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见蔡仙娥走入庵内,就悄悄拉住了潘金花的手说:“花妹,我刚下山,在外人的眼中,我们都还是一个出家人。因此,若现在办事为时过早。”
潘金花想了想,觉得武松说得有道理,他们现在还都是出家人的装束打扮,便温顺地点了点头,又甜甜地一笑:“一切听二郎的。”
“花妹,其实我的心很乱,论起来,我已是一个残疾人,再不是当年你遇到的武松。”武松说着,松开潘金花的手,捏起自己的空袖管抖了抖。
“二郎,你多虑了,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而不仅仅只是那一条臂膀,求你了,不要再扔下我。现在想起来,你当年拒绝我姐也许是对的,今天你若还想拒绝我,那就是你二郎的不是了。”
潘金花说着拉过武松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二郎,你难道感觉不到,潘家女儿的心一直是这么滚热着的。”其实,武松一张蒲扇般大的右手,岂止是按在潘金花的胸口上,而是盖住了她的两座山。
“我知道,我知道。”武松赶忙撒开了手,他是怕蔡仙娥无意瞧见而惹出尴尬。
潘金花又向武松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二郎,你看仙娥姐孤身一人,难道你不可怜她,不想关心她?”
“我可怜她,关心她,那又能咋办?”
潘金花促狭地一笑:“好办,你就一起娶了我俩。”
“胡说,我又不是皇帝。”
“二郎,你就是我心中的皇帝。”潘金花说完,在武松的嘴边亲了一下,笑着跑进了草庵。
留下武松一下在草庵外面,漫天的星星诡魅地眨着眼睛,窥着人间的嘻闹。
潘金花的戏谑又让武松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武松陪着几位兄弟逛街、上坟、烧纸,去了几处该去的地方。
已是十月的天气,他们从睦州回到杭州城,正在大街上走着,迎面来了约二十骑马军。武松抬头一看,走在前头的一位大将军正是韩世忠。
武松告诉柴进几人:“那正走来的为首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韩世忠,你们熟悉吧?”
“知道此人,当年一起攻打过乌龙岭,但是不熟悉。”阮小七说。
“不熟悉也就算了,你们先溜达着,我去找他一下,有件事还须请他帮忙。”
于是武松迎了上去:“韩大人,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也不知会一声,好让我也破费点。”
“武将军客气了。”韩世忠说着下了马与武松见礼:“请恕韩某军务繁忙,没来得及登门拜会武将军。”
“韩大人亲来京城,一定是有军机大事,当然,这我不该问。”
“皇上召见韩某,乃是为淮河一线的防务问题。”
由于韩世忠战功卓著,今年三月,韩世忠被任命为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兼节制镇江府,仍然在楚州置司;四月,宋高宗赵构又加授韩世忠为横海、武宁、安化三镇节度使。谁知风云突生变幻,韩世忠与金兀术在楚州北大开一战,夫人梁红玉不幸战死。为了安抚韩世忠,九月底宋高宗下诏楚州,快马宣韩世忠来朝晋见。
“怎不见韩夫人随大人一同面圣?”
听到武松问及梁红玉,韩世忠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布满了忧伤。
武松见韩世忠的神色大变,情知有异,急忙问道:“梁将军怎么啦?”
半晌,韩世忠悲切地告诉武松:“红玉已为国捐躯。”
这一不幸的消息让武松惊愣在当场,一时不知如何启口,恰有阵风从一侧吹过,掀起了他身上道袍的下摆,让他不自觉地心中一寒:人去物存,好不伤悲,他身上穿着的这件道袍可是梁红玉亲手缝制的。
“敢问韩大人,梁将军是怎么死的?”武松痛心地问道。
“一句两句难以说全,武将军,我们到那坐下来,让我慢慢告诉你。”韩世忠神情忧郁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茶馆。
朝廷大将军驾临小茶馆,实属罕事,茶客们好奇地看着韩世忠,卖茶的更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送上两杯茶来。
武松没有喝茶,他没有心思喝茶,此时心急如火,心忧如泣,他为一代巾帼英雄的英年早逝而心痛不已。
只听韩世忠幽幽说道:“八月二十六日,金兀术率军突袭,红玉于病中披挂上阵......”
绍兴五年,韩世忠又一次打退了金人,从镇江移师到楚州置司,伪齐王刘豫数次进兵来袭都被打退,金兀术在西路败于岳飞丢了东京后,逃到河北又纠集十万兵马向东部进犯,企图再次突破长江防线,与韩世忠部对阵于楚州以北几十里地,当时梁红玉正染病在床。
由于韩世忠只有三万军,兵力过于悬殊,于是就派人向屯军于东海边的张俊求援。可张俊既贪生怕死畏惧金人,又妒忌韩世忠功高,一直不派援兵,坐山观虎斗。军情越来越危急,八月二十六日,梁红玉只好抱病上阵,于阵中正遇上了金兀术。
武松听到了张俊不顾民族大义,见死不救,不由义愤填膺,直气得须眉抖动,口中暴喝一声:“这个奸佞小人,非宰了他不可。”他此时气得已忘记了自己不再想杀人的念头,于吼声中“呯”的一拳击在桌上,由于力道过大,这一拳下去把桌子击得粉碎,响起一片稀里哗啦之声,吓得那些正伸着脖子听讲的茶客纷纷惊跳,他们确实被独臂僧人的气力吓坏了。
韩世忠也为武松突如其来的一拳怔了一下,便起身对武松说:“京城重地,耳目甚多,武将军请勿造次。”
武松复又坐下,恨得呼呼喘气,他心里头恨的是因为张俊不肯派兵救援,而导致后来梁红玉的死亡,他认为,张俊同金兀术一样,也是杀死梁红玉的罪魁祸首。
韩世忠朝惊恐的人们摆摆手继续说道:“金兀术为了报黄天荡之仇,一见红玉就痛下杀手,可怜的红玉因病体不敌,被金兀术一连砍了三斧而死于阵中。后来,亏得岳少保早知金兀术从东部进犯的消息,率军赶来,才打退了金兀术并一直追至山东境内。”
韩世忠说完,落下了几滴眼泪,梁红玉的死让他悲痛欲绝,他恨金兀术,也恨张俊,恨不得宰了他们,可是想宰金兀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宰张俊却又碍着朝廷,碍着抗金的大局。
一时间韩世忠默默无语,武松也默默无语。
武松低头看着自己的道袍,心里在想着:“我该怎么办,怎么办,该不该再操刀上阵?”
还是韩世忠打破了沉默:“武将军,韩某军务在身,耽搁不得,就此告辞。”
韩世忠走了,却给武松留下了无尽的烦恼与思索:这普天之下,朝中的达官贵人,造过反的武松,舍身报国的风尘侠女梁红玉,谁,才是当世的英雄豪杰?
武松在大街上漫无目标地走着,眼睛里晃动着梁红玉满身血污的影子,他似乎忘记了几个兄弟正在等他。
柴进几人见武松脸色沮丧,不知为何,难道刚才他与韩世忠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燕青一把拉住武松:“二哥,刚才的事情没说妥,是韩世忠不愿帮你的忙?”
武松摇了摇头。
“那到底为哪桩让武兄弟这么不开心?”戴宗关心地问了一句。
见武松未吭声,心急的阮小七又冒了一句:“武二哥,你啥话不说,都快急死人了。”
半天,武松喃喃说道:“梁红玉战死了。”
“是在金山击鼓助阵的那个梁红玉?”柴进问道。
武松还是点了点头。
几个人都不吭声了,他们不知道韩世忠的女人之死,武松为何这么伤感,难不成他与梁红玉之间有什么溯源关系?
还是阮小七性急:“武二哥,你为啥替梁红玉伤心?
“曾为烟花女子,却是一个比我武松强上百倍的英雄。”
“就单单如此?”
“小七兄弟还想知道什么?”
武松抖了抖身上的道袍:“睹物思人,不瞒兄弟,这是梁红玉亲手缝制的。”顿了一下武松又说:“我也只能告诉你们这些。”
听了武松的话,众兄弟各自在心里揣测着武松与梁红玉之间的奇特故事。
武松回到草庵倒头便睡,潘金花与蔡仙娥以为武松是这几天累的,什么也没有问,徐泓淙也没敢打闹,但她们并不知道,武松根本就未睡着。
隔了一天,武松为柴进几人践行,大家说了一阵相互珍重的话。
柴进让戴宗留下五百两银子。
“二弟,我们要回去复命,来不及喝你的喜酒了,这银子权当一点贺礼,祝你们和和美美,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阮小七打趣地说:“假若李国主问起此事,我就说,武二哥是一朝喜庆,两对红烛,三人同房。”
众人听罢,皆仰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