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梅清月母女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申小桥赶紧退出贺琳的院子。
夏日贺府中最清凉的地方在荷塘边那浓密的柳荫下,贺玄苍身穿蓝色常服,哼着小调斜躺在竹椅上,好不惬意,贺府一岁的小公子贺承嗣穿着大红肚兜,骑在父亲的肚子上“咯咯”地笑,见牙不见眼的,一旁的画眉正用银叉子叉着甜瓜优雅地小口小口咬着,鹅黄衫儿的宽大也遮不住她隆起的肚腹。
画眉的眼角余光扫到悄悄站到她身后的申小桥,慢慢放下手中的银叉子,闲闲地问道:“宋妈妈,今日小佛堂的新鲜莲花可有奉上?”
“回夫人,专门派人去荷塘中间采的,是老夫人最喜欢的白色莲花!”申小桥随口道,画眉这个时候提小佛堂,明显是要扯出死了的李氏,她当然要配合。
果然贺玄苍脸上的笑意褪去,“母亲遇害已经一年零四个月,那贱人竟然还不死,实在可恨!”
“琳儿是个心善的孩子,再加上相府也错眼不见地盯着,咱们能做的都做了,母亲的在天之灵想必也会体恤咱们的。”画眉忙端起凉了的茶递到贺玄苍唇边。
“琳儿若还不肯换院子,过两日就让她去水月庵替她的祖母礼佛斋戒一年。”贺玄苍不耐烦地说道,“不能让那毒妇将她带累坏了!”
画眉笑笑,看一眼申小桥,意思是让她说话,申小桥十分满意画眉的表现,在这种敏感时刻,有些话不能由善良贤惠的主母说出来,必须借由下人之口。
申小桥稍稍思索后便上前一步说道:“爷,请恕奴婢多嘴,大小姐如今只顾着对梅夫人尽孝道,已经快三个月没有摸笔与绣线,长此下去大小姐怕是要给耽误了,奴婢倒有一个好主意,前年周姨太太去了,她住的小院子空了下来,不但清静,里面的东西也齐整,梅夫人立刻便可以搬进去养病!另外再给大小姐请回几名严厉的先生和针线麽麽,过得几年再给大小姐寻门好亲事,自然不会再多想她母亲的事,这可就皆大欢喜了。”
贺玄苍抱着贺承嗣站起来,恨恨地说道:“妙极,立刻将那贱人送进周姨太太住的院子,以后你们也称她为梅姨娘!”
画眉的眉眼舒展,嘴里却犹豫道:“若被相府知晓了恐又不依不饶……”
“不能手刃那贱人为母亲报仇雪恨已经枉为人子,如今只是让她受点活罪而已,已经是便宜了她,哼,不依不饶,大不了再将爷贬为平民,爷便带着你们娘几个离开京城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去!”贺玄苍眼中的狠戾做不得假,梅家包括梅清月都低估了贺玄苍对李氏的母子之情。
“是,奴婢这就去请梅姨娘搬地方!”
经过一番闹腾,细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梅清月与贺琳被成功分别软禁,申小桥发现任务条上的红色仍然没有被清空的迹象,看样子怨灵画眉是要看着梅清月被折磨死了才满意。至于贺玄苍与梅清月是再也不可能重归于好,这样的结局能否让贺玄苍消除心魔如今还是未知。
申小桥将真宋妈妈放出来,解除复制属性后躲到门口摆了五行迷踪阵的小佛堂。累了有从神雀国皇宫内顺来的象牙床及各种漂亮寝具,饿了自有御厨亲手做的饭菜,除了偶尔隐了身去府里逛逛,申小桥将剩下的时间都用来修炼,而那些偶尔来佛堂打扫的下人仍然只能看到原来的佛堂景象。
梅清月被关进小院后,门口最少有十名忠心的贺家家奴看守,要逃走或向梅家送信根本不可能。若是碰上梅府来人,贺玄苍便亲自动手将梅清月弄到正房,点了穴道,弄成久病瘫痪的模样,竟然也能成功地糊弄过去。
贺玄苍又以要为梅清月治病为借口,开始大肆变卖田庄铺子,及家中不方便携带的宝贝,估计是想提前做好离京的准备。这夫妻二人只要一得空便跑去梅清月院子里,用尽各种恶毒的法子折腾她,总之,梅清月越惨,心理已接近变态的贺玄苍越兴奋。
申小桥看着任务条越来越少,想着这个怨灵世界早晚也是要消失的,便一边等着这边的大结局,一边联系了几大药行重金收购制符的原材料,结果又让她找到一样制作神行符的材料。
梅清月的凄惨境地到底还是被相府的人知晓,爱女心切的梅夫人带着两名儿媳及一群下人杀到贺府。贺家世代行伍,几代人经营下来,府中家奴护院的身手不比久经沙场的战士弱,贺玄苍只带了五名家奴便将梅府一行人挡在了府外。
“贺玄苍,你个白眼狼,梅家哪点对你不住,你要如此欺负我家清月?”梅夫人指着贺玄苍的鼻子痛骂道。
“梅夫人真想知道?”贺玄苍扫了一眼周围迅速围过来看热闹的路人,轻蔑地说道。
梅夫人一窒,突然想起下人打听来的消息,说贺玄苍的老母是被梅清月下毒毒死的,难道真有其事?不过这念头只在梅夫人的脑袋里转了一下,便被愤怒冲散,贺玄苍若有真凭实据证明梅清月弑母,早告了御状,还会等到如今才捅出来?
“我梅家的女儿行得端,坐得正,事无对人言,你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本夫人定将你这多行不义的无良之家砸个稀烂!”梅夫人气势十足地说道,她对贺家已经忍了许久,梅相是朝中栋梁,皇帝的宠臣,贺家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梅家的脸面,这回的事梅相亦被激怒,特授意她们先将梅清月与贺琳接回梅家再来收拾贺玄苍。
贺玄苍冷笑着拍手,贺家大门内突然涌出一群人,为首的画眉挺着孕肚神采飞扬,后面的丫鬟婆子则抬着一把竹椅,上面坐着一个用白布从头盖住的人。画眉走过去,一把扯开那布,却是形销骨立的梅清月神情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
梅夫人及两位少奶奶见状大恸,“你个黑了心的,竟然将清月挫磨成这个样子!”
“梅夫人请看清楚些,她这是病,可与旁人无关!”画眉说罢,叫人拿过一把药单子,“为了梅姨娘的病,不论是太医,还是游方的郎中,夫君请了不下二十人,留下这些大同小异的方子,夫人可以随时过目!”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梅清月身上,突然有人小声说道,“哟,这不是脏病么?”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众人听清,于是现场哗然,围观的路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惊疑地看着梅清月。
梅家婆媳显然也听见了“脏病”两个字,脸上亦有些变色,梅府的下人赶紧大声喝斥道,“闲杂人等休得胡言,赶紧避开,小心抓你们去吃牢饭!”
果然有胆小的人开始离开,人群中的申小桥见状忙高声说道:“贺夫人活不了啦,窑子里的姑娘得了这病最多能捱两年,一旦水泡长到脸上,就只剩几日时间,这病还会传染,奴家在窑子里专门照顾那些得了脏病的姑娘,贺大人如有需要,奴家愿意为贺大人效劳!”申小桥几句话便将梅清月得了脏病一事坐实得死死的。
一些胆大的果然又去看梅清月的脸,发出惊呼声,因为梅清月脸上的水泡已经化脓溃烂。
贺玄苍还没及答话,画眉脸上已经堆上笑容,“府上正缺姑娘这样的人手,来人,赏银十两,请那位姑娘过来专门照看梅姨娘!”
梅家婆媳又气又急,堂堂相府嫡女得了脏病,若传了出去梅家人将来都不用再出门了,“来人,给我将这群胡言乱语的刁民带去衙门治罪!贺玄苍,你诬陷清月得了脏病对你贺家有什么好处?别忘记清月可是你贺家的人!”
“贺家的人?梅夫人搞错了吧,我在二年前便写下了休书,这事在京城谁人不知?偏偏相府以势压人,非要我再将她接回府,如今贺家遵她一声姨娘,她却从别的男人那里惹来脏病,最后贺家还得花银子给她治病,我贺家哪点对不起你她了?”
梅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申小桥摇头,贺玄苍与画眉这一招虽然管用,却也太阴损了些,梅清月的病不是假的,很难想象她在这对魔鬼般的夫妻手中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贺府门前一团乱,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赶走一拨又来一拨,贺玄苍与画眉二人则并排而立,神情不屑地看着梅府众人。
坐在竹椅上的梅清月突然抬起眼帘,奴才们已经退开,此时得意非凡的画眉离她只有几步远,梅清月丑陋的脸狰狞地抽动着,左手从袖子慢慢地伸出来,掌心赫然握着一块尖利的瓷片。
梅清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动作突然起立,然后扑向画眉,申小桥张口“啊”了一声示警。贺玄苍在得了申小桥给他的武功秘籍之后,从没停止过练功,在感知到画眉的危险后,本能侧身将画眉紧紧地护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