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青鸾摇醒她。
“怎的了?可是到时辰了?”清羽有些困倦的抬起头,清眸中带了些许朦胧之意。
“是了,宫里来的人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黎南星呢?”
“殿下已经在一个时辰前先行进宫去了,他临走前还嘱咐奴婢说一定要伺候您吃过早膳后再去,但方才瞧小姐睡得正香,青鸾便未曾打扰,那膳食还在热着,小姐可是要用一些?”也不知这七皇子究竟是何般想法,明明同小姐争吵那时还愤怒的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可回过头来却又体贴的嘱咐她好生为小姐准备膳食,他可是因为那般对待小姐所以心里过意不去?
“小姐...”青和端着膳食推门进来,“早膳好了,您吃一些再进宫去吧,进了宫里又得忙活着,一来二去的,再又忘了。”
清羽笑笑,“无事,青和,你且将那先放下,过来,我同你二人上了妆。”
青和闻言走近,一脸的狡黠笑意,“小姐,哪有您这般做主子的?您也不怕宠坏了我们...”
清羽站起,拉她坐下,接过青鸾手上的木梳,为她梳理着长发,“好了,莫再这般言语见外的话,一会儿用过早膳,我们一道进宫去。”
“小姐,您言下之意可是我二人也可一道进宫?”一旁的青鸾眼睛闪的晶晶亮,翻转着琉璃神采。
“便是的。”
“好耶好耶,青鸾这辈子还未曾见过皇宫内地是如何模样,这次总算可以一睹风采了。”
“你这丫头!”
珠帘摇曳、纱幔飞舞、梅花盛开。整个宫殿笼罩在一片粉白明黄之中,为冬日单调的景象增添了一份温馨的色彩,远远望去,祥和一片。
歌舞升平
这是清羽踏进凌云轩的第一感觉。
或许是黎南星采纳清羽之言,此次设宴的场地被选在了南黎皇宫最奢华的凌云轩内举行。
待清羽到达之时,众位皇子皇妃、后宫妃嫔及大臣家眷均已入席,是以她的到来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清羽见过黎皇、黎后、各位妃嫔及皇子殿下。”温和的声音响起,一时间,整个凌云轩内一片寂静。
“臣弟见过七皇嫂!”
“臣等参见七皇妃!”
“罢了,都免礼吧!”
“谢皇上!”
“谢父皇!”
“清羽,你可知你的姗姗来迟让孤王与众位大臣等得望穿了秋水啊!”
闻言,清羽朝众人温和一笑算作致歉,而后便在一旁宫婢的指引下入了座。
然而,坐在她右手旁的黎南星却是自始至终都未曾抬起头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翡翠酒杯。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之前便已然喝了不少,淡淡的酒气开始在他的周身飘溢着。
清羽一个眼神,立于一旁的青和便立即上前将黎南星面前的酒杯换成了一盏温热的茶水,黎南星不悦的抬头,对上的却是清羽那张淡然温和的脸庞,一时间,满腔不满顿时堵在胸口无法发泄,最后只能生闷气般的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便用修长的手指抵住额头,将手肘支撑在桌面上,闭上眼睛假寐。
“东梁国使臣到!”随着声音的响起,四名身着华服的男子自殿门外踏步而至,其中以一年长的中年男子居先,随后便是两名年纪相当的年轻男子并列而至,最后踏进殿门的则是那张对清羽来说并不算陌生的脸庞。
四人走至殿中央,便朝黎皇、黎后微微颔首,“东梁国使臣见过黎皇、黎后。”
“礼亲王免礼!”大手一挥,“来人,赐坐!”
虽有歌舞助兴,但这场盛宴仍是让不少人倍感乏味无聊。
比方说,黎南星。
比如说,清羽。
另外还有黎文星以及从来都闲不下来的青和与青鸾。
酒过三巡之后,只见声音又起:“东梁公主驾到!”
清羽闻声抬头,只见一身着玫红纱裙的少女盈盈步至殿中,纤细的身子带动纱裙摆动,一条同色腰带束的她的纤腰不盈一握,如绸缎般的长发散在身后,泛起黑亮的光泽。白皙无暇的肌肤、挺翘俊秀的鼻梁、小巧红润的樱唇、再加上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这女子,当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清羽的心中暗道。
只是往往越是这种看似柔弱的绝世美女,越有着令人无法预估的致命的危险。
只见女子朝在座各位微一行礼,而后开口,声音如同人们想象的一般婉转动听,“玉蝶听闻南黎国内人才济济,而其中精通琴棋书画之人亦是不在少数,玉蝶亦是仰慕许久。今日德蒙父皇宠爱得以出使南黎,实乃玉蝶之幸,不知陛下可否派出一人与玉蝶交流一曲,一来既可为宴会助兴,二来也使得玉蝶能一了多年心愿。”
闻言,清羽的目光淡淡的扫过黎南星,却发现他的目光划向梁玉蝶,不过只在一瞬之后便又将眸光收了回来,嘴角挂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虽未曾抬头相望,清羽依旧可以猜得到在座的黎氏一族以及众位大臣的脸色何其难看。
天下间众所周知,这东梁公主梁玉蝶不仅美若天仙,且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尤其以一手琴艺而技冠天下。
若非因为她是女儿身,又无任何武功底子,只怕如今也是四公子中的一员。
而她此番提出这般要求,虽不知是何般目的,却是分明是要南黎皇室在天下众人面前难堪无疑,但她的一番话却又说的进退有礼,容不得有半丝拒绝的机会。
她想,对于此番,在场众人一定都是心知肚明,但是却也知晓这是个不能戳破的秘密,否则便是真的就一拍两散,只剩下兵戎相见了。
然而事情就是那般巧合,黎南星的那抹笑容正好让梁玉蝶瞧了个正着,于是开口便道:“不知七皇子可否赏脸?”
黎南星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薄唇轻启,冷冷的字眼洒在众人耳畔“本王今日心情不好,没那个兴致。”随即便继续饮茶,不再理会。
这样当场而明了的拒绝与梁玉蝶无疑于是奇耻大辱,但是碍于人多却是不好发作。
只是那双波光流转的眸子却是真真的出卖了她的内心,然,刻意掩饰的虚假笑容在清羽看来也是那般的狰狞与做作。
清羽抬头,望了一眼主座上的黎皇,又扫过座位尾角处的灵樨,心里微微的叹口气。
欠他南黎的,终究还是要还的。
在众人眼中,却见一直不语的七皇妃款款而起,一身金线白衣在风中袂然飘扬。
只听她道:“既然玉蝶公主有如此雅兴,不若就由清羽来陪公主谱上一曲,公主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黎南星惊诧的抬头,却只望见她清淡的侧颜以及唇角那一抹恒久不变的清浅弧度。
梁玉蝶转身打量着这个敢于接受挑战的少女,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那一身醒目的似雪白衣,这倒是让她疑惑不小。
自古以来,无论各国,凡是皇室贵族众人除丧葬之事外,一律不得以白衣出入皇宫,虽然她身上这身衣服是以上等质地的绸缎所制,以金色绣线镶边,且衣摆前绣有大片梨花图案,但仍旧是犯了皇室大忌,为何未曾有一人出面言责呢?
这女子究竟是何身份?竟可以如此妄视法度?
思及此,便将目光再度放回她的身上,温和清浅的笑意,淡淡无波的神情,一双如古潭般清澈幽深的眸子,浑身上下无半分脂粉气息。
梁玉蝶惊叹于她出淤泥而不染的风华。
带着似有疑惑的语气:“不知小姐是...”
“她便是七皇妃。”
七皇妃?
听得一旁宫人的回答,梁玉蝶眸光似有意无意的划向黎南星,原来她便是你轰动天下的那场婚礼的新娘子么?
“如此,那便是玉蝶之幸,不知是皇妃先来还是玉蝶先奏?”
“来者即是客,便是公主请先吧。”清羽淡淡一笑,便坐了下来,准备聆听这传说中天下无双的琴技。
“小姐,您此番可是有把握胜过这东梁公主?”
“我并未领教过她的琴技,所以并无必胜把握。”不过她想,他教出来的人应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青和姐姐你这话便是就问错了,青鸾觉得小姐定会胜过这公主的。”
“哦?为何你会这般笃定?”这丫头可是对她抱了十分的期望?
青鸾调皮的眨眨眼,“便是因为您是小姐啊。”
清羽听闻,无奈的笑,这丫头!
主仆谈笑间,一阵美妙的琴声自大殿中间散播开来,音弦如女子泣诉般缭绕婉转,曲调却是难得的行云流水。少了原曲的凄婉哀美,却多了闺阁女子难得的清畅与不尘。
“青和姐姐,这是首何曲?”
“相思断。”
“相思断...”
不理青鸾的疑惑,青和继续道:“小姐,能将这曲《相思断》弹到这步境地,这公主却也不负天下人赐予她的这一盛名。”
“平川大陆,六国之中,擅长音律之人不在少数。能在如此众多的佼佼者中摘取这一盛名,自然是要有不俗的技艺。”
而后,便不在有人言语。
直到琴声完毕后,从大殿外传出的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拍掌之音,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了发声之源。
“弹得好!”
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一抹黑色身影自殿外踏步而至。
该来的总算是到了。
清羽眸角微弯,轻啜杯中茶水。
黑衣男子立于殿中央,颔首,“倾城氏风寒见过黎皇,黎后。”
“原来是倾城二皇子,赐坐!”
“谢陛下!”
倾城风寒意味深长的望了清羽一眼,便旋身入席。
“本王素爱云游四方,本次途径南黎,便听闻黎皇陛下在此设宴为东梁使臣接风洗尘,便有点耐不住寂寞,所以特地前来凑个热闹。冒昧到访,还请陛下不要怪罪才是。”
“风寒皇子言重了,是孤王招待不周,敬请见谅。”
在一番客套之后,说话的中心便又指向了琴技。只见梁玉蝶已然回到了先前已备好的位置。
倾城风寒手握精致酒杯在指尖摇转,“玉蝶公主不愧为天下第一琴技,当真是余音在耳,连绵不绝啊。”
闻声,梁玉蝶起身纳福,娇声道:“玉蝶谢过风寒皇子盛赞。”
只见倾城风寒扬唇一笑,目光直至望向清羽,话里的友好却是不差半分,“不知七皇妃打算谱一首何曲?”
清羽抬头望他,漾出浅笑,“风寒皇子且听下去不就知晓?”
坐在琴前,纤细手指抚上古琴。指尖轻拨飞转,琴声素弹,犹如天外音籁,和风轻送...
慢慢的,众人似是停止了呼吸一般的聆听这不似人间琴声般的华美乐章,生怕惊扰了那犹似身在梦中的抚琴仙子。而那跳动的乐符就好似调皮的精灵般在他们耳边翻转、跳跃,最后消失,消失在他们的内心深处。
一曲终了,众人却还是在震撼中久久无法回神。
“啪啪啪...”
一阵清亮的声音自一旁传来,清羽回头,见是倾城风寒带头鼓起了掌,唇边仍是那抹似笑非笑的笑意。随即,整个大殿内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见风寒向自己走近,清羽站起了身。
“好一曲《倾城决》,如此旷世名曲七皇妃竟能弹奏的如此俊逸自如,当真是令人好生佩服!不知皇妃师出何处?”
“殿下过奖,不过区区小技能入各位耳目倒也罢了。”
见清羽四两拨千斤的绕过他话题的锋芒,风寒又道:“南星,你能娶得如此才艺双全的美貌佳人,可知艳羡了天下间多少男人的目光。”
闻他此言,黎南星抬起了头,目光深邃的望着他,直至他将手中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放下茶杯,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南星!”
“皇兄!”
“......”
众人之唤,仿若被隔了音,不曾让他的脚步停留分毫。
明知留不住他,却偏偏还是唤出了声,都是在白费些气力罢了,清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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