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荡漾,杨柳依依,清风阵阵吹来,枝叶舞动,万物舒爽。
这是荷湖湖畔一处人烟稀少的荫凉处,算得上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只不过换成两个有着明显代沟的大男人,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另外两个男人则远远等在外围,为这边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提供所谓的安保。
此时乔锋正站着不动,和边上的老男人一起,静静远眺湖对岸一座不知名的长条形矮山,已有足足一刻钟,好象在进行高层次的思考,宛若两尊雕像,均是短袖白衬衣扎西裤的正规打扮。
其实那厮才没有什么感慨的东西,他这么做,纯粹只是想看看,这位大官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对于国内的大官,乔锋这还是第一次打交道,多少有些稀奇,尽管他曾经受到过好几个国家元首的热情接见——作为这些国家伟大解放事业的秘密元勋,当然,那些国家一般是些破烂玩意,巴掌大的地方,人口寥寥可数。但总的来说,他还是见过世面的人物。
除了盯着那座什么都不是的破山,乔锋一直在暗中强烈鄙视对方的假正经——妈的,做官做腻了,这会就来假惺惺地抒发向往自由、向往田园生活的情操?你丫真要被罢官,保准再也没有这种闲情雅致。人,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等失去时再后悔不及(这厮也顺便反省了一下自己)……
作为一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贾政国自然不会闲得蛋疼,来找乔锋交朋友。
一直以来,贾政国都对自己的那个宝贝女儿感到头痛,一个女孩子家家,偏偏要考公安大学,之后还进入重案队伍,一直享有母暴龙的“荣誉”称号。所有这些,都与这位望女成贤父亲的想法差得太远,事实上,贾政国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像个女孩子,性格温柔一点,做女孩子该做的工作。只是,这女儿偏偏就是一根筋,坚持走自己的母暴龙之路。
最近,贾政国好不容易劝说自己女儿放弃了重案,调去参加普通性质的工作,他的女儿因此心情不好,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并不值得奇怪。
问题就在于,自打那次7.24人质案之后,贾政国发现自己的女儿渐渐有了变化,特别是最近频繁出入女性俱乐部,打扮也更像女孩子了,让这位父亲颇感欣慰,自己的女儿终于像女孩子了。
伴随而来的,却是一些闲言杂语,其主要来自家中的那位夫人,不知从何处打听而来。不过贾政国一直都坚定认为自己女儿是一个很有操守的人,他的耳根子也很硬,根本不相信那套妇女们听风是风的无聊八卦。
尽管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贾政国自然会有一点担心。特别是,昨天他见到自己女儿非常罕见地哭鼻子了,这位父亲在窃喜的同时(在他的印象中,女儿上次哭鼻子大概是在八年之前),也多出了一丝担忧。为了搞清一下情况,贾政国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亲自出马,本着耳听为虚,眼见而实的唯物主义原则,准备实际考察一下那个诽闻人物。
于是,他和乔锋现在就站在了这里——一起看风景。
通过先前的无声较量,贾政国对边上这个年轻人是越来越佩服,对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不像是不知道省委常委是啥玩意的人物,而那镇定的表现也看不出有多大装的成分——以他长达三十年从政经验的火眼金睛来看。加上对这男人形象的观感,贾政国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自己女儿不会真的……
贾政国终于收回目光,转过身,朝乔锋点头淡淡一笑,开门见山地道:“乔锋,我今天是作为璐璐的父亲来找你随便聊一下,希望你不要有压力。”说完这位父亲就觉有些好笑,貌似对方压根就没有过压力。
乔锋回以一笑,平静回道:“贾先生不必客气。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的。”贾先生?靠,怎么感觉跟洪兴的蒋先生很像呢?
“贾先生?”贾政国微微一怔,随即释然,略带感慨道:“这个称呼我很多年都没有听过了,想不到今天从你这个年轻人的口中说出。”
装什么装,你只要穿件廉价中山装,戴副大号老花眼镜,跑到某个偏僻农村做点好事,保证叫你贾新三(谐音)的多了去。乔锋习惯性先鄙视了一轮,才谦虚说道:“我说话一向不怎么注意那些称呼,希望贾先生不要见外。”
“没关系,就这么叫吧。”贾政国很随和点点头,略微斟酌了一下,说道:“我昨天回家后看见璐璐的眼睛红了。唉,说来好笑,我都好几年没见她哭过鼻子了,确实有些意外。乔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迎着对方的殷切目光,乔锋这会有些郁闷,毕竟人家不是直接兴师问罪,只是作为一个父亲礼貌地问一下。
“知道一点。”想了想,这厮轻轻点头,斟字酌句地道:“贾警官最近喜欢泡俱乐部,和我的私人关系也不错,毕竟一起合作解救过人质。不过那俱乐部就巴掌大的地方,除了我之外,都是一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风言风语一向不少,唉,女人嘛(摇头)……我女朋友在听到这些话后,可能情绪有点不好,就找贾警官随便聊了一下。女孩子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过问,估计可能有一点伤自尊吧。不过我相信贾警官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前面我和她通过电话,下午她还会来俱乐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虽然这话藏着掖着,贾政国还是听出意思来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有小三嫌疑,内心微微气恼的他按捺住了激动,认真说道:“乔锋,你既然有了女朋友,就应该注意和其他女人保持合适距离,否则容易产生误解。就像现在这样,对璐璐的声誉是有影响的。”
尽管对方的话已经很注意控制,乔锋的心里仍微微不悦,淡淡说道:“贾警官是一个有着正常思维的成年人,她做什么事情,能够自己对自己充分负责。我不能左右她的思想,你也不能。其实对那些闲言杂语,压根没必要在意,日久见人心。”
贾政国淡淡讽道:“只怕等到那一天时,情况就更不好收拾了。”
这厮讲道理的好习惯一时忽然发作,撇了撇嘴,振振有辞的旁敲侧击道:“在不损害他人合法权益的前提下,公民的人身自由是绝不容侵犯的,这是法律所赋予每个公民的神圣权利。”
“你跟我讲法律?”贾政国甚感好笑。
靠,反应过来的乔锋也觉有点好笑,跟省政法委书记讲法律?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没理,不咸不淡的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懂多少法律,但却是知道,法律主要在于遵守与执行,其余都是虚的。知法一千一万的人中,违法的多了去,而且好象懂法越多的人,违法概率越高,相信贾先生对这一点应该也有深刻体会。”
贾政国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神情一时凝重起来:“这些太远的东西我们就不讨论了。我这次找你,主要是想通过亲眼所见,来判断一下情况,没别的目的,我并不是一个不开明的父亲,也不会去干涉年轻人的事情。唉,我老了,越来越不理解你们年轻人。但我还是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郑重地请求你,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我家璐璐的女孩子身份。”言行神色颇具感染力。
乔锋有些诧异地望着这位爱女心切、却还算讲道理、也有一点风度的父亲,说实在的,这会他还真有点小感动,也有点佩服,主动暂时剔除了鄙视心态,认真点了点头:“贾先生,我可以保证,我不会逼贾警官去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靠,用得着逼么)。另外,我以后会尽量多注意一下影响,不会让我女朋友随便找她的麻烦。其实我昨晚就训了我女朋友一顿,并且等下她会向贾警官道歉,你大可放心,贾警官的心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贾政国松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盯着这厮:“乔锋,你说话的内涵很深啊。”
“一般、一般,呵呵。”乔锋很淡定地笑纳了,又假惺惺地叹道:“冠冕堂皇、不切实际的诺言,虽然好听,却很容易食言,还是力所能及一点好,我说的,差不多都是能够做到的。”
“对了。”贾政国想起一事,随口道:“上次你在7.24人质案中的表现突出,我觉得可以申请一下见义勇为奖。”
乔锋不置可否:“贾先生,你不会每件事都事必躬亲吧?”
贾政国淡淡一笑:“璐璐是我女儿,她的事,我自然会多关心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乔锋忙摆了摆手,豪气十足道:“不用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看着这厮大义凛然的正经样,贾政国实在有些好笑,玩味道:“你是怕出名吧?”
乔锋郁闷地道:“要只领奖金,不领奖状的话,我不会有意见。但这个荣誉称号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天天戴着这顶帽子,很难受的。再说,这次安上个见义勇为的称号,指不定哪天又来一顶道德模范的帽子,那就更惨了。”丫的,怎么和这老家伙谈起心来了?我靠!
“呵呵!”
……
在轻松中继续聊了一小会后,贾政国看了一眼手表,深情地望向远方的长蛇山,深切叹了一声,“唉,该回去了。”
乔锋继续小小鄙视一番,自言自语的淡淡说道:“对一个快饿死的人来说,一碗饭比黄金还要珍贵,不过等他吃饱之后,再来一碗饭,其实什么也不是。”
“确实如此,我要是不做官了,应该不会有现在的这种心境。”贾政国坦然接受了那厮的暗语讽刺,转身朝远处停着的奥迪车走去,一边对跟着走去的乔锋交代道:“我们今天的谈话,希望你不要跟璐璐说,她一向不喜欢我管她的事情。”
“没问题。”乔锋并非一个不识大体的人,也不是一个总打击人的人。打击人,那也是看对象滴!欠打击的人,就该狠狠地打击,而眼前的这个老男人,修养还马虎,风度一般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