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寻瑶仔细回想了自己少女时期的事情,对着镜子看了许久那熟悉的模样,又挂上了熟悉的表情,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发现了,如今的这一切,应该就是真实的。
她的人生重新来过了,她又回到了她十五岁的那一年!而这时候,他的表哥刚刚与莫婉蓉定亲。
在齐朝,男女双方定亲,是一个非常隆重的仪式,在这一天,男方会带着数量不一的红色木盒来到女方家里,这些木盒被称为吉盒,有装着给女方的首饰的,更多的,却是装着银钱的,然后每个盒子,装着的银钱的名堂都不一样,有给女方的衣服钱,有给女方的零花钱,也有给女方父母的“养恩钱”和酒席钱,女方要是有兄弟姐妹,也都能得到相应的盒子。而这些盒子里的钱,被统称为吉钱。
然后,女方父母看过这些盒子以后,就会回礼,交换信物,这样就算是订婚了,这一天,男女双方的家里还会宴请宾客,热闹程度虽次于成亲,但也并不差多少。而且,男方在定亲的时候给女方的钱财很多,结婚的时候反倒不用花这么多的钱了。
偶尔有些人家招赘,这步骤就倒过来了,要准备的彩礼吉钱也要翻倍,而且结婚前一天,男女双方还会互换住处……
当然,除了实在娶不起媳妇的人家,就算是庶子长辈也不会同意这么做。
而在订婚以后,很多人家就会开始用男方给的钱为即将出嫁的女儿准备嫁妆,有钱的人家还会再补贴一些,然后就等着成亲的时候让女方嫁到男方了。
真因为如此,定亲以后,基本上是没人会悔婚的,悔婚的话,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男方悔婚,将会拿不回那些定亲时给女方的吉钱,再说亲的时候也会有许些妨碍,女方悔婚,则要归还所有的吉钱不说,名声基本上也就不剩什么了。
定亲如此重要,所以虽然以前骆寻瑶和吴子文的婚事就被提起过几次,但两人也不曾定亲,可就在几天前,吴子文却突然订了亲,请骆家人的帖子才送到骆家,就让骆寻瑶哭的晕过去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骆寻瑶坐在自己院子里的石桌上,一边绣着一个荷包,一边听着丫鬟打听来的吴家定亲的场面,有些恍惚。
那时候的骆寻瑶,这会儿正是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时候吧?她在吴家住了好些年,跟吴子文感情甚笃,口头上姑母也说过要让两人成亲的事情,因为她年纪小,骆成又去了南疆为官,定亲的事情才被耽搁了下来,这次骆成回到京城,还将她接回了骆府,其实就是等着吴家人来提亲……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刚刚离开威远侯府,吴子文转眼就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婉蓉定亲了。
这次吴家的定亲宴,徐秀珠虽然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骆成身为舅舅不能不去,所以吴家唯一的嫡子定亲的盛况,骆家人自然也知道。
现在,丫鬟就在说着骆成去了以后遇到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她们从外面打听回来的一些关于吴家,关于这个突然出现在京城的莫婉蓉的消息。
比如说,莫婉蓉的父亲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威远侯,比如说,威远侯是为了报恩才会让儿子跟莫婉蓉匆匆忙忙地定亲的。正因为这些说法,如今不少人都在赞叹威远侯的情深意重知恩图报。
情深意重知恩图报?骆寻瑶虽然一直摆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却冷笑不已,她的那个姑父,就算真的情深意重,情深意重的对象应该也不是莫婉蓉的父亲,而是莫婉蓉的母亲吧?那个跟着莫婉蓉一起住到威远侯府的女人,就是他胸口的朱砂痣,要不是这样,她的姑母怎么会将那对母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又不敢动手,只能把她推出去当炮灰?要不是这样,后来莫婉蓉的母亲中毒而亡,她的姑父又怎么会那么愤怒后来还设计害了他们全家的人?
她曾经敬重的姑父,其实也只是个表面斯文内里禽兽的败类罢了。
“小姐!小姐!”菊蕊突然从远处跑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小姐,出事了!”
骆寻瑶压下了心里的厌恶,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焦急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她的这两个丫头,莲心虽然有些木讷,但一直陪着她,直到后来骆家被抄家她被人买去当老婆以后,还来找过她给什么都不懂的她做饭,可是菊蕊……很多次,这个丫头鼓动她去跟莫婉蓉作对,很多次,这个丫头帮着吴子文讨好自己,到最后,在她被扔出威远侯府的大门的时候,这个丫头却留了下来,成了威远侯府的人……
那时候,她是想要当吴子文的妾的吧?可惜莫婉蓉不是个愿意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女人,她能讨得了好才怪。
更何况,菊蕊可是靠出卖她的消息讨得了她那位姑母的喜爱的,等她不在了,对方又怎么可能还留着这么个把柄在身边?
刚醒来的时候,骆寻瑶恨不得将这个丫头扔出去,也想了无数让她消失的方法。不过很快,她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表情,也没有了追究她的打算——这样一个心心念念的想要爬吴子文的床讨好她的姑母的丫头,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大用。
菊蕊虽然也觉得骆寻瑶醒来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却只以为是自家小姐太伤心了才会如此:“小姐,刚才我在大门口看到表少爷了,骆大人正在打他呢!小姐,表少爷都已经被打伤了!”
伯父打了表哥?上辈子似乎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匆匆忙忙过去,还哭哭啼啼地帮吴子文求了情,同时说了一番要跟吴子文断绝关系的话……而这次么,既然吴子文讨打,她为他担心个什么?骆寻瑶看着焦急的菊蕊,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菊蕊,表哥他刚刚订了亲,拿还会来管我?而且表哥文武双全,伯父不过是一个书生,又怎么能把他打伤?”
“小姐,我说的是真的。”菊蕊连忙开口。
“不要说了!你别再说那个人!”骆寻瑶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菊蕊脸上还有对吴子文的担忧,站在骆寻瑶身边的莲心却关切地看向了骆寻瑶,就怕她会受什么刺激,而骆寻瑶,却已经趴在了石桌上。
她以前动不动就哭,这时候一趴下,自然也被人认为是在哭泣,可事实上,她眼里一点泪水也没有。
她以后还会哭,但女人的泪水,应该是用来当做武器,而不是用来展现自己的柔弱的。这,还是当初艳姐告诉她的。
现在,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跑出去将吴子文那个混蛋暴打一顿!
“寻瑶,寻瑶你没事吧?”徐秀珠从外面跑进来,担忧地开口,脸上也不由地泛起了心虚。
虽然吴子文刚刚定亲,却已经来过骆家几次了,一直被拒之门外,而这次,吴子文竟然选择了爬墙,还被骆成给撞上了!
刚才过来的时候,徐秀珠就看到骆成拿着扫帚正追着吴子文跑,吴子文虽然文武双全,但骆成在南疆住了那么多年,身体却也不差。
“伯母,我没事。”骆寻瑶抬头笑了笑。
徐秀珠看到骆寻瑶的笑容,倒是更心疼了:“寻瑶,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
“伯母,我真的没事,”骆寻瑶又道,“伯母,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去用饭吧,我也能拜见一下伯父,见见大哥和弟弟。”
骆寻瑶知道,十年后,会有个大儒提出一大堆限制女子的事情,觉得女子应该养在深闺不见外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来妓院寻欢作乐喜欢大胆奔放的女人的男人还都分外赞成,之后未婚女子基本就不能出门了,但如今女子虽然也不会抛头露面,但亲戚往来却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骆家又是军功起家的,给她限制的就更少了,其实她以前整天呆在自己院子里,不和骆家人一起吃饭,只是因为对骆家人不亲近而已。
“好,好。”徐秀珠听到骆寻瑶的话,都有些惊喜了:“你大哥和你弟弟一直念叨着你,很担心呢。”
骆寻瑶笑了笑,她其实也是知道这点,才会提出要去见见堂哥堂弟的,上辈子,就在表哥被他父亲打了的当天下午,她那位一向自持身份的姑母就来骆家了。
被她当母亲看待的姑母,对着她哭诉了一番以后,也让她的态度软了起来,偏偏后来她堂哥还打伤了吴子文,她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便再次被接去了威远侯府……
然后呢?姑母撺掇着她接近表哥,让她把嫁妆要去了给她保管,最后,看到表哥对莫婉蓉越来越喜欢对她越来越讨厌,就让她给莫婉蓉的母亲送了□□。
威远侯府……威远侯府……她的悲剧从那里开始,骆家的悲剧,也同样是因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