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是块神仙肉
犹记得那日,苏家二百四十七口,齐聚在苏家老宅,举行家族的百年大祭,从几个月前,在各处历练的苏家子弟陆续返家,就为参加家族这最为隆重庄严的祭祀活动。
但,就是这样一场庄严肃穆的活动,却给了凶手灭门苏家的契机,整整二百四十七口人,活下来的活下来的四人,只有苏景明、苏颖、苏越和苏维。
苏维记忆一直很好,即便他那时浑浑噩噩,却也记得曾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得知苏景明、苏颖和苏越还活着后,他仔细回想了这三人,还刻录下画像供自己时时铭记。
叛徒,也许是其中一个,也许全部都是。
苏景明是苏维的二伯,木、水、土三灵根,他资质一般,悟性一般,炼丹之术也平平,一身结丹修为大半是靠丹药推上去的。苏维印象中,苏景明一直是个老实人,可能因为资质不好的缘故,即便他是前任家主的嫡二子,现任家主的亲兄长,他也一直极为低调,很少出声,像个隐身人,尤其他的四个兄弟,都已有了元婴修为。
苏颖是苏景明独女,金、木、火三灵根,资质虽然不高,但炼丹天赋极好,苏维记得,十七岁练气七层的她已经是三品炼丹师,一个彻彻底底的炼丹狂人。
苏颖是小叔苏景灏的独子,是苏维他们这一辈的老大,水、火双灵根,因水火不相容,他修炼极为艰难。本来应该是资质尚佳的双灵根,结果却成了千年难遇的水火双灵根,这样的灵根,如果东风能压倒西风还好,可苏越偏偏还是五五分成。水火不相容,谁也压不倒谁,导致苏越虽有灵根在身,却实为个废物一般。
苏维印象中,苏越性格乖张,他总是昂着头,拿着鼻孔对人,又极爱华丽,就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而现在的苏越,身子飘忽不定,脸色青白死灰,一看就不是个正常人,反而像是鬼一般,但那五官还是那个样子,苏维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苏越闻言,低头看苏维一眼,目光中发出绿幽幽的光芒,终于开了口:“你是谁?”声音低沉,谁字拉的长长的,在空中久久地回荡,宛若鬼声。
苏维咬住下唇:“大堂兄,我是苏维。”苏越这是成了鬼修了吗?身上的死气浓重,实体还未完全凝聚,身子飘忽不定。
苏越眉头轻皱,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飘忽的身子忽然向苏维冲来。
花幕庭手疾眼快,将苏维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苏越。
苏越的身子飘飘忽忽,荧荧绿光透过他的身体,让他整个身子也笼罩在一片幽森的绿光之中,愈发地阴森骇人。他在花幕庭和苏维一米远处停下,看了一眼花幕庭,目光还是停留在了苏维身上,青白色的脸上一会儿纠结,一会儿迷茫,可看向苏维的目光最终还是柔和了下来。
不仅是觉得他熟悉,更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让自己忍不住想要亲近。
&兄,他是我堂兄苏越。”苏维试图打消花幕庭的戒心。
花幕庭摇摇头:“他现为鬼修,神智不全,不要贸然靠近。”
苏越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下面那个男孩他好像很熟悉,但是混乱的记忆又让他摸不清楚。尤其他还叫出自己的名字,是的,他叫苏越,他来自哪里,究竟是谁他模糊不清,记忆的碎片拼接不起,他看到一个大大的家族,看到许多的人影,看到火光冲天,看到杀人如麻,看到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自爆身躯让他推出那个家宅。
但是,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心痛欲死,为什么会恨意盈天?他浑浑噩噩地呆在这里不知多久,慢慢有了思维,可是,记忆的碎片仍旧拼接不上,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强大起来,他一定要报仇雪恨!
眼前这个少年,叫他大堂兄,他是自己的弟弟吗?如电光石火般,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呆呆傻傻的模样,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什么,不哭不笑,甚至连动都不愿动上一动。那个小男孩的面容与眼前的少年面孔重合,眉眼间十分相似,但此时却灵动许多。
&维?”苏越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脑海中的那一幕幕突然像被屡清了顺序,他头痛欲裂,嘶吼一声,飞向远方。
苏维拔腿欲追,却又被花幕庭拉住:“小维,你追不上的。”苏维眼睛红红地,扑到花幕庭怀里:“师兄——”声音哽咽难言。
花幕庭揉揉他的头发:“别担心,他会回来找你的。”看苏越的样子,应该是想起什么。
&兄,成为鬼修会丧失记忆吗?”苏维毕竟年幼,对各种的修士形态远不如花幕庭了解,他虽然知道人修里有法修、剑修、体修、魔修、鬼修,但鬼修毕竟小众,苏维这也是第一次见到。
花幕庭摇摇头:“他并不是丧失记忆,可能是在弃肉身转鬼修时出了状况,才导致神智混乱。”
突然间,白玉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阿灰,你快给我吐出来!”
这声音将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苏维和花幕庭抬头看去,只见白玉宅在放大的噬魂兽阿灰头顶,揪着它的耳朵,而阿灰嘴里似乎含着个什么东西想要吞咽,却被白玉制止。
&玉,怎么啦?”苏维问道。
白玉也不放爪,低头对苏维道:“小主人,阿灰要吃掉怀阴果,不能让它现在吃啊,你块叫它吐出来。”
苏维问道:“怀阴果是什么东西?”
&主人,怀阴果就是这怀阴树结的果实啊,怀阴树是上古树种,是鬼修一类的最爱。你那个堂兄,看样子转为鬼修才不过十来年,就到了结丹修为,大半是这怀阴树的功劳。”白玉小嘴叭叭说出一溜,完全解答了苏维的疑惑。
苏维不禁再多看两眼眼前的怀阴树,这么大一棵,怕不得几十万年了,他突然有了一种深入宝山的感觉。
阿灰眼巴巴地可怜兮兮地看着苏维,苏维冲它挥挥手:“阿灰,过来!”阿灰降落在地,大脑袋在苏维身上蹭啊蹭,请求苏维允许它吃掉怀阴果。
苏维摸摸阿灰的大脑袋:“阿灰乖,等咱们出了绝灵谷你再吃,否则你晋阶沉睡几十上百年,你主人我还不得老死在这里,我死了,你可也活不成了。”
阿灰嘴巴一扁,大嘴一张,一个苹果大小的果实落在苏维手里,一股阴凉的感觉迅速从手中肌肤传导至灵魂,让苏维忍不住打个冷颤。这果实银灰色,呈透明状,在荧光之下,可以清楚看到内部深色的果核。
&主人,怀阴果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而且一次只结三颗,还先后成熟,那两颗应该被你堂兄早摘走了,阿灰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一颗至少能让阿灰省了上百年的功夫。”白玉又开始卖弄自己的博学。
苏维点点头,又对阿灰道:“我没地保存,你收入自己的储物空间,等出了绝灵谷,找个恰当时间吃了晋阶。”
阿灰很是开心,爪子在怀阴果上一碰,怀阴果瞬间消失,阿灰又用大脑袋蹭蹭苏维,还伸出舌头想再舔苏维两下,苏维忙把它推开。
苏维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怀阴树,扭头看一下花幕庭,如一个小老鼠般转两下眼睛:“师兄,这可是宝贝啊。”
花幕庭噗嗤一笑,在苏维头上一拍:“对鬼修才是宝贝。”
&兄,这把剑该不会就是为了镇压这棵树的吧?”
&可能,怀阴木只对阴魂有利,却对活人有害,我们拔掉了这把剑,阴气怕是会外泄,好在死亡沙漠没人居住。但时间一长,恐怕仍会影响到绝灵谷中的凡人。”花幕庭忧心忡忡。
&我都没想到这个。师兄,咱们离开时不如把这剑再插回去?”
花幕庭眼睛抽抽,忍不住在苏维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也堂堂一介修士,怎么说出这等蠢话,那剑既然能被你拔下,就说明阵法定然已经松动,插回去管什么用?”
苏维羞得满脸通红:“师兄我错了。”好吧,他开始真的为自己轻而易举地得到把宝剑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是天子骄子,气运加身,根本就没往可能是阵法年久失去效力所致。做人,还是不能太自以为是。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花幕庭很是满意,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理想主义,估计是话本子看多了,也以为自己是气运之子,什么宝贝都争着往他怀里扎。以后,有必要把师弟的话本子都扔掉。
&维,说说你苏家事吧,不是说没有活口了么,你这堂兄是怎么回事?”师弟还有亲人的存在,花幕庭实际上是为苏维高兴的,但苏家灭门毕竟事关重大,凶手穷凶极恶,修为高深,还隐于暗处,他不得不小心。
&兄,我还没跟你说过,我们苏家灭门之事,必有内奸。”苏维眯起双眼:“我几年前回了趟苏家,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个亲人在世,苏越就是其中一个,还有我二伯苏景明和堂姐苏颖。现在苏越出现了,苏景明和苏颖还下落不明。”
&怀疑内奸出在这三人之中?”花幕庭问,他一点儿都不怀疑苏维说的话,毕竟苏家也是家族里出现过化神修士的大家族,家族之中必然也有家族大阵,凶手悄无声息地潜进苏家大开杀戒,说没有内奸引路傻子都不信。但是他与恒远真君毕竟是外人,虽然知道此事有蹊跷,却又无从查起。
苏维点点头:“没错。苏景明和苏颖资质不高,有可能对家族心怀不满,毕竟家族的资源不能尽数倾斜在他们身上。而苏越,他是水火双灵根,十七岁了才练气三层,他性子乖张,被人引诱做出叛族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也只是我的怀疑,究竟内奸是谁,我没有一点儿头绪。”
那三个,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三个亲人,即便他初来是感觉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血脉相连,尤其是在得知世上还有活着的亲人存在的时候,他心中的狂喜告诉他,他也是在意的,但即便是再在意,他也不会对叛徒留情。
&越,会是吗?”花幕庭问道。
&不知道。”苏维将头靠在花幕庭怀中,声音闷闷的。苏越他记忆混乱,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他能自行恢复,然后再细细查其究竟。
&心,凶手已经露了痕迹,只要我们小心探访,总能抓到蛛丝马迹,将他揪出来。”花幕庭看着略显软弱的苏维,心中对他只有怜爱,伸手轻抚他的后背。
&那个化形妖蛇——”苏维眼睛瞪大,猛地从花幕庭胸前抬起脑袋:“师兄,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花幕庭被苏维一惊一乍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有些怔忡,愣愣地道:“什么奇怪?”
苏维拉住花幕庭的胳膊:“师兄,你想啊,为什么那个化形妖蛇能找到我们?我离开宗门也就师父知道,到了万花城开始也掩了行迹,去万花山历练也只是我们突然决定的,那个化形妖蛇怎么就那么准确的找到我们。你说,我们身边是不是也出了内奸?”
花幕庭沉下面孔:“你是说花家,可能有凶手的暗线?”
苏维点头:“师兄,我有这个怀疑。毕竟凶手知道你我,他在花家设下暗线并非没有可能。其实,还有一个人。”
&谁?”
&碧君!”
花幕庭皱起好看的眉峰:“你为什么怀疑她?”
&觉罢了。”苏维没有证据,实话实话。
但就是直觉二字,让花幕庭也郑重起来,修士的直觉不同凡人,代表着对天机命运的一种感知,尤其是关乎自身未来的感知。对于直觉,修士一向不回轻忽。
&回去后,我们先不要暴露身份,隐于暗处查探一番。”花幕庭建议道。
&维——”苏越鬼哭一样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一字一顿,声音泣血:“凶——手——是——谁?”他青白色的面孔咬牙切齿,似要将凶手一口口啃噬干净般,他幽幽的眼睛冒着绿色的火焰,犹如九幽之火,阴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