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武林还是朝堂本就是尔虞我诈的,很早很早之前在还没有接任巨鲲帮帮主之位之前云玉真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因此她对任何人的言辞都会思量再三,才选择相信与否。
这并非是因为她天生并不信任人,而是因为她奉行小心无错,因此即使这中间丧失了一些机会,她也在所不惜。父亲云广陵身陨,他执掌巨鲲帮便更加小心谨慎了,只不过他对于墨清池的言语却并没有如以往一样多做思忖,或许是因为墨清池昔年曾对他雪中送炭又或许她本愿意相信墨清池。就在当日傍晚就命令贴身侍女云芝寻来副帮主卜天志以及巨鲲帮的军师元老陈老谋商议调查傅君婥的事情。
“每个人一生之中总应当相信一个人,她选择相信墨清池,虽然她并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在云玉真看来即使这次相信墨清池错了,也不过是为过去的天真买单而已,她只是希望倘若错了,那这份买单并不会太过严重。
卜天志、陈老谋都是巨鲲帮的老人,两人对海沙帮忠心耿耿,云玉真知晓自他继任帮主以来可以稳定住巨鲲帮,这两人功不可没,因此对于墨清池交代的事情,她并没有太多的隐瞒。
陈老谋擅长机关阵法以及计谋策略,至于寻人的方面他一向并不太擅长,因此也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视线瞥向一侧的卜天志。卜天志自然不是瞎子,他自然以及感觉到两双目光已经扫向他了,他只能苦笑一声,开口道:“帮主今日前去赴宴应当见过驾驭五牙大舰上的宇文化及了。”
云玉真点头,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望着卜天志。
卜天志道:“五牙大舰一向是杨广心爱之物,据说在海上行驶速度远胜一般的马匹,此次杨广将五牙大舰借给宇文化及据说正是因为上古黄帝之师广成子谱写的长生诀。”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久前江湖上传言长生诀落在扬州第一高手石龙手中,宇文化及在扬州停顿过一段时间,中间就曾与石龙交手,石龙已然身陨,但长生诀却并没有落在宇文化及手中。”
“哦?”云玉真美眸一亮,问道:“难道此事也和傅君婥有关系?”
“傅君婥刺杀杨广之后并非讨回高丽,而是胆大包天继续停留在中原,原本这件事情和她本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她知晓长生诀是杨广所求之物,自然是从中破坏,最终据说她和宇文化及一战,长生诀虽然没有落在她的手中,却被两个浑水摸鱼的小子带走了,至于这两个小子姓什么叫什么,那需要继续查探。”
云玉真的手在腰间刀柄上来回滑动,轻声叹道:“原来这中间竟然还出现了如此一系列的变故,只不过卜副帮主,关于那两个小子的消息就不用浪费时间探查,我只想知道关于傅君婥的消息。”
卜天志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这可并不像一向寻根究底的帮主作风,不过他也没有迟疑,开口道:“傅君婥和宇文化及最后交手的一次地方据说当时宋阀二公子宋师道以及宋家高手曾出现过,若沿着这条线索探寻下去或许可能得到答案。”
云玉真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中闪过一抹歉意,立刻站立起身,道:“已经如此晚了竟然还麻烦两位如此奔波,实在是云真的过错,时候实在已经不早了,卜副帮主,陈先生,你们早些休息吧。”
陈老谋、卜天志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离开了。虽然他们一丁点也都不累,但他们并不想打搅云玉真休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云玉真是晚辈,是一个让人心疼的晚辈。
——一个女人需要独立撑起这样一个偌大的帮派,这实在太不容易了。
卜天志、陈老谋走后,她也打发云芝下去休息了,她也躺在上,只不过并没有睡觉,而是满脑子都在回忆不久前墨清池和她得那一席蕴含深意的言语,现在她想调查得并非是傅君婥,而是调查墨清池,她想知道这个神秘清雅的男人舅舅有着怎样复杂的身份。
韩盖天死了,这对于海沙帮来说的确是一件大事,但对于海沙帮背后势力宇文阀来说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在他们眼中看来韩盖天的死活对于他们来说一丁点也不重要,他们只需要达到控制海沙帮的目的而已,因此只要海沙帮不出现变故,就算海沙帮内死掉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在意。
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接上去就是。
现在韩盖天已经死了,在宇文化及的暗中操作之下他让和韩盖天关系最为亲密,也最为听话的女人游秋凤成为海沙帮的帮主,虽然并没有公布,但现在基本上已经在施行帮主职责了,这些都只是小事并不值得宇文化及忧心。
长夜,夜已深。
宇文化及卓立在指挥台上,望着四周茫茫的水域以及两岸的灯火,眼神冷酷而阴鸷,看上去如一只随时都要腾飞捕食的猎鹰,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此时此刻宇文化及的确有一种捕食的冲动,他想快点挖出海棠公子,快点知晓到底究竟有什么人和宇文阀作对,然而现在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似乎只有等,只有等宇文阀的人马到齐,只有等五月十五到来。
忽然一道身影在甲板上如同大雁一样划过,刹那剑就出现在宇文化及面前,那人半弓着身跪倒在地面上,这个一身黑色劲装的人正是宇文阀的死士。
宇文化及冷冷瞧了那人一眼,并没有开口,那人在地上恭敬一拜之后,而后双手捧着一根竹筒递到宇文化及面前。
竹筒中并没有什么非常神秘的东西,只有一封信,一封有宇文家族的密探打探到的密信。
宇文化及打开信件,一张仿佛如万年不变的岩石般面孔忽然之间发生了非常明显的改变,他的眼神比刚才还锐利可怕,他低头俯看着又已经跪倒在地上的死士问道:“当日在扬州地界道出寻不到傅君婥果真是是因为傅君婥其实就在宋家的船舱中。”
死士呻吟冷冽,没有情感,道:“是的,而且就在我们停止搜查不久傅君婥并没有返回高丽,而是继续停留在中原,现在似乎已经朝着杭州而来。”
消息都清清楚楚写在纸上,这些消息宇文化及都已经知道了,他的眼神冷酷而阴鸷,发号施令:“傅君婥的事情暂且可以不用理会,至于那两个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长生诀的两个小子的事情也可以放开一边,眼下你们给我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东溟号上,你回去告诉无敌以及成都,任何靠近东溟号的外人格杀勿论。”
死士久经训练,本应当以及没有情绪了,可听见宇文化及的这一道命令,心中还是闪过一道寒意,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些无用的情绪立刻抛掉了,作为一名死士情绪这东西本就是非常奢侈的。
他的人站立起身,随即边消失在甲板上,如同河中的河水一样,非常完美的融入到四周的环境,任何人都再难以寻到他们……
宇文化及依旧卓立在指挥台上,他的面上没有一丁点神色的变化,只是冷冷的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很久很久以后才听见一声喃喃声:“想要对付宇文家族,哼,自寻死路。”忽然,他的身上涌现出一道极其阴冷森寒的气息,但转瞬即逝。
——
同日,单婉晶也已经知晓今天在运河上被人口耳相传的大事,当他听见韩盖天死了的时候,脑海中第一瞬间就想到墨清池,虽然他并没有人听见杀掉韩盖天的人就是墨清池,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墨清池杀掉了韩盖天,但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杀掉韩盖天的人一定是墨清池,虽然她也不知道韩盖天是怎么死在墨清池的手中。
不过马上她就将精力放在其他的事情上面,准确来说他将精力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位高权重,他在朝廷上的权力在某些时候几乎比杨广的话还要管用,可他为什么会纡尊降贵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如此给面子参加韩盖天的酒宴呢?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才一闪过,她立刻就想到了一件事:“账簿。”
对于和江湖朝堂上人的兵器交易,东溟派口风很紧,从来没有泄露出去过,可现在既然有人已经想用账簿搬到宇文化及,那宇文化及岂能会让自己承受危险的事情落在别人手中呢??显而易见宇文化及极有可能也为了账簿而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自庆幸提前将消息传了娘亲,否则账簿一旦被天下人争夺,那对于东溟派来说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原本放松下来的神情忽然又再一次凝重起来了,此次想要争夺账簿的人绝对不仅仅只有宇文化及一个人,哪些前来此地参加韩盖天宴会的八帮十会中人,譬如铁骑会任少名,譬如竹花帮殷开山,又譬如彭梁会聂敬、鄱阳派林士宏等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雄心勃勃之辈,任何人都应当清楚四大门阀和东溟派来往的兵器交易账簿的重要性,只要得到账簿就有威胁宇文、独孤、李、宋四大门阀的资本。
因此任何一个人得到账簿,那简直就等于得到一个宝藏,只要杨广不死,大隋不亡,这账簿的用处就极其之大。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人以外,她也不清楚暗中也有多少人在觊觎账簿。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实在不能不凝重,即使她早已经将消息传达给东溟派,可只要东溟号一旦出现在东海之上,那自然就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东溟派人数虽然是众多,可怎么可能比得上偌大个天下人呢?
她神情变化不定,她在思忖,她思忖是不是应当再去见那个人一面?虽然她一向并不喜欢求人,可关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