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
"驾!驾!驾!"
一大早,浔阳城外的官道上就尘土飞扬,蹄声如雨,两名骑士显然是连夜赶路,鬓发已有些松乱,不过□□那绣鞍锦辔的白马龙驹,和一身寒绢蜀缎的华美衣袍还是很清楚地表明了这两人非同寻常的身份。(原文)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聂唯安打马上前,揖手为礼,高声道:“可是天泉山庄卓大少爷和宁国侯府的谢二公子?”
卓青遥与谢弼微吃一惊,手下一紧,勒停了坐骑,仔细看向搭话者,却不认识。
“敢问足下何人?”卓青遥问道。
"在下苏念安,奉兄长之命在此迎候。兄长已为萧景睿萧公子抚琴烹茶,特意开导。苏某正是领两位去见萧公子。”聂唯安解释。
“你家兄长是……”谢弼刚问了半句,便被卓青遥拉住了手臂,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以目示意,正看向来者的襟口。月白封襟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素梅,若是草草一眼瞟过,几乎看不大清楚。
谢弼脑中一亮,正恍然吸了一口气,卓青遥已朗声道:“贵主人殷切照拂舍弟之情,谢卓两家皆感同身受,来曰若有机会,自当竭诚报答。”
以聂唯安的眼力自然将他二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黎纲特意让人送来这身与素日几乎一模一样衣服的用意。不过当做没看见而已。随手甩了下鞭子,略带嘲讽道:"江左十四州本来就是兄长翼护之地,萧公子何等贵人,兄长怎么可能让他受委屈伤了贵体。卓大少爷竟说起报答来。"说完先行调转马头,不甚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话一出,卓青遥和谢弼面色尴尬,相视苦笑,也只好打马跟上。
沿着土路放马奔跑了约半个时辰便看到虚掩的院门,聂唯安翻身下马道了个请字便率先进院。
院内萧景睿正坐在一颗桂花树下,虽然面色苍白但神色还算平静。跟在聂唯安后来进来的两人心里提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
听到动静,萧景睿侧头:"念安……"正要说什么看到了跟在后面的人,提高了音量语气中满是诧异:"大哥?二弟?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卓青遥的语气责备但不失亲切:"“你还问我们呢,前天是什么曰子你忘了么?……"
聂唯安看着三个人在一旁叙旧,轻咳一声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萧公子,我还有些事情,你请自便。"说完抱拳一礼就离开。
卓青遥微微皱眉,倒是谢弼忍不住拍了下萧景睿的肩膀:"这人说话真是冷淡,他是谁啊?"
萧景睿苦笑摸了下鼻子:"是苏兄的弟弟,不知为何对我总是看不太顺眼。"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人家了?"
"好了,谢弼不要闹了。对了,景睿,父亲接雷山定婆婆百岁寿的帖子,你也知道绮妹有身孕,我走不开,你和谢弼去一趟吧。"
"虽然中秋已过,但是我们兄弟相聚总要饮上几杯才好。"说着手就分别搭上了两人肩膀。
话音刚落,两个雪肤花貌的丫环已手捧酒具食盒盈盈走来,微微屈膝行礼,将馔品安排在树下石桌上,斟好三杯,娇笑道:“少爷让人送来,三位公子请慢用。”
卓萧二人素知他爱酒如痴,在酒中研究颇深,看这样子定是好酒,萧景睿此时心绪不佳,倒不觉得怎样,卓青遥已是一个排头敲下去:“你也是世家子弟,这般馋样,回家禀了伯母,可要好好管教你。”
谢弼抬起头,满脸已是发红,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这是照殿红啊……"
"此酒过于贵重,我等实在承受不起。"卓青遥到底人品稳重,怔了一下后立即推辞,萧景睿呆呆的似没回过神,谢弼则是一副强忍的表情。
"宗主和少爷都吩咐过三位若要饮酒,当以照殿红相飨,方不负萧公子当曰慷慨赠梅之意。”居左的侍女微笑答话,言辞之雅,竟不让大家。
"赠梅?"谢弼一下咋呼起来"哥,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每年回家不都会提一些旅途趣闻么。"
萧景睿回想了片刻才恍然道:“他指的是那天秦岭之上啊……些须小事,何值如此盛情?再说后来在清风观遇到时,他已经又谢过一遍了。”萧景睿看向二人继续道,“我在外面遇到的人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总不至于把每一个人都告诉你们吧?”
“你遇到别人不稀奇,可你遇到的是……”谢弼刚叫了一句,卓青遥又止住了他,定定地瞧了弟弟两眼,缓缓道:“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吗?”
“当然知道,”萧景睿见兄长神情古怪,心里也有些没底,声音便低了一些,“他是在秦岭南北两边贩运皮货的个富商啊……”
谢弼翻翻白眼,跌坐在旁边石凳上,卓青遥虽稳得住些,但嘴角也有轻微的抽搐,两个侍女抿嘴而笑,不过因为矜持和教养,并不插言。
好半晌,卓青遥才咬着牙,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与他已见过数面,还以为他只是个富商,如此拙劣得离谱的眼力,到底是凭什么竟能登上琅琊榜?我看那个琅琊阁主根本也没有识人之明,和你差不多!”
萧景睿也是聪明人,听到此处,当然早已明白自己以为只有泛泛之交的那个富商,其实多半是个颇有地位的名人,不过他虽然近几年汲汲于名利榜中挣扎,内心却并不真的是个看重虚名的人,故而此时虽然有些尴尬,却也并不羞愧,只淡淡问了句:“那你们说他是谁?”
卓青遥叹了口气,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弟弟的眼睛吐出八个字:“琅琊榜首,江左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