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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老爷岳夫人过府来,苏府里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
杏儿得了张贵从二门处悄悄传来的话儿,便再也坐不住了,拉扯柳儿:“走,咱们去大厨房瞧瞧午饭可备了什么。”
柳儿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瞧的,备什么你就吃什么,难不成你立了什么功,二夫人要给你开小灶?”
杏儿皱皱鼻子,撇撇嘴,“偏显得你知事懂事的,小姐这两日胃口不好,我去瞧瞧有什么不对?”
又去拉扯合儿,顺势递给她一个眼神,“走,你和我去。”
她这样红姨哪里还能猜不到她的心思,去探探也好,这是小姐的大事儿,总不能旁人都知道了,她们还蒙在骨里。
朝她俩摆摆手,嘱咐两句莫淘气早些回来的话,就放她们出了门。
一出院门,合儿便捂嘴笑着说:“我说你去大厨房是假,去老太太探消息才是真吧?”
杏儿俏鼻子一皱,笑道:“这可是咱们小姐的大事儿,咱们去探探有什么不对?”
“也是,省得那边再出什么妖蛾子,小姐再被蒙在骨里。”合儿点头,笑着挽了杏儿的胳膊,“走吧,我今儿也跟着你学一学如何做这‘长舌妇’……”
“呸呸呸!”杏儿俏脸一紧,抽出胳膊向她扑去,“你个小蹄子,见天我回来就数你问得欢,有本事你去做……”
合儿放开她的胳膊,咯咯笑着跑开,两人你追我赶的一路向慈宁院而去。
刚转过巷子,迎面红玉绿玉远远走来,看那样子似也是来老太太院中探消息的。
两人齐齐停住脚。
合儿冲着二人来处轻哼,“咱们小姐的事儿都板上定钉子的事了,那位还不消停……”
杏儿也跟着小鼻子一皱,转头低笑,“莫理她们,真是不知羞”
自大小姐被禁足,红玉绿玉两人便极少在大院中走动,便是日常传饭的活计也是派了小丫头去。
今日听说岳夫人岳老爷来了,实在拗不过大小姐,这才硬着头皮来老太太院外探探消息。不想却碰上二小姐院中的人。
大小姐失势,二小姐如日中天,苏府的奴才可都看得真真的。乍一遇见她们脸上还真是没光彩。
本就羞恼不堪,却见杏儿合儿两人离她们远远的咬着耳根子嘀咕,虽然离得远听不见说什么,可是这世上到底还有肢体语言这回事儿,光从那二人的身形上便断定不是什么好话。
绿玉性子软些,红玉却忍不下这口气。大小姐得势的时候,她连二小姐都敢剐刺,更何况杏儿合儿这两个丫头。
当下脸色一沉,直直的盯着二人。
杏儿与合儿却不理会她们,两人咬了两句悄悄话,便向老太太的慈宁院方向而去。一边走还与路过的奴才们打招呼,又不时低笑两句。
这神态气势更是惹恼了红玉,待这二人走近,冷笑一声:“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今儿是来给你们两个提亲的……”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眼睛一转,笑意更浓,“哎哟,瞧我这眼力架儿,这么明显的事儿愣是没看出来。”
一边说一边走近合儿杏儿,围着两人转了半圈,才捂嘴一笑,“原是有人打了做主子的主意……”
“你,你个小蹄子,你说谁呢?”杏儿合儿二人哪里能听不懂她的话,登时脸胀得通红。
“哼,我说谁谁知道。”红玉得意一笑,转身往慈宁院方向走,边走边故意高声朝绿玉说,“今儿总算没白出来一趟,原先都说紫兰的心思是个坏的,没成想,还有比她更坏的。主子的事儿还没定下呢,这心思可就打上了……啊……啊啊,合儿,你这死丫头,你敢打我……”
红玉的话还未说远,合儿脸皮胀红,疯了一般冲过去,照着她的脸没头没脑就是一通耳光子,红玉被她打个措手不及,生生的挨了十几个耳光,头发也被合儿抓散,脸火辣辣疼。
反手向合儿抓去,却又生生的挨了几下,狼狈的一边躲一边叫:“合儿,你个死蹄子,你叫我说中了心事儿,恼羞成怒,二,二小姐往日错看了你这白眼狼……”
她不叫还好,一叫这话,连杏儿也恼到极点,本想劝架的,这下架也不劝儿,扑过去朝红玉的脸上抓去:“你个小蹄子,满嘴胡咧咧,往常顾着二小姐,不跟你一般见识,今儿你倒拿这下作话欺到我们头上来了,今儿就打死你,再去找老太太那里一命抵一命……”
红玉原本是合儿打了个措手不及,不防杏儿又扑了上来,两人又是怒火攻心的,两人打一人,下手又狠又快,转眼脸上又多挨了几下,登时肿胀起来。
原本红玉还顾着脸面忍着不敢喊叫,这会再也忍不住了,一边躲闪一边大叫:“你们两个挨千刀的,看见岳家大公子生的好,二小姐又年幼,早存着爬高技儿的心思,满府里的奴才哪个不知道,也就二小姐不知情……”
事发的突然,前一刻还好好的,没一丝翻脸征兆的三人,突然扭打在一起,而且还是在老太太院子旁,这苏府的奴才一时被这变故惊呆了。
二小姐院中的人真是今非昔比,原先跟前儿的丫头们见了大小姐的人哪个不是避着走的,这会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上手打人。
合儿被红玉的一番话气疯了头,哪里还有管得这是什么地方。若是她说旁的,她倒能忍,说了这话叫她如何忍得,莫说二小姐没有这心思,便有这心思,她也万不能从的。
红玉愈是叫这个,合儿手下的愈快,眼睛瞪得血红,似是要人拼命一般。
绿玉这才愣过神,扑过去拉合儿与杏儿,又朝立在远处看热闹的婆子叫道:“快,快来拉住她,合儿这丫头疯魔了……”
她们本就在老太太院外的巷子里,这三人一叫一闹,又兼红玉的痛呼惨叫声,老太太院中的婆子出来查看,这一看惊了一跳,心说,岳老爷岳夫人正在老太太院中说亲事,二小姐的丫头就这么闹将起来,可不是打二小姐的脸面么。
慌忙上前拉人,一时立在远处的婆子也赶了过来,几人合力将这三人分开。
红玉被杏儿合儿两人围着打,吃了大亏,头散早就散成鸡窝状,脸上还有被指甲抓出的一道道血痕,双臂被两个婆子架着,身子动弹不得,可是这口气她哪里咽得下去,使劲儿撑着身子要向合儿与杏儿扑去,嘴里叫着:“没羞没臊的小蹄子,若不是存了心爬二姑爷的床,我不过说上一句,你们怎的就这么大的劲儿头,可见是做贼心虚的。”
又骂:“……二小姐年幼,你们现在哄骗好了,好将来如你们的愿……”
合儿与杏儿虽然占了上风,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合儿一个不察,被红玉抓住头发,生生抓散,连带还被她拽掉一绺来,杏儿脸上也有一道被指甲划伤的血印子。
两人此时亦被两个婆子拉着,斗鸡般看向红玉。
乍一听这冤枉诛心的话,刚消下的心气腾的又蹿了上来,死命挣脱着要向红玉扑去。
把身后的两个婆子撑得跟着一个趔趄,连忙手上加劲,一面拉一面劝:
“哎哟,杏儿姑娘,合儿姑娘,消停会儿吧,岳夫人岳老爷在老太太院里呢,这……还是赶快回去罢,叫人看见了,打的可是二小姐的脸面……”
合儿杏儿听了这话,身形猛的一滞,红玉却“呸”了一声,故意高声叫道:“她们哪里还记得二小姐,这么没羞没臊的往前凑,还不是想背着二小姐在岳夫人岳老爷面前儿混个脸熟”
说着眉眼一挑,冲着杏儿合儿胀红的脸,轻蔑一笑,“不知羞的东西”
杏儿与合儿被婆子拉住,打又打不得她,又突的想起岳夫人在老太太院中,生怕闹得动静大了,被里面的人听了去,倒又给二小姐找没脸,生生忍着红玉的话。
红玉瞧着这二人的脸色,更是得意,还欲再说,却听有人低声叫:“二小姐来了。”
转头看过去,可不,二小姐一身湖青色衣衫,外面披着同色棉披风,行动步姿虽不见得比往日匆忙,却仍让人觉出几分凌厉来。
红玉心头突的一跳,她心知二小姐对这几人极好,一不打二不骂,还时常说说的笑,又听人说,在长丰时更是送了她们去学堂,就连吃穿用度都不分主仆。可,却不知这样的好究竟是真好还是假好,能好到连这样的事儿也不容忍不成?
片刻功夫心思转了几转,待心思回转时,二小姐和篱落院二人已到了跟前儿。
青篱原本在院中无事与红姨闲话,有小丫头匆匆跑来回,说杏儿合儿与红玉在老太太院门外不知为了何事扭打起来。她一是疑心小丫头言过其实,这二个丫头虽说都有些性子,却从未主动招惹过谁,便是有人给气,当时下也能忍得,无非是回到院中再唠叨气恼一回罢了。今日竟是在老太太院门外就闹将起来。二又生怕这二人吃亏受了责罚,便匆匆赶来。
待走近一瞧,杏儿与合儿披头散发,脸上脖子上都挂了彩,虽说红玉的模样比起她们俩来,更狼狈不堪,她一时下哪里顾得了许多,自己的丫头自己一下都还没罚过,却叫外人欺负了去。这让她心头怒火蹭蹭的往外冒。
杏儿与合儿见她走来,直觉今日的事儿做得不对,心虚外加羞愧的低了头。
“哎哟,你们两个死丫头,说是去大厨房瞧瞧,怎的在这里闹将起来了?”红姨上前左拉一个,右扯一个,低声训斥。
杏儿与合儿两人只低着头不说话,眼里有泪水打着转儿。
按红姨的想法,不管谁对谁错,先把人拉了走再说。被岳夫人岳老爷看到,这可不让他们对小姐有想法么?
可青篱却不这么想,她一向是欺负我可以,欺负我的人就是不行。再者,红玉眼中的一闪而过的得意,她可是瞧得真真的。
边上围着许多奴才又眼睁睁的瞧着,自是不能让自己的人受了委屈,让她们出去受人耻笑。
眼睛扫过这几人,当下有了主意,朝着杏儿合儿淡淡道:“你们两个把眼泪给我收收。”
红玉听了心下一喜,二小姐这话听着倒象是怒了。却没想着下一句便是:“哪个欺负你们了,我自会替你们做主。”
说着又朝柳儿道:“你去老太太院中知会春雨一声,把这边的事儿回了,叫她得空儿跟婶娘说一说。就说人我先带到我院子里去了。”
又对红姨说:“叫旁边看着的人都去我院子里,做个见证。”
红玉绿玉听这话,惊了一跳,二小姐这是要干嘛,难不成还要再演先前王嬷嬷那出,关了院门命人拿棒子打么?
红姨原来是想叫这些人都回去,杏儿与合儿的事儿,等二夫人空了再说道也使得。
可柳儿得了自家小姐的话,顿儿也不打一下,抬脚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再看自家小姐脸色,虽然仍是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子不易觉察的怒意。心知她是真怒了,心头一阵发热,知道小姐是心疼这两个丫头,倒不好再劝。
便与在场拉架的婆子丫头们交待两声,一边拉扯着杏儿合儿二人跟在她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篱落院而去。
老太太院子离得这样近,如何听不到动静,不但院中的婆子丫头听到了,就连上房内正在商谈亲事的几人都听到了。只是碍着岳老爷夫妇在场,不好出去看个究竟。
侍书与春雨早得了婆子们的信儿,又见柳儿进来,避了岳夫人跟前儿的丫头,拉她到偏房的游廊下,悄声问:“方才外面是怎么回事?杏儿合儿两人都不是四处惹事的人,怎的这节骨眼上倒闹将起来了?”
柳儿进来时本沉着脸儿,听她们问,强扯出一丝笑意:“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淘气对嘴对恼了。二小姐已叫了人跟她回院中,叫我来告诉你一声。待会得了空儿,让你说与二夫人知道。”
侍书春雨听这话才放下心来,侍书又笑,“偏二小姐疼你们疼得紧,平时里重话都不说一句,这会子出了事儿,又把人往自己院子里拉,可见打的是替那俩丫头出气的主意。”
柳儿只是一笑,也不多说,客套两句便急匆匆的出了院门。
要说外面几个丫头闹将起来的原由,方才的婆子来,她们也略知其中的缘由,柳儿一走,春雨瞅了瞅上房,悄悄与侍书感叹:“若说她们这三个都好的,对二小姐也忠心的很,若是收在身边长长久久的侍候着,也是好事一桩。”
侍书倒把眼一瞪,低声道:“你能说出这话来,可见还是没看透二小姐。她哪里是会做这样的事儿的人?”
春雨听了这话也没太大的反应,倒是又叹一声,“若说心里话,这事儿哪个女子会愿意。可是你见过哪家少爷公子只娶一个的?便是我们二房,早些年也有两个姨娘呢……”
侍书还欲再说,听见上房里有响动,低声笑骂一句:“倒显得你见识多”挑帘进去了。
青篱这边掬了人回自己的院子,那边便有人偷偷的回了王夫人并大小姐。
今日她们二人因岳夫人岳老爷的到来,本就在气头上,恨青篱恨得牙根痒痒,乍一听这个,怒意更盛。
又兼,得势又失势的人对脸面看得比一般的人更重,王夫人满心的怒火顾不得什么脸面,当下带了紫竹紫梅秦嬷嬷几人便要去篱落院,紫梅紫竹两人刚劝阻两句,便被她沉着脸厉声喝断。便也不敢再深劝,只得跟着出了院门。
刚出院门,便听见苏青筝院中有人大声吵闹,侧耳一听似是大小姐想出院子,守门的婆子不让。就这么闹将起来了。
这下更让王夫人的怒意又盛了几分,若不是二丫头,自己家女儿怎会又受气又被掬的。抬腿向苏青筝的院子走去。
“娘,”苏青筝被守门的婆子拦着出不得门,气恼不已,远远见王夫人行来,大声叫着。
王夫人皱着眉走近,斥道:“你凑什么热闹?好好在院子里呆着”
苏青筝仍是往外挣脱着,“娘不是说我也就快要嫁人了。到了那边儿没人护着,叫我多学些本事么?”
王夫人因着这话脸色又沉了几分,这样的话怎么当着这么奴才说?可转念一想,女儿的话倒也没错,嫁了人要应付的妖蛾子多着呢,早些让她见识见识也好。
当下脸色一寒:“还不快放大小姐出来”
太太当家多年,自有余威在,两个婆子见她发了怒,即不强辩,也不敢强拦,唯唯喏喏的说了几句老太太交待之类的话,还未说完,苏青筝已从她二人身旁挤了出去。
“走罢。”王夫人也不看她,转身又向来时的方向而去。
众人浩浩荡荡的进了篱落院,一进院门,杏儿合儿“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任红姨怎么拉,这二人就是不起身,只是一味儿的抹泪,把个青篱的心哭得如猫抓一般。
烦躁的叫红姨搬来椅子,就在院中间坐了,朝着立在一旁的红玉绿玉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儿值得你们在老太太院外动手?”
红玉本是理亏的,又兼她一向打心里眼怵这位二小姐,嘴张了几张,愣是没说出一个字儿。
青篱冷笑一声,“怎么,我问话,你不说,可是怕我偏听偏信,偏着我的丫头?”
绿玉见二小姐发怒,嗫嗫的开了口,“二小姐,也,也没什么大事儿,她们三个淘气,一时话头不合,都在气头上才动起手来。”
“哼”她话刚说完,便听见一声冷哼,只听二小姐说,“我倒还不知道我的丫头有这能耐,只单对嘴淘气就能跟大姐姐跟前儿的人动手。”
人群中间有一位婆子,听二小姐动了气,嘴里虽说不偏自己的丫头,可这话的意思却是偏得很,存着和稀泥的心思,上前一步,赔笑道:“二小姐,这事儿的起因,奴婢倒是听了两句,可真是玩笑话。只是怕杏儿合儿姑娘认了真,这才……”
一个个都不说,这让青篱更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气人的话能叫杏儿合儿不管不顾的在老太太院门外就动手。
“你即是听到了,你就说说,是什么玩笑话。”
那婆子又是赔笑,“丫头们之间斗气的话,作不得真,二小姐不听也罢。”
又说红玉绿玉,“两位姑娘不管怎的,在老太太院门外动手,是有不对,还不快给二小姐认错赔不是。”
杏儿合儿还是一味儿的抹泪。
红玉绿玉听到这话,倒一齐的跪下,“今日是奴婢们不懂事,不该在老太太院门口动手。请二小姐责罚”
青篱淡淡的坐着不出声,直觉今日这事儿两个丫头肯定听到什么难听的话儿,而且这话儿还不好说出口。
“杏儿,合儿,你们两个给我抬起头。”
见这二人没动静,她又加了一句:“你们再不说是因着什么,我也就不问了。不过,若是以后让我听到什么话……”
“小姐……”她话还未说完,合儿已抬起头,眼中含泪,颇是委屈的叫了一声。
青篱动也不动,只是挑挑眉,“往常你在面前儿都是一副泼辣相,今儿叫人欺负成这般模样,连个原由都不敢说,本小姐的脸都叫你们俩个丢尽了,还有脸委屈?”
情知小姐是故意拿话激她们,叫她们实话,可是听着心里还是极难受,不觉眼泪又出来了。
青篱暗叹一声,对自家的丫头还真旁的办法。正想摆摆手叫她们散伙。
却见合儿扯了袖子一抹眼泪,规规正正的磕三个头,才道:“小姐让说,奴婢便说,可小姐得应了奴婢,这事儿一了就赶奴婢出去。”
杏儿本正抹泪儿,一听这话,连忙也一抹眼泪,高声叫道:“还有奴婢”
“哟”青篱突的笑了,眼角含着一抹冷色,“我倒不知是什么话有这么大作用,能叫你们俩人这般。”
“都站起来说吧。”
“可小姐还没应奴婢呢”红姨上前拉,合儿拗着身子就是不起。
青篱心头那个憋气啊,若是手头有杯子,她也得先摔上两个解解气。
“你这死丫头,没大没小的,和小姐讨价还价起来了。”红姨伸手在合儿背上重重的给了她一巴掌,又拉杏儿:“你还不给我起来?”
杏儿扭着瞧了合儿一眼,“忽”的站起身子,朝着青篱道:“小姐,她们都不说,我说,存了恶毒的心思,这会子到装起善人,在意脸面来了。”
“我与合儿去大厨房经过老太太院子,碰上红玉与绿玉,红玉话里话外的刮刺我与合儿,说,说,说我们这个时候凑到跟前儿是存了做主子的心,还说什么奴婢们欺小姐年幼,现在把小姐哄好了,将来好爬姑爷的床……”
周遭登时响起齐刷刷的吸气声。青篱不妨竟是这话,皱头猛然皱起,盯向红玉。
杏儿脸胀得通红,一行说一行泪又流了下来。“奴婢们对小姐的心天地可鉴,红玉这样埋汰我们,又挑拨我们主仆的情份,奴婢们气不过这才动了手……”
“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不怪你们,都起来去那边歇着。”青篱摆摆手,怪不得两个丫头死活不肯说。站起身子,朝着红玉绿玉走过去,立在她俩跟前儿,不动不动,只是淡淡的瞧着。
红玉绿玉吓得大气不敢出,不妨杏儿那丫头竟不顾脸面的说了出来。
“红玉也真够能操心的,这会子就操心到我头上来了。”青篱围着她二人围了几转,眼睛直盯着红玉,“可我偏不领这个情。”
“奶娘,”青篱转过头,“去叫几个婆子来,红玉打十板,绿玉三板,让她们长点记性”
“谁敢”红姨还未应声,人群后面传来一声怒喝,苏青筝从分开的人群通道中走了进来,王夫人竟落在她身后。
青篱起身淡淡的朝着王夫人行了一礼,并不言语,对苏青筝的怒喝置若罔闻,又吩咐红姨,“若是婆子们不听话,就叫张贵小可小乐几人来。”
“二丫头好大的威风”王夫人越过苏青筝向到院子中间,脸色阴沉的看向青篱。
青篱心中的恼怒一点也不比她少,nnd,旁的事她可以让,红玉这丫头偏就犯了她的忌讳,杏儿这几人的归处,她也不是没想过,千盘算万盘算,总没盘算到这方面,一丁点的念头都没有。她瞧着这几人也不象是那等的人,偏这红玉要拿这话儿污蔑挑唆。
挑唆她与丫头们之间的关系,还兼敢对她日后的生活说三道四的,如果这样的事儿她还能忍,那这世上便没有她不能忍的事儿
“太太过誉了。”青篱强压着怒火不咸不炎的回了一句,转头又催红姨:“奶娘还不快去?”
“唉”红姨急得直摆手,这岳老爷岳夫人还没走呢,小姐这……
“小姐,红玉这丫头的话虽气人,可……不与她一般见识就是了。”见二小姐对自己又是打手势又是使眼色的,不看不闻的,红姨只得走过去悄声安慰。
青篱淡淡摇了摇头,“奶娘,红玉这丫头三言两语的挑唆,杏儿与合儿就要我放了她们走,本小姐煞费苦心的供她们念书识字,银子花了一箩筐,这损失谁来赔?不打她,我心气难平,还不快去”
红姨还欲再劝,青篱一转头却见柳儿不知何时进来了,扬声道:“柳儿,奶娘不去,你去”
顿了顿又道:“若你也不去,你们几个都给我走得远远的。本小姐一个不留”
她这话一出,柳儿原本沉着的脸,眼圈突的一红,片刻不停顿的又出去了。
王夫人这叫一个气啊,有什么比原本被自己辖制得死死的人在你面前耍威风更让人憋气的?
偏偏这几个人又不是苏府的下人,除了二丫头的话,谁的也不听。
“把她给我拦住”王夫人朝身后的几人怒声喝道。
紫竹几人愣了一下,才知是要拦着柳儿。微一愣神,追着柳儿出去了。
现下她们哪里能顾得上主子之间的烂帐,只是不拦下柳儿,这府里估计又要一通大闹。
青篱迎着王夫人暴怒的神情,淡淡一笑,“这么说太太是要替我做这个主,伸这个头了?”
“哼”王夫人冷哼一声,“你这般大的能耐,我如何还能替你做主伸头?”
“哦,”青篱缓缓坐下,不在意的应了一声,低首把玩自己的小手,翻过来覆过去的,把玩了好一阵子,才抬头,“太太即不能替我做主,也不许我自己替自己出气,那便找个能做主能出气的来吧。”
说着朝院中站着众位婆子道:“随便哪一个去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若问什么事儿,就如实的把红玉的学给老太太听。”
“苏青篱,你别得意”一直不言语的苏青筝突然阴恻恻的说了一句。
“大姐姐这话错了,我哪里是得意?”青篱对上她喷火的目光,轻扯嘴角,“今儿我与我的丫头们可是受害人。若是丫头欺了我,我都不敢讨公道,那才叫不得意么?”
“你……”苏青筝脸色胀红,脸绷了半晌,突的一笑,“原来你也有怕的”
青篱理也不理她这茬儿,只是随意的摆摆手,“没有怕的那不是人,是神仙”
紫竹几人一路追着往二门处的柳儿,这边已有机灵的婆子去给苏老太太报信儿。
柳儿这丫头别看模样弱,这会子跑得还挺快。紫竹与紫梅二人在她身后好一阵紧追慢赶的,才在离二门不远处将她追上,紫竹气喘喘吁吁的拉着她,告饶:“我的小姑奶奶,你就消停会儿吧,叫来那几人,今儿这事可不又得一通好闹?”
紫梅也劝:“柳儿,二小姐在气头上,你怎的也不知轻重?”
柳儿眼圈还是红的,听她这么一说,眼泪登的流了下来,甩开紫竹的手,又要往前走。
紫竹紫梅连忙拉住,苦劝:“今儿你们院里是怎么了?一个个魔障了一般。这点子小事儿值得这么大动肝火么?”
柳儿扯了衣袖抹了眼泪,眼中含怒,“这是小事儿么?二小姐待我们情同姐妹,偏红玉起那小人心思,叫我们主仆生分。我是不在场,若是在场,定也要扑过去扇她几个耳刮子”
紫竹紫梅对视一眼,柳儿这丫头何时高声说过话,今儿看起来是真怒了。
便又再劝:“二小姐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会因这话生分。赶快回去罢,莫闹了,回头叫老太太或者二夫人出面罚红玉那丫头几板子也算给二小姐和你们出了气。”
柳儿只是拗着身子不肯回去。三人这么你拉我扯的,倒叫二门处的婆子瞧见,因张贵差她们传话,一向大方,每回传话,二小姐也不空着她们的,多多少少总会赏些,探头向外张望,远远瞧见跟着二小姐回来的两个小厮坐在往常坐的厢房下面晒太阳,悄悄的出去,将里面的情形与二人说了。
小可小乐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莫不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一个往二门处跑,一个回厢房找张贵去。
紫竹紫梅苦拉柳儿,硬是拉不走,小可探头进来,瞧见这情形,可顾不得该不该进这茬儿事,撒腿向这三人处跑去,还不及到跟前儿,便喊道:“柳儿姐姐,这是怎么了,咱们小姐有事?”
紫竹紫梅登时一个头两个大,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主仆几人非得把苏府的天闹塌了不可?
柳儿这会儿倒也不知该说不该说了。不说心里怒气难消,说了又怕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时张贵得小乐的话,也匆匆赶来,柳儿这才将原委含混的说了,只说红玉拿话冲撞了小姐,杏儿与合儿气不过与她对打起来,二小姐要罚红玉,太太不让,小姐便找了他去。
张贵一时也犯了难,去吧,这内院的事儿,男仆一向少有插手,不去吧,小姐本就他们几个倚仗,不去怕寒了小姐的心。
几人正犹豫着,远远的见二夫人陪着岳老爷岳夫人从老太太院中出来,连忙往一旁闪去。
直到岳老爷岳夫人出了二门,柳儿才急匆匆的向方氏跑去。
方氏不待她开口,摆手手,脸带急色,“莫说了,我知道了。二丫头也忒不象话,这岳家二位还没走呢,要闹也等人走了再闹不是……”
这么一步絮叨着向青篱的院中而去。紫竹紫梅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另外的担心,听二夫话头的意思竟还是偏着二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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