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了婚纱照的事情,嗯,那还是由我来做说明吧。”
人群外头一声忽然一声清亮的笑,浑似根本就没被这乌泱泱的一群人给惊着,人家自顾秉持着人家自己原本的嗓音和笑声罢了。
兰溪随着一众记者都抬头向那声音望去,只有坐在轮椅上的月慕白并未张望,只是坐在那里淡淡一笑。
按说他因为坐轮椅的缘故,身周又围着这么多记者,视线是不可能与周遭人平齐的,可是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仿佛即便眼睛未见,可是却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火神?栳”
兰溪看见那个人,惊愕地叫出了声音。很有一段日子没见过祝炎了,只是从绿藤的碎碎念里,才知道今天祝炎在米兰,明天又到了巴黎,刚刚跟完几个时装周的大秀,接下来就陪着明星们出席各大电影节,他的私人造型工作越发做得风生水起,早已经不局限在月火那间小小的工作室里。
这个时间,祝炎应该在美国,他怎么会有空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说,有关在欧洲兰花谷的那场婚礼与婚纱照,可以由他来说明指。
这是什么意思?
兰溪用力回想当日情景,只记得她当时被挖掘出的爹与月潮生命案的事情,以及月明楼的入狱而伤心欲绝,却还要装作面上无事一般去接手月集团的事情……那时说要结婚,只是为了公司,她个人对婚礼并无任何憧憬。倒是月慕白全心全意扑入其中,只在她疲惫的时候拍着她的手背说,“婚礼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吧。公司的事情现在我帮不上忙,其他的社交我坐着轮椅也实在不好出面,可是婚礼我还是有能力做好的。”
月慕白做事向来是妥帖完美的,她没什么好担心,况且她也永远比不上月慕白在婚礼一事上那真正的欢喜——于是她放手,一切都让月慕白去做。她只需按着固定的日子,出现在固定的场合,去扮演那个固定的角色,就够了。
月慕白骨子里是喜好中式风雅的,可是婚礼却选择了西式,而且还远赴欧洲的兰花谷举行,这让她有些讶异。不过那婚礼既然不是她自己希冀的,那么办成什么样子对她来说也都并无太大区别,她只是规规矩矩穿上了婚纱,走进了那号称是欧陆最古老的私人教堂,然后在神职人员的宣告之下,成为了月慕白的妻。
以她当时的阅历与心境,对西式婚姻的程序和规矩都并不了解;她更不懂什么算涉外婚姻,而她跟月慕白在国外的结婚,是否又要在国内做相应的法律手续——她以为这一切以月慕白的性子,一定会做得完美妥帖,不需要她过问,却没想到,原来一切竟然只是一纸空文吗?
那场婚礼现场,祝炎并没有去。但是祝炎还是派了他手下的几个优秀的造型师和摄影师过去,帮忙给她化妆造型以及现场拍摄。站在神坛前,立在相机焦距的光圈里时,她还是难过的——她明白那一刻祝炎和容盛等人都绝不会到场的缘由。他们是在替月明楼打抱不平,那一刻祝炎虽然派人来帮忙打理场面,可是他私心里怕是早已恨死了她吧?
却没想到,火神此时到来,竟然会这样说,仿佛他虽然没有在现场,却对一切了如指掌。
记者果然手眼通天,群里有人立时认出祝炎,便跑上去攀关系,“祝先生听说刚刚入围国际美妆大赛的决赛圈,据说是这次国际美妆最高奖的最大热门……祝先生这次也是自信满满吧,相信有可能成为亚洲第一位斩获该国际权威赛事金奖的人!”
祝炎只是淡然一笑,“……那又有什么稀奇?要是不能得奖,我何必还去玩儿?陪太子读书的事儿,我从小干过一桩就够了,不打算再干第二次。”
“陪太子读书?”记者们有些听晕了;兰溪却听懂了,遥遥望向祝炎去。
祝炎稳稳接住兰溪的目光,展颜一笑,“没错,我说的就是从小到大与月明楼的哥们儿情谊。我跟月明楼相识多年,虽然我也自诩相貌手腕各方面的也都算出类拔萃,可惜我却怎么都超不过那家伙去。”
“从小到大都是,但凡有我跟他在一起出现的场合,所有美女的注意力,以及你们这帮媒体的闪光灯,就都只聚焦在他身上——我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他身边儿的阴影里,当个无可无不可的存在。你们说我这不叫陪太子读书,又叫什么呀?”
祝炎这几句话听得兰溪微微心惊。祝炎说得没错,所以兰溪当初也曾暗自担心过,生怕祝炎也曾经在心底里对月明楼有过隔膜,说不定后来就有机会在背后推月明楼一把,或者趁机落井下石——不过幸好,这一切的担心只是她的小心眼儿了,祝炎从来没有;甚至在这个时候,在月明楼暂时没办法来的时候,他会从美国千里迢迢地飞回来,到这里来替她解围。
谢谢,真的……也为月明楼欣慰,这一生能有这样一位比手足还要亲的朋友,夫复何求?
“各位媒体朋友们你们说得对,月五叔跟兰溪的确是拍了婚纱照了,也在教堂里庄严宣誓。这我都可以证明,因为现场的录像、拍摄,以及新人妆容造型神马的,都是我的月火工作室的团队负责执行的。我手里现在还有最完整的、最原始的全部音像材料,所以我说这件事我是最有发言权的,各位同意吧?”
祝炎也是不慌不忙的态度,媒体们也只能赶紧妥协,“祝先生,请你赶紧给个明白话吧!”
祝炎便笑了,挑起唇来得意地瞟着众人,“你们别这么着急啊。我都说了我陪月明楼这个太子读书很多年了,好不容易找见个他不在场、没办法抢我风头的机会,你们还不让我好好地享受享受?”
媒体记者们被逗弄得脸上都有些垮下来,看他们的样子多少让兰溪心里能释怀些。谁让他们之前那么欺负她来着。
祝炎瞧见兰溪笑了,他便叹了口气,“好了,我告诉你们吧。那场所谓的婚礼,那些婚纱照,其实都是我一手安排的。月五叔和兰溪,实则是帮我一个忙。”“我当年在欧洲应华人社团残疾人协会的邀请,要为他们拍一缉励志的画刊,我想该用什么来鼓舞残疾人?神马说教都没意思,不如让他们重新鼓起勇气来去相信爱,敢于身残之下依旧去追究完满的爱情。”
祝炎说着将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了月慕白的面上。月慕白的笑依旧从容淡定,祝炎缓缓收敛起了笑谑,走过来恭敬立在月慕白身畔,“月五叔当时的身子情形正好符合我对拍摄的要求。而且他是我最好的兄弟的叔叔,杜兰溪又是我从小认识的姐妹儿,我怎么摆弄他们,让他们出劳力,他们也不会有怨言——于是我便拜托了月五叔,月五叔慷慨相助。”
这些,即便是兰溪,都是从未知道的。听着祝炎的讲述,兰溪自己都呆住。
祝炎抬眼,将目光再静静落在兰溪面上,“……而那所谓的神父,不过是我邀请来做一场表演,不是要真正的宣誓,只是情景剧罢了。”
“什么?”兰溪惊讶地捂住嘴,眼泪还是无声地滑落下来。
曾经她带着绝望的心情去念完新娘的诗词,一个字一个字地仿佛要亲手割裂与小天之间的种种,她当时是拼了命一般地压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当场逃跑,也不肯让自己哭出来——却原来只是一场情景剧。
她不后悔当日的难过,她只是想不到人生原来竟然是这样一场无法预料的戏码,一个转弯,便是迥然不同的天地。
所以她此时的泪不是为了当日的难过而流,而是为了今日出乎意料的喜而流。
原来担心过的那个巨大的枷锁并不存在。她依旧可以正大光明地爱着小天,而小花儿依旧可以正大光明地与小天亲子相认。太好了,谢谢老天。
“你在说什么,啊?”
媒体们都已经在祝炎的说辞之下呆若木鸡,可是这一声惊呼却是从月家大门内传出来的。兰溪阑及擦干泪水,猛然转身,却见郑明娥老太太一脸苍白,颤巍巍立在大门口,惊望着她和月慕白,,“那,小花儿呢?杜兰溪你说,小花儿又究竟是谁的孩子!”
搀扶着郑明娥的刘三姨也颤颤地叫出来,“明明,小五是让小花儿喊他爸爸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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