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行人间之白之恶
序
淡青色的油纸伞迎着细密纷飞的雪花出现在蜿蜒的覆了一层薄雪的青石小路上,伞上是几枝横疏的痩梅,挑着点点淡然的嫣红,伞下隐约可见月白的衣衫,窈窕的身影,如瀑的秀发——那应是从水墨画中盈盈走出的女子,轻移莲步蹑足踏雪,弱柳扶风青云出岫,这份婉约与风韵分明是凝集了天地间所有的空灵和美丽,修炼千年而成。
两个青年,鲜衣怒马,刚刚褪去稚气的眉宇间写满了惊讶、赞叹、迷恋、崇拜,他们痴痴地站在青石小路的尽头,忘了自己从何而来要往何去,他们只知道在白色茫茫的天地间等待那抹渐趋走近的身影。
一阵风卷起了雪花,轻轻地拍在了伞下那个月白衣衫的身上,女子微微地倾了倾伞——伞下那张绝美的脸便映入了两个青年的眼帘——那身影已让他们忘却一切,那面容更是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仙子临尘!那一刻,他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仿佛要把眼前这绝美仙子的一切都收在眼底,印在心间,任人世间沧海桑田浮云变幻,他们也要坚守对这份美丽的渴望、铭记,穷尽自己的生命去顶礼膜拜------
青石镇,这就是我要讲述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我多么希望一切都停留在那个飘雪的日子,我多么希望被那个唯美的冬日包围而沉睡自己的忧伤和惊恐,可是,又有谁能改变他(她)们的命运——因为,人世间,有,魅,在行走。
(一)
小媳妇在犹豫,该不该端碗水给正在院里做活的小木匠喝,毕竟,男女有别,况且婆婆刚刚出去买东西,若是让邻人瞧见一个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跟一个小木匠有什么接触,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的——但是,炎炎烈日下,那小木匠已是汗流浃背,他正忙着给这家人打制一些家什——说起家什,是小媳妇的丈夫执意要添的,他是个小商人,常年在外,添些新的家什算是对新婚不久便独守空房的妻子的一种补偿吧。
那个小木匠年纪不大,干活倒很卖力,做工也精细,是个外乡人,常年奔波在外,很不容易——想及此,小媳妇放下手中活计,咬咬嘴唇,颤巍巍地端起一碗水,推开屋门,走至小木匠身前。
“喝口水吧!”她的目光仅停留在那碗水上,不敢逾越半分。
小木匠一愣,他没想到平日连话也不敢跟他说一句的小媳妇竟会给自己送水,但他还是接过水,一饮而尽,道:“谢了!”然后继续干活。
小媳妇忙转身进屋。
小木匠暗想:这家小妇人倒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呢。
不多时,婆婆回来,早年丧夫使这个老妇人很是苛刻、吝啬,她一进屋,小木匠便听见她大声骂道:“小贱人,是不是你偷吃了鸡蛋?”
小媳妇好像低声辩解着什么,但那刁蛮的婆婆似乎根本不信,因为小木匠随即听见了笤帚抽打人的声音,还伴着小媳妇低低的啜泣。
本来他是不想多事的,但他想起了刚才的那碗水,于是他停下手中活计,走至屋前,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他没敢去看受气的小媳妇,而是直接对手持笤帚、满脸怒气的婆婆说:“我知道你家鸡蛋少的缘故——你出门不久,我便看见你家的那只白狗进了厨房,跳上桌子,吃了你挂在房梁篮子里的鸡蛋。”
婆婆闻听此言,不屑地撇撇嘴,道:“我家的狗,吃鸡蛋,笑话!”虽不信,但她还是瞥了瞥那只蜷在门外的白狗。
那只大白狗眯着眼,在太阳底下打着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木匠说完便走出屋子,继续未完的活计,在他经过那只白狗的身边时,那只白狗竟突然睁开了双眼,目露凶光,对着小木匠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小木匠不由得深深地打了个冷战。
三天后的傍晚,小木匠完工,他领了工钱,背着自己的工具袋,打算离开青石镇,到镇外不远的一个朋友家借宿。
这时,天上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大雨将即,小木匠赶紧加快了步伐。
当他走出镇外约一里地的时候,天色竟一时间暗的难辨五指,这时,一道电光伴着雷声照亮了小木匠面前的路——平日还算平整的土路上竟平白多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又一道电光闪过,那坑里似乎还蜷伏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啪”的一声,小木匠的工具袋掉在地上,他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呆立在坑边,魂不守舍,是谁,为他掘好了死亡的墓穴?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人们在青石镇外约一里处发现了小木匠的尸体:小木匠和一只浑身雪白的狗双双倒在一个积满雨水的大坑里,小木匠双手勒住狗的脖子,而小木匠的脖子上也有被狗牙咬出的窟窿——人狗同归于尽,结怨为何?在青石镇的人们猜测、惊讶的同时,却也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白色的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千万不要轻易招惹!
李嫂是青石镇兴隆客栈的老板娘,她为人泼辣、直爽却又不失精明能干,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偌大的一个客栈打理的井井有条,别说客栈里的伙计,就是兴隆客栈的老板——她的丈夫李易也对她敬畏有加。
这天正午,李嫂正坐在客栈堂前打盹,只见家里的老妈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宝不见了!”
小宝是李嫂的儿子,刚满4岁,稚气可爱,简直是李嫂夫妇的掌上明珠——不见了,这还了得,李嫂惊得从座位上跳起,与老妈子一起跑到了后院。
“小宝!小宝!”李嫂一边大声唤着一边挨屋寻找小宝。若在平日,小宝一听到他娘的召唤,早就奶声奶气地嚷道:“娘,我在这里呢!”可是今天,整个后院静悄悄的,只有天井中那只小宝骑过的木马在微微摇晃。
搜遍了后院所有的房间,李嫂和老妈子也没能寻见小宝的影子。
“啪——”李嫂怒不可遏地甩了老妈子一记耳光,骂道:“你个老废物,连一个三岁的孩子也看不住!”
老妈子低着头,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她实在不知小宝为何跑的那样快,刚刚他还骑在木马上,她只是去了趟茅房而已,谁知------
“叫上家里所有的伙计,出去找!”李嫂强压住心中的惶恐,呵斥道——李易前两天出门办事,她可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此时,毒辣的阳光再加上急火攻心,让李嫂有些头晕目眩,她扶着墙想歇息一下,却有什么东西映入了她的眼帘——墙上有几点殷红的血迹!李嫂勉强振作,她循着这几点血迹找下去,竟一路找到了后院和前院之间过道旁那座小小的柴房。顾不得多想,李嫂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柴房里的光线很暗,李嫂好半天才看清里面的场景:一只纯白色的大猫正安然地趴在柴窝里睡觉,它的嘴边还沾着鲜红的血迹,想必是猫把老鼠或鸟雀叼到这里吃掉了吧。
想及此,李嫂转身正欲离开,却见那只白猫忽然站起了身——当李嫂看清白猫身下露出的东西时,她再也无法忍住心中巨大的悲痛和惊恐,她大叫一声,昏死过去——那白猫硕大的身躯下,竟是李嫂家小宝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
白狗杀人,白猫吃人——两件血案发生,青石镇的男女老少无不有些谈“白”色变,凡是养有白色猫儿狗儿、白色鸡鸭、白色鸟雀的人家,全都又敬又怕地把这些白色的动物“送”出了家门。可是偏偏有几只恋家的猫狗在夜里蜷在家门外不肯离开,还哀戚地叫唤着,这更使夜间的行路人,多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青石镇官府的捕快沈青风此时便行走在夜半时分的青石镇。沈青风,身形魁梧,浓眉深目,是个胆大正直的年轻人,他清楚:白狗已死,白猫已逃,且没有任何人家声称自家丢了白色猫狗,官府查无线索,只能以“禽兽伤人”为由草草结案。但是私下里他却认为白狗和白猫只是无知的禽兽而已,在猫狗行凶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惊人秘密。他不满于官府的敷衍了事,他也想为无辜而可怜的小木匠和李家小宝讨一个说法,却苦无证据,于是,他要去做一件为青石镇官府和死者家人所禁止和痛恨的事——开棺验尸,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