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漂亮姐姐……你一个人坐飞机吗?”
季寒央透过墨镜,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模样,一张粉嫩的包子脸,一身天蓝色的小西装,顶着个西瓜头,看上去斯文而可爱有礼,脸上不禁有些错愕,左右瞧了瞧,却不知是谁家的小孩,竟然跟她一个陌生人打招呼,却一点也不胆怯,笑得一脸天真。
她不禁摘掉墨镜,弯下身去,冲着小男孩道:“嗯,小弟弟,你妈妈呢?”
“漂亮姐姐,妈妈去洗手间了,让安安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安安稚气地说着,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小模样煞是可爱,候机厅里虽然有不少人,也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大一小的对话。
季寒央不禁失笑,却道:“那你乖乖地等,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知道吗?”
“漂亮姐姐,你和妈妈说的一样哦。”小男孩捂着小嘴嬉笑道。
安安说这话时,就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好奇地更偎近了季寒央,身上立时散发出一种淡淡软软的清香,让季寒央思想微微一怔,不知有多久了,自己的心被锁在黑色的牢笼里,渐渐地发霉发臭令人厌恶,就连她自己都不忍触碰了,而这个小男孩,却那么靠过来,那么自然的动作,却似悄悄击中了她的心。
“你叫安安?”季寒央语气轻了几分,将小男孩抱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小男孩仰着头看她,笑容是掩不住的欢喜和自然,天真地笑着道:“嗯,妈妈说安安是天空爷爷送给她的宝贝哦,可是,漂亮姐姐,天空爷爷可以送给妈妈宝贝,为什么不能送给安安宝贝呢?”
“那安安想要什么宝贝呢?”季寒央依稀能够听明白安安的话,只是不禁好奇。
安安突然撅起了小嘴,不说话了,那模样,似乎有些伤心,却又极倔强,咬着小嘴唇不让自己发泄出来,看得季寒央心口微微一疼,却也被这迅速变脸的小男孩刺激了一下,而有些情绪,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她半抱住安安,不禁耐心诱哄着道:“安安,安安想要什么宝贝,不能告诉姐姐吗?若是你告诉姐姐,姐姐也告诉你,姐姐想要什么宝贝好不好?”
候机厅里人来人往,这一大一小又格外惹眼,季寒央再是将自己打扮得不算扎眼,难免不惹人注意,总有人有意无意地扫过几眼,季寒央也不在意,一心安抚着身边的安安。
“呜呜,漂亮姐姐想要什么宝贝?”安安已经不说,却哽着声音问季寒央。
季寒央也没有不耐,抬手触了触安安的小嘴,道:“是姐姐先问的,你要先告诉姐姐哦!”
“呜呜……”安安哽咽的声音更大了些,那低低委屈的声音,不偏不倚地砸进了季寒央的耳膜,然后安安好像要发泄一般,突然抱紧了季寒央,扑在她的怀里,大喊道:“安安想要爸爸,爸爸——
季寒央登时措手不及,忙安抚道:“乖,安安,不哭不哭了……”
季寒央不知道,这个孩子,竟然没有爸爸吗?这么可爱的孩子?他的爸爸呢?为什么不能陪在他身边?他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呢?季寒央看着安安,却又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只能一边哄着,一边抹掉她眼角的泪,一边任由自己的思绪决了堤。
“爸爸,爸爸……”记忆中,似乎也有个小女孩常这般天真地唤着。
季寒央不禁想起小时候,爷爷和爸爸都十分宠爱她,她想要什么都会满足她,不管是漂亮的衣服,可爱的洋娃娃,名贵的钻石,等等等,那些小女孩梦幻的东西,只要她想要,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但是季寒央要的,却不止这些,她想要,或许,正是她心底欠缺的,她不止一次地偎在爸爸地怀里,可怜兮兮地问:“爸爸,妈妈呢,妈妈为什么不来看央央……妈妈为什么不来给央央过生日,为什么不来送央央上学……为什么……”
“爸爸,妈妈不要央央了吗?是不是央央不乖啊,爸爸,妈妈呢……”
季寒央不止一次地问过,但从来没有答案,爸爸只说妈妈很忙,很忙,但季寒央不懂得妈妈在忙什么,忙得竟连一次都不来看她,直到她一点点长大,也渐渐不再问起妈妈,却渐渐了解了。
她有妈妈,但妈妈却不爱她,一点也不爱,甚至是恨她的吧!
“妈妈——”
安安泪眼模糊,突然瞧见疾步而来的人,竟然直接冲出了季寒央的怀抱。
距离季寒央不远的位置,一个身着纯白色洋装的女子弯下身,将安安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她的表情那么温柔,眸光那么亲切,仿佛全身上下都盈满了光芒,能够照亮人落寞的内心深处,那样的女子,与季寒央不同,若那女子是水,那季寒央便是燃烧的火焰,他们本质上那么地不同。
“呃,小姐?”女子走了过来,看着季寒央,小心翼翼地道:“安安打扰你了,真是抱歉。”
季寒央迅速抹了抹眼角,扯开笑意,冲那女子道:“没事,安安很可爱。”
女子看了看季寒央,又垂眸看着紧紧抱着她大腿的安安,眼底一片暖暖的情绪,竟不禁低喃:“是啊,他是上天送给我宝贝呢。”说着,她温柔地抚摸着安安的小脑袋,将那微凌乱的头发捋顺。
他们站在那里,不过是母子两个,女子恬静清雅,孩子可爱天真,却似美得就像一幅画,久久地进驻到了季寒央的心里,再也无法挥去。
季寒央没想到的是,女子竟跟她同一班机,甚至座次也离得不远,女子原是来风城这边出差的,因为不放心孩子,便一起带了来,却一直忙着工作,也没有好好配安安玩,这就要坐飞机回去了,安安小性子爆发了,竟然趁她不注意,找季寒央说话,将她的叮嘱丢到了脑后去了。好在季寒央不是坏人,安安也似乎十分喜欢季寒央,竟央求女子在飞机与人换了下座次,一直坐在季寒央身边,问天问地的,好不折腾,女子极是抱歉,季寒央却并不在意地笑。
季寒央不知道这个女人有着怎样的生活,性格怎么样,脾气好不好,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被孩子牵动着的女人,却意外的,轻轻滑入了季寒央的生命,那么令人戳手不及,又令人意外地。
阳光很暖,却不知为何,竟泛着淡淡的凉意。
蔚蓝的天幕之上,一道白色的痕迹滑过,像是一道流星,在朵朵云层之间显得格外的显眼,那是飞机滑过的痕迹,代表着重聚,或者别离,代表着有人出差,代表着有人旅行,代表着有人回归,代表着有人逃离。季寒央今日的飞机,除了江序,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陈佳也没有,一个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逃离。
风腾顶层,总裁办公室里。詹姆斯一本正经地立在风敛尘身边,禀报着季寒央的一切,“总裁,季小姐临时改变了行程,并未飞荷兰,目前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风敛尘从一沓文件中抬起眸,深刻的轮廓有些寂然,眸中闪烁着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