无名一步跃开即可,只是大雨之中,一步跃开,转瞬便是个落汤鸡的角色,若如此,那便是输了。是以两人过招,全要在这厚重略大的油伞中。
无名微笑,一剑刺出,也不在乎那连出的五剑,但凡接触的剑影无不溃散,而其手中长剑去势不减,已迫至柳笙之不可不救,柳笙心下一惊,没想到此人内力雄浑至此,纵是师父在此,想要一剑震开自己连出的五道剑影不难,但想来也该剑势用尽,绝难再有如此快的速度,面前这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如此修为却未曾有什么名头,江湖之大,难怪师父要自己为人谦逊,礼让三分。
飘舞的油伞终于停了下来,两人站在院中,无名的剑架在柳笙左颈,柳笙的剑离无名小腹不过一寸。此次交手各有所限,而若非柳笙一时心惊失神,也不至这般快的给无名机会。柳笙心知,最后两人看似平手,无名的剑却是先至,若是生死相搏,只怕自己已是命尽。
“芸姐姐他们怎么停下来了?谁赢了?”小雪和木芸站在廊下,看着终于停下的两人。木芸一笑并未回答,素手轻扬,一把油伞飞去,无名伸手接住,两人收剑走回廊下。
“芸姑娘、小雪姑娘。”柳笙缓步走回,打着招呼。
木芸小雪俱是点头回礼,只是小雪对柳笙十分好奇,上上下下的看个不停。
“无名哥哥很喜欢早上活动筋骨?”木芸微笑打趣,上次吴元和无名的初次交手也是早上,只不过没有此时倾盆大雨相衬。无名微笑不语,只是看向柳笙的目光中多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无名兄,在下柳笙,适才交手,承蒙相让。”柳笙收伞,抱拳一礼。
“柳兄身法轻灵飘逸,不知可是逍遥派的乘风步?”无名也随意抱了下拳倒是对柳笙的武学派别更感兴趣。
“无名兄好眼力,在下逍遥派柳笙,师承逍遥子,敢问无名兄师承何处?”柳笙也不欺瞒,只道既是木芸的朋友想必值得相信。
“我不过是乡野游侠,无门无派。”无名随口答应着,却并未有丝毫的不自在,这份气度倒是令得柳笙微微汗颜。
雨仍旧下着,不时落下一道惊雷,天地间吞吐翻涌的墨色一丝被雨水冲淡的迹像都没有,木芸寻了个天气寒凉的由头回到房中,小雪凑到无名身前小声的问着胜负。无名只说是平手,再不答话,小雪也只好忿忿上楼,偌大的内院便只剩下无名和柳笙还有装满天地的雨。
“无名兄虽是游侠装扮,但想必绝非是游侠吧。”柳笙问道,言语间的态度虽和缓却也带着淡淡怀疑。
“柳兄缘何此问?莫非也要说是似曾相识?”无名笑得无奈,只看着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图,眉头隐有担忧之色。
“只因无名兄最后一剑。适才过招无名兄剑意潇洒自然,与我逍遥派剑法颇有几分同宗同源,取之自然之意。唯独最后一剑,剑气凌厉、霸道非常,实非所谓游侠所应有之剑意,而此等剑意想必不是寻常内功所能驾驭,其威力想必也远超无名兄平素所表现。无名兄刻意隐藏实力,莫非有意此次的武林大会?”
“没想到柳兄只凭一剑便有这般猜测,他日若是不愿再碰兵器,做个说书人或是未尝不可。”无名微笑看向柳笙,两人身形相近,四目相交,各自一笑。
“无名兄说笑了。”柳笙抱拳一礼,瞬时间又一手探出抓住无名手腕,真气微运,便是打算强行一探,无名也不躲闪,只待柳笙真气入体,便狠狠以真气逐之,更是逆流而上,直侵柳笙经脉脏腑。
“噗!”柳笙一口鲜血喷在雨中,刹那间便被大雨冲散。“好霸道的内功!”柳笙一手倚柱,一手护于腹前,他未曾想到无名内功修为之高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同辈人之中,恐怕再无敌手,就是一派掌门,想必犹有一战之力。“适才一时好奇,唐突冒犯,还望无名兄见谅。”柳笙缓缓站好,抱拳赔礼,也未再多说。虽然无名出手伤人是事实,但却实是他自己无礼在先。柳笙原以为就算无名修为不浅,也不过与自己相平,凭着自己的见识,只要一探便可知无名的真气修为源自何门何派,无名若是突然出手,凭借自己的武功也必不至于受多大损伤,况且自己乃是逍遥派门人,就算无名要动手,也会给几分面子。然而事实,却全然不是他预料的模样。
“柳兄可看出我来自何门何派了?”无名微笑,略带嘲讽。
“无名兄竟有如此霸道高深的修为,却不肯明示,木芸姑娘是在下好友,一时情急,还望原谅。”柳笙再行一礼,压住内息的翻腾,这种内伤说轻不轻,一个不好,也是极为麻烦。
“你放心,芸姑娘也是我的朋友,如若有事我也必会护她周全,风雨天寒,柳兄还是早日回房调息,不要四处走动的好。”无名面色微严,与往日的微笑示人大不相同,眉宇间的霸气直迫人心。
“好,我自不会多说,今日之事,还望无名兄见谅。”柳笙一礼,缓步上楼去了,嘴角的血珠也用手绢细细擦去,不露出一丝痕迹。
“轰!”又一道惊雷炸响,无名转过身,不再看这漫天的风雨,只是眉头皱着,缓步上楼去了。
滁州,另一座楼上。
炎烈正坐在这酒楼之中独自吃着颇为名贵的酒菜,楼外的雨仍旧下个不停。此处离九游镇不远,刚好是前往洛阳的与雷山行迹交错的另一条路上的必经之地。炎烈身旁放着一柄黝黑的宝剑,护手上龙纹盘踞,剑身透漏出暗紫的寒光,一看便是一把上等的宝剑!而炎烈此时也是红光满面,所受内伤已是恢复了十之八九,只是苍老的眼神中潜藏着一丝极深的怨毒和忌惮。
“小二!再上壶酒来。”炎烈唤来小二,又要了一壶清酒,却不曾理会小二热情的言语。
“客官您慢用,有事儿您交代。”小二说着,瞟着炎烈桌上的宝剑,迟疑着不肯离去。
“再乱看,你怕是就走不了了。”炎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也不去看小二,只是吃着吃到一半的佳肴。
“客官说的哪里话?您慢用,您慢用!哈哈。”小二陪着标准的笑脸,一步步退了出去。
“宗主,少主让我暂借玄陨剑一用。”楼上的护栏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着黑色斗笠和蓑衣的身影,斗笠下的脸似曾相识。
“玄陨剑?”炎烈抬头看着那道人影,随即脸色变得极为阴沉,“萧锋!”炎烈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手刹那间紧握住一旁的宝剑。
炎烈沉默一阵,终于压住心中的愤怒,“我手上的玄陨剑不是已经交给你的主子了吗?”炎烈微眯眼睛,脸上多出一抹鄙夷之色。
“少主命我,暂借宗主手上的玄陨剑,还望宗主明白。”萧锋缓缓走到炎烈对面,轻轻坐下。
“剑,就在这里,你,自己来拿。”炎烈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手也离开了桌上的黑色宝剑。
“宗主,少爷的三餐不比您今天吃得差,您不必担心他,安心做完少主交代的事就好。”萧锋说完,慢慢握住桌上的黑剑,目光紧紧盯着纹丝未动的炎烈。窗外的雨仍旧下着,打在楼檐上,“塔、塔。”响个不停,只是萧锋却无暇顾及,他惧,惧这盛怒之下的老人的暴起一击。
“剑,你拿到了。”炎烈话说的平静至极,萧锋握剑的手不敢抽回,两人对视,楼上只剩下空荡荡的雨声。
“宗主,少爷还是很记挂您的。”萧锋说完,炎烈的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萧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才缓缓将剑取回身边。立刻起身疾退了一步,抱拳一礼,转身掠下楼去。
“萧锋,这笔帐,老夫记下了。”炎烈眼中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嘭得一声酒杯便是握的碎裂,刺入手中。
“啊!”惨叫声传来,炎烈并未有所动,只是调息着平复自己心中的怒气。
“救命,啊!”
“杀人啦!”
一声声惨叫与惊呼传来,在雨声中显得尤为凄厉,淡淡的血腥气透了上来,只是在这雨天里,也不知能存留多久。
不多时,再无惨叫声传来,整座酒楼静的可怕,只有雨声仍旧延续着,像是一曲哀歌,昭示着悲剧的开始。
“宗主,我来还剑。”萧锋说着,将那柄黑色宝剑放在桌上,一滴殷红的液体自剑锋落下,滴在地面上。
“你杀了人?”炎烈问道,略有一丝不安。
“少主说宗主手中的玄陨剑十分珍贵,恐怕要引得江湖上不少人前来抢夺,故而命我替宗主您清理痕迹。宗主放心,酒楼内的一应人等尽数死于您的剑下,无一活口。”
“消息是你们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让人来抢,现在来假装什么好心!”炎烈脸色极差,看着萧锋,满是怨恨。
“少主说,剑在您手中,人便是您杀的,总要给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借口。他们跳出来,您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日后令公子拜师学艺,为您报仇也能择一真正德艺兼备之人。不至于坏了心性。”萧锋说道,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反而满是戒备。
“砰!”炎烈一拍桌子,桌子顿时四分五裂。那柄黑色宝剑也是掉落地上,无暇顾及。“萧锋!”炎烈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一时浑身发颤。
“宗主,这是少主带给您的斗笠和蓑衣,令公子对您也是尤为挂念,还望您……”萧锋说着便递过去一个包裹,包裹里的衣服正和萧锋身上所穿完全相同。炎烈一手接过,另一只手刹那间便一掌拍向萧锋,萧锋早有戒备,但还是话未说完就被逼得硬拼了一记,,喉咙一阵发甘,嘴角上一丝血迹缓缓流出。
“你!”萧锋急退两步,怒视炎烈,虽然叫着宗主,可是两人之间早已没了什么情分。
“你不过是他手下的一条狗而已,我就是杀了你,他还会为了你来杀了我不成!”炎烈怒不可遏道。
“公子的起居一直是我亲自照看,宗主尽可伤我,只是若杀了我,令公子怕是要陪我一起走一遭了。”萧锋自知两人早已撕破脸皮,也不再试探,直接出言威胁,森然的脸上再无一丝惧色,虽然武功远不及炎烈,可若自己要逃走,他怕也是拦不住自己。
“好、好、好、好,”炎烈一连说了四个好字,心头的愤怒又盛了几分。“萧锋,若我儿有何不测,就算我奈何不了你家主子,我也势必取你狗命!”
“这一点宗主大可放心,少主说过,只要您遵守那晚林中与少主定下的承诺,少主自然不会为难公子。”萧锋心中虽已寒透,可是脸上仍旧不动声色。“少主所安排之事,我已做完,要去回禀少主,还望宗主保重。”萧锋说着,一步步退到楼梯口,“少主说,希望您能在离武林大会开始一月之时到达洛阳,还望您不要太急赶路,一路多多游历,广结善缘。”说罢,便掠下楼去,再无踪迹。
“慕容让!你不得好死!”炎烈大喊着,几近气竭,不住地喘息着。声音却淹没在冰冷的雨中,再没有人能听见……慕容让,便是那个迷晕无名三人的神秘人,萧锋口中的少主。
那天夜里,厘画辞别炎烈之后,慕容让便出现在密林之中。所谓的不情之请便是要炎烈拿着现在的假玄陨剑前往洛阳,而真的玄陨剑却交给他自己保管。炎烈当时身负重伤,更得知自己唯一的小儿子炎漠竟是被萧锋掳去囚禁,便只好答应。况且,就算炎烈并未负伤,恐怕依慕容让的武功,炎烈也奈何不得他。因此炎烈答应换剑,仍旧前往洛阳,只求留住炎漠性命,炎烈料到此行已是凶多吉少,却不曾想那慕容让竟还是设下如此狠辣的诡计,自己怕是要成为所有自诩名门正派和贪婪愚妄之辈的公敌,再加上那个大汉,哪里还有一丝生还的可能?而自己又不能束手待毙,只有自己活着才能让漠儿不至于失去价值。
炎烈看着那柄黝黑的宝剑,剑柄的龙纹狰狞至极,那不是一把绝世好剑,而是他父子二人的催命符!许久,炎烈任命般的叹了一口气,一滴昏浊的眼泪悄然落下。他的一生,从那天夜里,魔火宗覆灭的夜里,便注定了只剩下孤苦与凄凉。只是他的漠儿,炎家最后的血脉,他竟也无力守护。炎烈换上了和萧锋一模一样的蓑衣和斗笠,他知道,衣服一样说明不了什么,但他也知道,有些时候,人们所急需的借口,只是一份漏洞百出甚至模糊至极的的证据罢了,证据是否称得上证据,又如何呢?
滁州。西涧阁。
“少主,口信带到,酒楼上下十七口,尽数灭口。”萧锋半跪着复命,平静中尽是恭敬。
“好,”慕容让微微一笑,俊美的面庞上却满是不屑,“后面的事,我们看看戏就好了。”慕容让手上把玩的依旧是那把真正的玄陨剑,“对了,他没和你动手吗?他又不傻,明白了之后不气个半死才怪。”慕容让这次倒是笑得极为简单自然,然而这简单与自然却是那样的令人心悸,与简单自然,格格不入。
“全如少主所言,只是炎烈老奸巨猾,您的计划会不会有变?”
“唯一的变数在雷山身上,不过,”慕容让擦拭着玄陨剑的尺身,嘴角露出一抹有趣,“雷山那个死脑筋,可没他那么聪明。你去看看我们的炎大公子怎么样了,是不是想给炎老爷子写封手书。下去吧。”
“是,少主。”萧锋转身离去,空空的房间里又只剩下慕容让一人,还有稀疏的雨声,年轻俊美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这个年纪不应有的疲倦,随即又一笑遮掩的毫无痕迹……
洛阳。晓渊阁。
“邵掌门,您来我这晓渊阁,不知有何要事?”晓渊阁内,一个约莫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看打扮,不过是管家模样,却是不卑不亢的问着。
“大先生说的哪里话,就是无事,我难道不该拜访拜访?”那被称为掌门的人脸色略有一丝不快,随即又满脸堆笑的答着。
“晓渊阁,是做生意的地方。”大先生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眼角中一丝难以察觉的鄙夷闪过,似已是急着送客。
“邵某今日来正是带来一桩生意。听闻晓渊阁通晓天下秘事,所求消息必能够以物易之,今日有一不解之处,还望贵阁解惑。至于报酬自然是贵阁说了算。”邵姓掌门说着,竟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邵掌门可知我晓渊阁的生意有三不做?”大先生神色微妙,似乎对这邵掌门来意已是了然于胸。
“这到是未曾听闻,还望大先生指教。”邵掌门笑意不减,仍旧问道。
“凡有关朝廷的生意不做,此为其一;凡有关二十五年前的人和事的生意不做;将江湖侠士武功兵刃排名论次之事不做。邵掌门的不解若是在这三不做里,还请回去吧。”
“非也,我的生意并不在这三不做的范围之内,我想请教的是近日发生的一桩事。不知近日江湖上流传出的关于霸刀传人的传言是真是假?”
“狂客一刀前辈二十五年前早已隐迹江湖,这生意,怕是做不得。”大先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颇有点端茶送客的意思。
“流言明明是近日流传,这生意贵阁不做恐才是破了规矩吧。”邵掌门面色微愠,只是并不敢发作。
“若是邵掌门执意,那也不必报酬,鄙阁只一句话,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假亦真。邵掌门,请吧!”
大先生脸色也颇有不快,邵掌门仍是寒暄了几句才走。
“这恒山派,也算是名门正派,不曾想也不过如此!”邵掌门走后,大先生独自痛斥道。
“龙大叔,何必与这种人动怒?”一个身披蓑衣十分喜人的光头少年从门外走进,收了伞,笑着说道。
“臭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那个被叫龙大叔的人闻声便喜,两人关系倒是不错。“怎么样,是不是要看看这武林大会啊?”
“当然要看!龙二叔呢?他是不是又去吃包子了?”
“没有,他去找一个人。”大先生脸色有些沉重,眉头上不知是喜是忧。
“谁?还值得龙二叔亲自去,大叔你也这般担心?”
“霸刀传人。”
那少年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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