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不大,吴帆徽在县试第一场正考之中的“光荣表现”很快传扬出来了,什么到了考场之后,没有苦思冥想的准备,而是径直趴在凳子上呼呼大睡,什么考试的时候好半天没有动笔,最终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写文章,午时二科不到就交了文章,这期间还包括吃饭的时间,有考生清楚看见吴帆徽吃下了两个麦饼,显得从容不迫等等。
从这些传闻之中,一个不学无术、表现纨绔的家族子弟形象跃然而出。
县试一共是七天时间,分为四场考试,第一场正考之后,所有考生等待消息,若是在翌日申时之前没有得到通知,那就说明经过了县试,不用参加第二场初夏的考试了。
通过了第一场正考的考生,只需要在第七天参加第四场面复的考试就可以了。
不过第一场正考能够通过的考生很少,一般情况之下不足五人,要知道主考官知县大人可是两榜进士,学识很高的,普通的文章岂能入他的法眼。
翌日一大早,吴帆徽就接到了新任管家的通知,前往祠堂的厢房。
吴帆徽暗暗叹气,一步错步步错,在县试不成熟的表现,惹来了这么多的事情,这县里出现的传闻,他是无法站出来反驳的,事实就是如此,人家没有夸大没有诽谤,只是说他呼呼大睡不真实,那是小憩。
吴庆超一大早前往帐房去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吴帆徽只能够假装没有看见,他无法做出解释,第一场的正考前一天的申时就结束了,参加考试的少年,走出考场之后肯定是要议论的,他在考场上的表现,无疑是最大的新闻了。
至于说到祠堂的厢房去,为了什么事情他也是有预测的,那肯定是族长召见。
祠堂的厢房平日里都是关闭的,祭祖的时候会打开,家族商议重大事情的时候会打开,家族遇见了什么大喜事也会打开,最后就是家族要惩戒或者训斥不肖之徒打开。
吴帆徽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属于最后一种。
这族长也太高看他吴帆徽了。
进入厢房,只有族长吴缅清和新任的管家在里面,这位新任的管家,以前就是吴缅清的书童,跟着到山西去赴任的,吴缅清因为家族的事宜辞去县丞的职位,小厮跟着回到米脂,成为吴氏家族新任的管家。
吴缅清的神色很是严肃,看见吴帆徽进来,扭头对着身边的管家耳语几句话,管家点点头,低头离开厢房,走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谦珏,不知道大街小巷出现的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回禀族长,是真的,只是有一点不实,谦珏没有呼呼大睡,只是小憩。”
“这没有什么区别,小憩也是睡觉,你是在考场,居然想着睡觉,让我说什么好,我在西安参加乡试的时候,几乎是一夜未眠,卯时进入到贡院,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你居然在考场小憩,我早就给你说过,要谨慎对待县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族长,谦珏想的很简单,利用考试之前的时间稍稍歇息,养足精神,其余的想法没有,谦珏绝无轻视县试的意思,外界的那些传闻,有夸大其词的意思。”
“就依照你说的,考试之前的小憩,是为了养精蓄锐,可为什么你午时二科就离开了考场,难道你以为文章真的那么好些吗。。。”
吴缅清的这个责问就有些严厉了,这也是吴帆徽最不好解释的地方,其实每次考试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试想一下,高考的时候,你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交卷离开,不要说周围的学生,就是监考的老师都会感觉到奇怪,这样的考生要么是天才,要么就是废物。
吴帆徽没有想到族长会召见,在父亲吴庆超的面前,他可以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但是在族长的面前是不行的,毕竟吴庆超是吴氏家族帐房总管,家人也得到了族长多方的关照,自己要是表现出来不在乎,那就可能真的背负不忠不孝的名声。
“族长,谦珏的确是考虑不周,不过谦珏已经竭尽全力,写完了文章之后,仔细琢磨和思索过了,且检查了两遍之后才起身去交卷的,谦珏当时以为,继续留在考场,可能会对一鼓作气完成的文章产生怀疑,甚至是推翻重来,脑子里若是冒出太多的念头,很有可能影响到了考试。。。”
吴帆徽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勉强符合实际情况。
吴缅清当然不满意吴帆徽的解释。
“谦珏,你去见过知县大人之后,我也知道知县大人专门派遣身边的小厮,了解你的情况,甚至到了马鞍山村去询问,这说明知县大人是看重你的,这样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不要错过了,据我所知,知县大人从未如此详细了解任何一个参加县试的考生,包括贺氏家族都没有如此的殊荣,但你若是以为知县大人如此的器重,就会在县试的时候让你通过,怕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机会,唯有贺氏家族能够得到,我不妨告知你去年和前年的县试情况,去年的县试,第一场正考仅仅三人过关,全部都是贺氏家族的子弟,前年第一场正考通过为两人,同样是贺氏家族的子弟,连续两次的县试,县试案首都是贺氏家族获得,不过这两个县试的案首,府试勉强通过,院试全部都是名落孙山。”
“想必知县大人也知道总是如此是不行的,我看今年的县试,知县大人是准备要有所改变了,故而才会专门了解你的情况,当时我知晓此事之后,很是高兴,虽未对你明说,但也要求你好好读书,县试一定要谨慎,要竭尽全力。”
“我担心的就是你知晓此事之后,沾沾自喜,以为总是能够通过县试的,若是你有这等的想法,那就是大错特错。。。”
吴帆徽看着吴缅清,想不到自己在考场的无心之举,竟然会引发如此的风波。
还没有等到他开口解释,吴缅清说出一个更加令他吃惊的事情来。
“知县大人关注你的事情,我吴氏家族知道了,贺氏家族会不知道吗,你以为他们不会重视吗,大街小巷出现的传闻,我是不会完全相信的,但我可以断定,这里面有贺氏家族的影子,甚至有********、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的影子,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给知县大人施加压力。”
“凭着你的睿智,是应该能够察觉这里面的蹊跷的,谁知道你在考场上是如此的表现,你让我有些失望啊。。。”
吴帆徽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刚刚吴缅清说到的事情,他还真的没有想到。
五大家族之间的角逐,无时无刻都不会停止,这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也许是这段时间过于的顺利了一些,让吴帆徽没有想到家族之间博弈的事情。
“族长,谦珏的确是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一层,一心都在想着县试的事宜,谦珏今后一定会注意的。”
“响鼓不用重锤,对你,有些事情我只是稍稍提醒一下,免得干扰了你的想法,你有学识和能力,对某一个事情的分析也是很不错的,表露出来睿智,可未雨绸缪的本事,也要不断增强,他日你金榜题名,步入朝廷之中,面对的局势会更加的复杂。”
吴缅清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通盘考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有最大限度的预料到一切的可能,你才能够真正的立足,且不断的强大起来。”
吴缅清说完这些话语之后,盯着吴帆徽,语气变得很是严厉。
“你与马鞍山村的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之间的交往,我不反对亦不赞成,你一定要把握好,万万不要做出同流合污的事情来。”
这一下,吴帆徽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想不到这件事情吴缅清都是知道的,看来在大家族的面前,个人的能力是相当有限的,能够延续几百年的大家族,手段还是有的。
吴缅清没有提及书童的事情,离开祠堂的厢房,吴帆徽内心的感触异常的深刻,穿越之前的他,因为职务的原因,身处一个异常复杂的环境之中,接触到的几乎都是勾心斗角,当然这种勾心斗角不是内部的,而是针对某一个特殊的犯罪群体,穿越之后他很想清静,不愿意再身处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
可惜这看起来属于奢望,只怕现在和将来的他,面对的局势会更加的复杂,这种复杂的局面不仅仅是外部存在,内部也可能在某些场合展现。
这就有些悲催了,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考虑如此多的事情,还是时刻提防四周的人,能够放松的仅仅是在家里,看上去很不公平。
谁叫他吴帆徽不甘于平凡,发生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谁叫他穿越到如此的环境之中,既然做了这样的打算,那就要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笑迎挑战,凭着自身的睿智,化解所有的困难和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