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一年一度的国庆节。
陆令珊和叶家太子爷的婚礼操办得隆重盛大,没那么铺张奢华也称得上声势浩大,几乎举城轰动,霸占了各大财经版块的头条。
叶家承下了d市很有名气的大教堂,又在六星酒店办起了酒宴,这天到场的来宾有高墙大院里的高干子弟,有高门大户的公子王孙,老一辈的显贵也来了不少,不方便出席的也包了很大的红包。
门前陆令珊手里拿着捧花,挽着叶时尧的手臂对前来祝贺的亲朋得体地微笑,一对浓情蜜意的新婚燕尔看起来羡煞人也,再看看里头那对精神头倍儿好的鸳鸯,中气十足,没一刻停过闹腾。
卢伊人今天穿着一件深v领的宝蓝色礼服,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白皙修长的颈项上挂着条白金链子锁着的吊坠,握着毛笔认认真真在红纸上记着礼金数目,嘴里碎碎地念着,以免账款错乱。
每笔礼金的数额都不小,后面的零少记一位都了不得。
陆重淮分明才是被叫来帮忙的人,这会儿却无所事事地闹她,明目张胆地拿着搁置不用的羊毫痞笑着威胁她,“嫁不嫁?”
她在他的骚扰下不小心写歪了一笔,顿时没好气地问他,“你今天干嘛来的?好歹你姐的婚礼,你能不能不捣乱。”
跟脸皮厚到家的人说话千万不要问他们问题,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不知好歹的人贱贱地挑着眉毛,一本正经地说:“不能。”
卢伊人嘴角抽搐,“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给你生孩子?”
他倒是想啊。
陆重淮眉飞色舞地接了话,简直臭不要脸,“这可是你自己提的,我随意,生男生女都好,你要觉得不成,就生两个。反正现在二胎也开放了,咱得积极响应国家政策,为人口老龄化做贡献啊。”
北方的老少爷们似乎都是这个德行,天生的谐星段子手,嘴皮子利索的能从山路弯弯侃到石器时代,看着对方抄家伙了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讲出两三个笑话,再加上那口音,跟春晚上的相声演员似的。
卢伊人气得青筋迭起,奈何迎面走来两位客人,只好忍气吞声绽出标准的微笑,没好气地打掉了他伸过来的手。
陆重淮在旁边忍俊不禁,殷勤地接过红包,巧言令色地和长辈客套了一番,装模作样地跟她演情深意长,只要有长辈赞叹他们是天作之合他就乐不可支地点头,挑衅地看她一眼,看着她耷拉着头气鼓鼓的样子拍她的脑袋。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被他占了便宜之后她气得不行,给他打了个电话,义正言辞地纠正了他的错误措辞,对他的行为进行了深刻教育,条理清晰又鞭辟入里,劈头盖脸的一下把他说懵圈了。
怎么说的?第一,别人给不了你能给我的给我的精神生活也满足不了我的物质要求,又只有你了解我的身体,无论怎么说你都是我的最佳配偶。第二,你这么优秀我不会不珍惜,我也很优秀,不是谁我都看得上,你根本用不着担心。第三,也就是你能玩霸王硬上弓,换做别人我一定竭尽全力找到身边称手的东西杀了他。
三句话说得直接露骨,既表面了态度,又充满杀机,字字句句戳得他惶恐至极,毕竟他把赫方佐当潜在情敌的时间也就那么一二十秒,为一个兵不血刃就能完爆的对象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值当,于是隔天就带着她去马场里找乐子去了。
虽是马跑又不是人跑,但马身上那股味道太难闻,两个人骑一匹马挤得不舒服,马鞍硌得细皮嫩肉的她腿上生了一道道红痕,几度颠簸摩擦弄得两人都很难受,即便退了暑热也蹭得汗流浃背,回酒店洗了澡后卢伊人给他改善了一顿伙食。
不知是不是为他私拿她户口本的事在赌气,两人欢好时陆重淮求了几次婚她都没答应,非要他清醒了再说,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到现在都没谈妥。
卢伊人觉得结婚不过是一张纸的事,有了法律效力除了钱以外她也不能再得到什么,反而是世事没有定数。万一哪天面和心离了,为了那堆破事烦心不划算,如果老人家不催婚,她还是做好了能拖则拖的万全准备。
至于戒指的事,连婚她都不想结,戒指又算什么,男人的爱若是一种施舍,女人的爱更是一种泽被,没必要做一个心细如发的女人,把自己弄得凄凄切切,这事在从郊区回来的路上,陆重淮给她买烤红薯,不惜用西装捂的时候就翻篇了。
可陆重淮想着结婚不是冲着那张纸,他是实实在在想养个孩子,对小孩的兴趣比对女人的还大。早在许多年前,他对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感到鄙夷的时候,就特别欣赏孩子的纯真。而现在想要孩子,更多的是因为出生的婴儿会带着他们两个的基因,美滋滋地觉得不多生两个都浪费了。
卢伊人离最佳生育年龄的尾巴已经很近了,他又不想到时候奉子成婚让人在背后说她的闲话,这事纠结了有阵子了。
她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虽然不会喧宾夺主抢了新娘子的风头,却依然美得令他心痒难耐,更坚定了不占为己有誓不罢休的心念,顿时心生一计,决定托两位老人做说客。
新郎新娘身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十分专业的傧相陪着,从头到尾每个环节都策划得滴水不漏,少了他俩也出不了乱子。
离吉时还差一两个钟头,陆重淮索性把记账这活交给了旁人,拉着她去见父母。
卢伊人看出了他的心思,一点儿不乐意,可两人在众目睽睽下的酒店大厅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最后还是被他半推半就地拽过去了。
没想到两个老人根本不在休息室,不知道上哪去了。
一看救星不在,陆重淮有点不知所措,把她安置在这里就自己跑了出去。
主办请了乐团来,休息室外传来悠扬的奏鸣曲,对比一会儿的重头戏,此刻的演奏也就显得不那么有派头了。
她百无聊赖,也无意去外面找陆重淮,更巴不得他不要粘自己粘得那么紧,四下找着洗手间,想去补个妆,没想到在洗手间门口碰上了叶时怡。
要说之前是陌生人间的疏冷客套,现在则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叶时怡很快收起惊诧的目光变了脸色,非常不善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无比精确,她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卢伊人也不会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甚至连这个问题都不想回来,可看在她堵在门口的份上搭了话,笑着回敬,“叶小姐,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你不说我还不想知道,随口问问而已。”叶时怡往墙上一靠,环抱着双臂歪头仰视着她,用轻蔑的眼神虚扫了她一眼,“像你这么道貌岸然又有心计城府的人根本配不上任何援助,除了算计你还会什么。”
前阵子还对她示好的女人一翻脸就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世事难料。
卢伊人心中感慨,面上仍露着寻不出一丝破绽的笑容,和她针锋相对,阴阳怪气地讥诮,“我精于心计也比某些人智商欠费的假正义强。我相信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人都不会什么都不管地撂挑子走人,剩一堆烂摊子给别人处理,拿着靠剑走偏锋争来的业绩满足虚荣心,你说呢?”
叶时怡没想到人的脸皮厚到一定程度是完全不受道德底线约束的,她们会转移重点、反唇相讥,从而把错处全推给对方,闻言顿时气得嘴唇发白,好半天才非常正派地说出一句话,“不管你跟谁来的,这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卢伊人不屑于和段数比自己低的人说话,见她六神无主只知道耍狠顿时没了兴致,懒懒把她拨到一边,善意地提醒她,“你刚才靠的地方很脏,那么好的面料别糟蹋了。”
叶时怡泄愤似的伸手拽她,“我说请你出去你听不懂人话吗?今天这酒店是我家包下的,不速之客就该走开!”
卢伊人皱眉甩开她的手,弯唇冷笑,“那敢情我今天出门不该看黄历的,应该去拜拜关公。”
叶时怡恨得牙痒痒,扭头就想去叫保安,没想到撞上步履匆匆的陆重淮,顿时收了一身戾气,仿佛还是平日里那个矜贵的叶家公主。
卢伊人本来想补妆的,这么一拖想干的事也干成,可她一向死心眼,要做什么绝不会因为旁人打乱计划,遥遥看着陆重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也视而不见,一门心思往里走。
没想到陆重淮认定了机不可失,硬闯进了女厕所,生拉硬拽地把她扯了出来,低声问,“又闹什么脾气,没看见我?”说完又缓了语气,扯了扯她的胳膊,“走了,老爷子现在想跟你说两句。”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当着叶时怡的面她怎么会给他好脸色,虽是朝休息室走的,可她理都没理他一下,转身就走。
陆重淮正纳闷,忽然看到一旁的叶时怡顿时明白了她为什么不高兴,微微点了点头就追着她跑了。
只留下目睹了他们亲密交谈的叶时怡在原地酿跄了一步,咬着唇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