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咕咚的咽了好大一口口水,他甚至被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吓了一跳,当他发现大咽口水的人不止他一个的时候,这才好过一点。
转过头朝站立在阴影里的陈琳望去,见自己最信任的人缓缓点点头,他才瞅着云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何别人没有这样的症状?”
云峥苦笑一声道:“这种症状从古至今就没有断绝过,到了具体的人身上就有具体的表现,白起嗜好杀人,是因为为了压制恐惧,王翦嗜好狩猎,是为了能长久的保持杀戮之心,李靖为什么喜欢到处游荡,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发疯的样子。
唐太宗为什么会夜夜惊梦,也是一种症状,据微臣所知,还有平日里是威武的大将军,到了夜里却喜欢穿女装被别人鞭挞,最恐怖的是有些人甚至会出现阳亢症状,一刻都离不开女人,没有女人的时候,甚至会用母牛代替。
微臣到现在只是想杀人,看样子病的不算太重。”
云峥的话一说完,满大殿都是吸气的声音,这里的人都是饱学之士,很快就能根据历史记载或者野史记载找到相对应的人物,赵祯也是如此,他们发现云峥似乎并不是在胡说八道。
“狄卿家如何?”赵祯马上就想起了狄青。
“陛下难道不觉得狄公喜欢戴着面具上战场有问题吗?每到冲阵的时候,狄公都喜欢将自己装扮成鬼怪。下意识的认为杀死敌人的是鬼怪,不是自己,微臣也试过面具,结果发现那对微臣没有用处,微臣还是喜欢看血流漂杵的战场!”
“我大宋难道就是靠着俩个疯子才能打赢这场仗吗?”濮王赵允让阴测测的质问道。
云峥嘿嘿笑道:“还真是这样,越是名将就越是疯的厉害,如果不疯白起为何会在长平之战杀光方圆三百里的人,最后坑卒四十万。
如果不疯,谢安为何会想着用八万人击败苻坚,如果不疯。侯君集为何会在唐太宗最鼎盛时期图谋造反?如果不疯。你以为我会带着一万多人和商贾去偷袭坚不可摧的升龙城?如果不疯,狄公因何会攻袭大理国?最后还坑卒三万?
你再看看李元昊,再看看角厮罗,再看看没藏讹庞。有一个不疯狂的人吗?濮王殿下。战场是疯子的领域。”
“胡说八道!”赵允让被云峥反驳的怒火冲天。但是在云峥阴测测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韩琦面无表情的道:“战场上尸横遍野,生死搏杀间确实容易引起人的情绪波动。但是你这样说未免过于以偏概全,自以为是了。”
云峥笑道:“参知政事可知道好水川之败你败在何处?”
韩琦面色一白,而后一字一字的道:“老夫败在轻敌冒进!”
云峥摇摇头道:“不是的,两军交战中不中计其实不重要,十万对十万,又是在大平原之上,其实算不上中了埋伏,如果中伏的是武胜军,这样良好的两军决战机会绝对不会放过,到时候谁赢谁输老天才知道。
李元昊那个疯子用三千骑兵冲击你的大营,眼看被参知政事合围逼死,却不料李元昊亲自带军冲锋,并且在军中树立两杆大旗,指挥军队,让您的大军变得混乱,最后造成自相践踏,才会导致最后的惨败。
一国之君亲自冲阵,这本身就是一种疯狂的行为,乱军之中能杀死他的武器太多了,八牛弩,神臂弩,投石车,神火飞鸦,将士手中的弓箭,刀枪,就算这些没能杀死他,从马上栽下来也会折断脖子,当年檀渊之盟之前,辽国大将萧挞凛就是死于意外,这才给了寇准可乘之机。
你那次战败,其实败的无话可说,李元昊太疯狂,他的运气也太好了,但凡他本人出一点点意外,那场战争就该是西夏的灭国之战,参知政事,在战场上,一个清醒的人是如何也打不过一个生死不顾的疯子的。”
韩琦盯着云峥问道:“你说老夫输在不够疯狂?”
“确实如此,如果当时参知政事够疯狂,就应该彻底抛弃任福、桑怿两部,任由他们在敌军中挣扎,集中所有兵力对付李元昊,只要杀死或者擒住李元昊,在当时的态势下,就算是彻底抛弃掉任福、桑怿也会是一场大胜。
可惜啊,就因为您顾惜袍泽之情,不愿意抛弃任福、桑怿才让李元昊有机可乘,让他用少数兵力拖住了你,却用大部分的兵力去围剿任福、桑怿两部,得手之后,再前后夹击与你,你焉能不败?
战场之上就不应该有过多的感情,您心里只该有胜负二字,如果能谋取一场战争的胜利,爹娘老子身陷重围都不应该救!”
云峥说的兴起,转过身要韩琦帮他松开绑绳,还问已经傻掉的邹同要来一大块木板,用笔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好水川之战的态势图。
口沫横飞的将整个战场态势重新演化一遍,最后对看得入神的皇帝赵祯道:“陛下,战场是一个无情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之说,这些话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一个将军如果对自己都不够狠,您如何指望他能凶狠的对付敌人。”
赵祯对军事一窍不通,看看一脸灰白的韩琦,再看看若有所思的庞籍,至于赵允让等人更是不堪,在军事领域,大宋朝堂或许只有狄青能臧否云峥。
赵祯慢慢道:“难道说咱们大宋国朝,今后只要发生战事,就需要派你们两个疯子前去是也不是?”
云峥拱手道:“如此一来战胜敌军的胜算最高,疯子可以领军出战,但是却不适宜在平时统军,一支军队很容易沾染主将的性格脾气,天知道会把军队变成生么样子。如果陛下派出去的军侯都能把军队训练的强大起来,军队在平时确实可以交给文官统带,战时由陛下拜将即可。
只可惜他们弄不好,大宋白白有两百万军队,人数最多,战力却最弱,以至于我现在杀气都无处可泄,只能拿监察御史来练手。”
赵祯似乎没有听见云峥最后说拿御史练手的混账话,他的心思全在云峥说的大将其实没必要在平时统带军队这句话上,追问道:“你这些话何解?”
云峥拱手道:“陛下,微臣的意思是只要像振武校尉周同他们这样的军侯有三五百个,大宋用不着养那么些军队,按照微臣的估计,常备军五十万足够了,战时如果再能动员五十万后备军,就足够我们打一场灭国之战。”
“陛下!请给为臣做主啊——”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冯悦推开搀扶他的宦官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大殿,吼了一声之后就放声大哭,似乎受尽了人间的苦难。
几个人中间只有他受的伤最轻,肋骨断了两根,吐了几口血,被御医用金针一扎就醒过来了,听闻云峥正在大殿里受审,赶紧走过来喊冤。
赵祯见冯悦披头散发的模样凄惨,就让内侍给他找了一个圆凳坐上,见冯悦停止了哭泣指着云峥轻声安慰冯悦道:“你惹谁不好,非要去惹一个疯子,他如今在癫狂状态,朕怜惜他为国杀敌立功,不忍心处罚他,等他病好了定然重重惩处。”
“疯子?”冯悦非常失礼的追问一句,他刚才还听见云峥在滔滔不绝的讲述军阵国事,怎么一瞬间就变成疯子了?
庞籍喝道:“步花厅不是朝堂,谁给你们在那里质问一位三品大员的职权的?监察御史的职责是在朝堂上,不是在步花厅。”
冯悦听了庞籍的话,再联系到皇帝刚才和稀泥的说法,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他醒过来的时候看了其余几位受伤的同僚,刘度的伤最重,不但嘴里没几颗牙了,而且一条手臂也折断了,胯下那些部位似乎也不太妥当。
向来只有监察御史把别人逼死的份,何来别人逼死监察御史的事。
他强忍着胸腹的疼痛站起来道:“监察御史有风闻奏报之权,有当堂诘问之权,云峥飞扬跋扈,桀骛不驯我等因何不能质问之?国朝开国以来,胆敢殴打监察御史者恐怕只有文信侯一人吧?如果今日不处置文信侯,监察御史的颜面何存?今后一旦有诘问之事,是否谁都可以殴打监察御史?如此模样的监察御史微臣不做也罢!”
说完话就吃力的跪在当地,虽然胸腹骨折之处痛彻心扉,他依旧不肯站起来。
庞籍叹息一声,冯悦的可能惊惧过甚,连弹劾武将的方式都忘记了,飞扬跋扈和桀骛不驯从来就不是弹劾武将的话,如果一个武将不飞扬跋扈桀骛不驯开始变得和蔼可亲的时候,才该是御史言官弹劾他邀买人心的机会,这样的话其实是在夸云峥没有半点的野心。
果然不出庞籍所料,赵祯皱着眉头道:“云卿刚刚经历生死鏖战,他此时的情绪非常的不稳定,朕说了,等他病好了定然会严加惩处。”(未完待续。。)
ps: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