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那张宝蓝色的电子卡,礼节性地说了一句谢谢,这才慢腾腾地朝电梯那边走去。】八】八】读】书,.2√3.¢o
我刚刚按了一下,就看到电梯是从第一层开始往上升,我想想还要那么一阵,于是我站直了身板,安安静静地等着。
看到电梯的指示牌上面标示着,电梯已经到了28楼,我迈出了一个步子。
然而,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却完完全全愣住了。
因为电梯里面站着的两个男人,是与我阔别了四年的陈道伟和萧炎!
萧炎站在那里,埋着头看手机,而陈道伟,在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经跟我的视线接上,他的眼睛突兀地变成了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泊,他抬了抬手往电梯按键那边按了按,他冲着我淡淡地说:“林四四,你也要上去吗?”
林四四。
这个称呼从陈道伟的嘴里面说出来,他说得那么轻松自然,就像我们不曾是四年不复再见,而他就在昨天才见过我那般。
我的脑海里面,记忆开始不断地爆破,我忽然有长达五秒的恍惚,我以为我不是在深圳,我以为我还在湛江。
我还在那个埋下了我太多爱恨,我一步也不想再踏足的湛江。
循着陈道伟这句话,正在看手机的萧炎抬起了头,扫了我一眼。
跟陈道伟的镇定自若不同,萧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眼睛里面,全是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重逢的错愕和困顿。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还差两分钟就到九点了。
于是我无比英勇地走了进去,伸手按了一下32楼的按键,随即就站到角落里面去。
即使我会有些讶异,为什么四年前的萧炎和陈道伟,都是一副你不爽我我不爽你的样子,为什么他们现在能那么熟络并排的出现在这里,我懒得去八卦。
对于陈道伟,我依然记得他在湛江对我伸出的那几次援手,他那些帮助我会放在心里面感恩。但是在这一场让我措不及防突如其来的重逢中,我肯定不可能直接贴上去各种热切地说:“嘿,陈道伟,我一直很感谢你以前帮我,不然我请你去这栋大厦49楼的旋转餐厅吃个饭报答你吧。”
除非我脑子进水了,我才会作出这样的表现。然而就算是我脑子进水了,我也不敢说这话,49楼的东西有多贵我形容不出来,但是肯定不是我这种拖家带口的单身母亲能消费得起的。我感谢陈道伟,但是我却连请他吃个隆重的饭,我都拿不出这个钱。而那些口头上面说一说就过的毫无营养的感激,现在再翻来说,也显得不妥。
而对于萧炎,即使我知道是他的弟弟对我犯下了滔天恶行,即使我知道他萧炎和萧小智,在法律上是毫不相关的独立的个人,可是我心寒,他明明知悉了所有的真相,他明明知道我林四四就是那一场关于他们年少轻狂的青春中的牺牲品,他却那么隐藏至深,跟我做起了朋友。
甚至,我在后来回想那一段过去,我会认定他在帮着我去劝说余老爷子,让余老爷子对我和余明辉的事情松口让步,是出于赎罪出于同情。
他让我深深地感觉到了人性和世界的恶意,哪怕他不稀罕我的原谅,但是我很确定我无法那么容易心无旁骛地跳过那一段,原谅他曾经对我的人生犯下的恶意。
于是我最终选择抿着嘴站在那里,等到32楼到了之后,我按捺住所有内心涌动着的潮水,朝陈道伟客气地示意了一下,我随即抬高自己的头颅,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在回眸的时候看到陈道伟和萧炎朝着我这个方向张望,他们的脸上神色各异,却似乎又有些共同点,毕竟他们两个人都同时蹙起了眉头。
电梯门很快关上了。
我花了十几秒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看到电梯的指示牌在42层停住了,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个激灵,我拉开包包将昨晚胡大涛塞给我的卡片掏出来,扫了一眼。
我这才发现,在陈道伟的名字下,有一行大小适中的字,上面标注着的地址是,国际贸易中心大厦42楼。
毫无疑问,陈道伟和萧炎,跟余明辉不是一伙的。
因为在陈道伟的卡片上,“臻德国际”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卡片的背面,是寸草不生的空白,我也不知道这家臻德国际,是做什么的。
完全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太够用,我看看手腕上的钟表,刚巧时间跳到了九点,于是我把陈道伟的卡片收了起来,用那张宝蓝色的电子卡,刷开了面前的玻璃门。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道玻璃门是我从那边看不到里面,从里面却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电梯那边的一切的。
在心里面不以为然地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大惊小怪,我稳了稳心神,慢腾腾地伸手敲了敲那道特别高大上的门。
还真是装逼装到了那种没人能拯救的地步,余明辉在里面,他没有说请进什么的,他而是用特别快的语速,说了一句:“ein。”
我在心里面狠狠骂了一句,装什么逼,谁不知道你大爷的余明辉是个什么玩意!
脸上却挂上职业的淡笑,慢腾腾地推开了门。
扑鼻而来的,首先是刚才我在29楼闻过的清新淡雅的香水味。
然后,在几分钟之前将我视作无物的赵小宁,她在此时此刻特别熟络地站在门口,她的手很快覆上来热切地抓住我的手,她的脸上挂着特别璀璨的看起来无比真心实意的笑容,她说:“四四,听明辉说你会过来,我都高兴坏了!快让我看看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啊?你啊你,可真够狠的啊,我还以为我得下辈子才能再看到你了,你真够狠的啊,一声不响的就不见影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真实得恰到好处,一点儿浮夸的意味也没有,她的演技如此超群脱俗,让我差点忍不住想就算我没钱我也得借钱去买个奥斯卡的奖杯送给她,我觉得她是当之无愧的中国新一代最具有影响力的演后!
如果我对演艺有着一定的执着,我肯定就此给她送上我这些年以来用来熬过苦难的膝盖,请她收我为徒,教会我这些她赵小宁能信手拈来的虚伪和伪善!
总之,她让我在一瞬间很是恍惚,我刚才在29楼碰到的那个冷如仙鹤的女人,压根就不是她赵小宁,压根就是我林四四大白天的撞鬼了!
然而那熟悉的香水味,它无不提醒着我,即使我没见鬼,我也遇到了比见鬼更可怕的事。
直来直去爱恨分明的鬼有什么可怕的。
那些暗藏叵测祸心的人,才可怕!
在确定了赵小宁对我那些浓浓的敌意之后,我觉得先是按兵不动,我倒要看看她想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笑笑,用我特别生涩的演技为她加冕,我浅浅笑笑,也是装出一副与她还是相熟好友的样子,我反手用力扼住她的手腕,我故作惊喜:“小宁,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背对着余明辉,赵小宁的眼眸里面已经全是怨毒蔓延,可是她的嘴上却依然是久别重逢后的欢欣,可是在我听来她却像是在向我宣告这里是她的领土,她说:“四四,这边这边,咱们得好好聊聊!”
就在这时,余明辉轻咳了一声,他慢腾腾地说:“小宁,你过来看一下这份资料,上面有个纰漏。”
赵小宁这才松开了我的手,她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头发,踩着小碎步慢腾腾地走到了余明辉的身边去。
她没有隔着那个圆形的办公桌,与余明辉隔着说话,她而是绕了进去,她几乎是挨着余明辉俯身凑过去,她如同瀑布的发丝倾泻而下,她的声音柔和得如同春天里面刚刚吐出来的柳条,她说:“明辉,有什么问题吗?你指给我看看。”
在我站的这个角度,我看到了赵小宁白皙的手臂,贴在了余明辉灰色的衬衣上面。
他们之间的亲昵和暧昧,就如同空气中的氧气那般,虽然没有那么显而易见,却似乎无处不在。
我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心里面百味杂陈。
我想想那一年,余明辉他的手覆在我的头上,他顺着我的发丝抚摸着,他说:“林四四,我爱你。”
他对我说那些似乎很重但是却有很轻的情话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璀璨的繁星还要明亮,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他是真心实意被情使然愿意用他余明辉的一生来成就我林四四的天长地久地老天荒,可惜现在我再回来,我觉得他在那一年摸我的头,他内心的感受更像是在摸一条狗。
是的,他在安抚一条被他无意间摧毁的,可怜巴巴狼狈得无处遁型的小狗。
而原来爱情里面最伤人的状态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自认为相爱,后面才发现所有的幻想都是一厢情愿的一往情深,不得不接受最残酷的薄凉。
就在我晃神间,赵小宁已经站直了身体,她抱着一份文件绕出来,摇曳生姿地走到我的面前,还是那一惯热情的做派,她说:“四四,我在31楼,等一下你跟明辉谈完了事,一定得下来找我。”
与她相比,我的演技终是夹生,达不到她这般行云流水的程度,我只得忍住内心的恶寒涌动,扯开嘴角笑笑,简简单单地答:“好。”
等到赵小宁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余明辉才慢腾腾地说:“你过来。“
我应声走过去,杵在那里。
眼帘都不抬,刚才他对着赵小宁说话的温柔也不复再见,他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坐。”
我刚刚坐下,余明辉随即粗暴地将一份资料推到我的面前,他又说:“签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