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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年末的时候,我到市房改办下属的经济实用住房展中心工作,负责一个工地的后勤工作,就是食堂办公室之类的打杂工作.虽然没有什么正式待遇,每月也有75o元的固定工资,加上每月的加班费6o元和一些灰色收入,在当时当地也算是颇丰的了.
工地位于市南郊的太山脚下的太山村,是一片收割过后的田地,,一个大约三万平方的长方形,将来这里准备建设一个现代化的住宅小区.一条石板路把这个长方竖着分开,路的两头是村子和三环路,属于村里的交通要道.我们的指挥部就设在村子的中部,一个刚完工的二层小楼,房东是村里的一个土财主.高高的围墙,大铁门,站在二楼阳台上,整个工地一览无遗.
指挥部有十五个人,大概半个排的兵力,其中有两位还是解放军兵学院的退休教授,为了防寒,我们还统一配置了早绿色的尉官军大衣,有好事者牵头,,还自的配备了新型的军官腰带.每天这些工程师们早出晚归,在田地里丈量土地,为施工队进地做准备.附近的村民倒也热情,有事没事就抱着孩子吸着烟偎过来,打听一些土地赔偿金的问题.我最清闲,每天中午端着大搪瓷碗,一边吃饭,一边把碗里的肥肉挑出来喂狗,几天下来,把附近的一条野狗喂熟了,一到午饭时间就自动跑来,饱餐大肉,平时见到,也对我恭敬有加,多远的距离上,我招呼一声,也会飞马奔来勤王.
没过多久,听说为了土地赔偿金的给付方式问题,公司和村委会有了龌龊,村委会鼓动村民来和我们吵闹.于是开始有村民漫天要价,阻挠我们的工作.事不宜迟,公司决定明日强行进地,而且给我们指挥部配备的面包车也来了,一同加入的还有一个司机和一个女文员.
第二天,公司的汽车运来了五十多个穿着黑皮衣的家伙,个个面目狰狞,一半以上是秃头或者长,这种人在日本被叫做”暴力团”,在我们这里叫”混子”,是公司特地找来对付村民的,中午酒足饭饱之后,拆迁组出动了,共分五组,每组配备推土机一辆,工程师两人,打手十人,工程师站在推土机履带挡板上,指挥它推平田地里的附着物,打手负责清理阻挠施工的人,由于参战人员多,为区分敌我,每个人胸前都挂了一个红色的胸卡.从指挥部的二楼望过去,广阔的田地里全是绿色和黑色的人影,更多的是穿着杂色的村民,每部推土机前都围着黑压压一群人,用望远镜看过去,原来推土机前都卧着一些村妇,花白的头在寒风中飘舞,脸上毫无惧色,活像坦克前的民运人士,再看推土机上的工程师,气急败坏的在喊着什么,大概是呼唤步兵清理障碍,黑皮衣们笨手笨脚的拉起村妇,拉起来这个那个又躺下,而且其他的村妇还在一边不住的谩骂撕扯,整个场面全乱套了,我看到我方一个6o多岁的工程师被十几个村妇包围,赶忙放下望远镜,吩咐陈健和刘茜把好大门,就下楼去解救他了,战场上已经是各自为战了,敌众我寡,我一出现就被埋伏的村妇现,上前谩骂拉扯,几个中年妇女撕扯着我的军大衣,手指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倒不是因为我不是这几个健妇的对手,万一动起手来,一直按兵不动的村里的男人们杀出来,我们就不是对手了,所以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尽力把那位老工程师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逃进我们的要塞,然后赶紧把门插上,惊魂未定,感觉向刚刚从红番手中逃脱的西部淘金者,十二月的天慢慢的黑下来,我们的人66续续的逃回来了,听说黑皮衣们动手了,打伤了几个村妇,村里的男人已经出动了,而且开始包围我们的指挥部,禁闭的铁门被愤怒的农民用各种铁器砸得叮当作响,突然停电了,四周一片漆黑,大概是电线被村民掐断了,于是有手机的开始打11o了,不一会又有村民代表进来谈判,这个代表显然水平不高,骂骂咧咧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结果不欢而散.然后过了半小时,派出所的片警来了,调解以后,村民逐渐散去,我们也作鸟兽散了,没有像平时那样留下看夜的人员.
次日早晨,我像往常一样来到指挥部,却现已经有几个同事围在门口了,原来门上的大铁锁已经被糊上了一层屎,而且门上,墙上,到处都是粪便,大家正在想办法,突然现周围农民越聚越多,都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们立刻夺路而逃.
新的指挥部设定在村子对面的塑料五厂里,和村子之间隔着一条三环路,还有那片有争议的领土,经过一个星期的筹划和准备,新的一轮进地行动终于在一个清晨开始了.
宽阔的三环路上,连绵几公里停放着各种作战车辆和人员,有运送砖头水泥等作战物资的拖拉机,有运送民工,包工头等作战兵员的大卡车,公共汽车;有高级将领和参谋部人员的轿车和面包车.还有几辆坦克推土机.随着包工头们的哨子此起彼伏,近五千名民工沿着三环路的一侧排开了阵势,每百人一队,个个头戴安全帽,手拿泥桶或者铁锹,不同的施工队安全帽也不一样,有各种颜色的塑料帽子,也有柳条盔,工作服也各不相同,个别好事者还把自家的大旗扛来了,总之是衣甲鲜明,场面蔚为壮观,从三环路上经过的汽车司机无不为之侧目.
市房改办和我们公司的头头脑脑们都到齐了,领导在工程部的几名偏将的护卫下,摊开地形图,指点江山,最后决定中路突破,派大队强行进入.于是一队民工排成纵队,在队长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横穿马路,杀向太山村,进入田地的唯一一条路就是那条石板路,其他的地方都有河沟挡着,路口是一栋房子,一个废弃的摩托车修理铺,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民工们杀到房子跟前,突然从房子背后转出五六个老妇,,手持兵刃,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桶粪便和一把笤帚,老妇用笤帚蘸了蘸桶里的东西,就向民工们撒去,众民工象中了箭一样,潮水般退却下来.第一轮进攻就这么失败了.
领导们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即下令,谁先冲进去,竞标的时候给与优先考虑,立刻包工头们兴奋了起来,连打带骂的重新整理队形,这次排的是马其顿的步兵方阵,虽然包工头在后面驱赶,方阵到了对方射程之内,还是停了下来,无奈之下,我们的工程部经理,也是我们指挥部的总指挥只得身先士卒,带着几个包工头,装作去理论的样子,来到那几个老妇面前,突然飞起一脚,踢翻粪桶,后面有带队的民工,领头鼓噪起来,队伍乘胜前进,哪知道虽然粪桶翻了,可是粪还在啊,老妇们的武器照样使用,一通猛打,总指挥脸上,身上都是粪便,比较靠前的十几个民工和包工头也无一幸免,民工们自的后队变前队,哄笑着败退下来,身上挂了彩的都退到一旁,有车送走,去洗澡换衣服,修整去了.
正在懊恼,忽然传来喜讯,原来东边有队伍按耐不住,派出推土机填平了一段河沟,一枝三十人左右的奇兵突入了,可是后续部队争相进入的时候,对方的援兵也到了,大泼粪便,挡住了去路,那枝三十人的孤军在田地里被村里一直暗藏的男人们痛打,夺路而逃,从入口又跑了回来,最后面的几个更是盔歪甲斜,身上狼藉不堪,我守在中军大帐附近,津津有味的看着战事的演变,忽然有紧急任务,原来有被打伤的民工两名,需要紧急送医院治疗,我赶忙叫上司机,拉上一个捂着头的中年民工,开车去医院急诊.
以后的战场情况我就只是听别人说的了,中午公司订了五千份盒饭,大军饱餐战饭后,又强攻了几次,最后仍是无功而返.
被我送到医院的民工的颅骨被打破了,听他说,原来村里的男人都埋伏在那个摩托车修理铺后面,手持铁锹,见了他们就狠命的打.他们不是打不过,只是因为同是农民,知道农民的土地的感情,所以不想为了包工头拼命.
又过了几天,第三次进地行动开始了,这一次势在必得,因为前一天的晚上,通过市政府,公安局的协调,我方出动了大批警力,连夜抓捕了带头闹事的几个悍妇,没有了领头人,自然就没有人阻挠我们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调动了公安分局和附近几个派出所的几十辆警车,百余名干警,由警察打头阵,五千名民工随后顺利的进入了田地.我随着大队人马一起进入,看到一片狼藉,地上还有十几天前留下的很多红色胸牌在随风飞扬,几辆被困在地里的推土机的玻璃也被打碎了,驾驶室里满是粪便.
只用了一天时间,一道隔离工地与太山村的围墙就建好了,没有多久,被抓的村民释放了.土地赔偿金也足额到了农民手里,我们和村民的矛盾总算告一段落.
后来小区建好之后,通往村子的门也打开了,小区里的商用楼按照约定,产权送给了村里,而且给村里又修了一条很宽的水泥路,靠着小区里住户的购买力,村里的很多新开的小店生意也都不错,虽然又生过被解聘的太山村籍保安和物业管理新聘用的保安之间的群殴,总的来说,这些恩恩怨怨都还是过去了,而且也成了我人生经历中一段难以我难以忘怀的插曲.
补充一点,一年后,房改办和经济适用住房的几乎全体领导都进去了,无期到1o年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