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歉意地笑笑,还是放下酒杯,朝汤燕犀那边走过去了。
楚闲大度优雅地笑,目送粒粒背影走远,收回目光来只专注凝视眼前的安澄。
“今晚来的都是客,我自然要去寒暄几句。安安,你看你是想跟我一起过去,还是暂时留在这里一下?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也没问题,我只去片刻,很快就回来陪你。”
安澄便也倔强地仰首而笑:“说什么呢,我为什么不一起过去?今晚你做东,我却也是召集人之一,你说得对,来的都是客,所以我也应该一起过去。”
她勾着手肘,明艳地笑:“干嘛,连你都以为我不敢面对他?撄”
楚闲先是微微蹙眉,却随即长眉一扬,笑意漾起:“没有。我的安安从来都是勇敢的姑娘。我只是以为,你可能会不愿意见到他罢了。”
安澄嗤了一声:“不会。咱们都是当律师的,最不愿意见的就是对方律师和当事人,可是到了法庭上,不是该见也得见?偿”
她终于肯转眸朝门口处瞟了一眼。
“我现在,只把他当成对方律师而已。”
她本想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不过这一眼还是撞上了汤燕犀迎上来的目光。
他原来就那么立在门口,也没怎么回应旧同学们的招呼。只是抬眼望向她的方向,目光穿过人丛,清亮如针。
应付同学们什么的,自然有卓星华鞍前马后,殷勤又周到。
安澄一皱眉,急忙错开目光,秀眉不由得蹙起。
手上忽地一紧。
是楚闲走上前来,坚定握住她。
她抬眼去望楚闲。
楚闲只是一贯优雅地微笑:“那走吧,我们也该去跟客人打个招呼。人家已经在门口站了这么久,再不过去的话,礼数上便说不过去了。”
他朝她故意调皮地眨眨眼:“只要跟我一起走过去就好。其余的,都有我呢。”
安澄便也松弛下来,冷艳地笑:“好啊~”
身为律师,职业角色就是法庭上针锋相对,不管对方是谁。她现在只需谨记自己的职业身份,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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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犀眯眼盯着那携手而来的两人。
尽管,他们携手的方式并不是十指紧扣,而只是楚闲握着她的手腕而已。
那他也觉刺眼。
旧同学们的脸晃荡在眼前,他毫不费力地一眼就都认出来了,可是他却没心情搭话。任凭卓星华将这件差事接过去,他只需立在卓星华身后,直盯着自己唯一关注的人就够了。
她被楚闲握住手腕走过来,他虽然觉得刺眼,却并不意外。
是啊,安澄依旧是安澄,楚闲也依然还是楚闲。岁月易改,其实人心变得却并不多。
于是他只是静静地勾起唇角,红唇上挂上一抹讥诮的笑。
知道他们两个都看见了,他只需以静制动,等着他们一起走到他面前。
倒看他们两个究竟都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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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
汤燕犀在心底暗赞了一声:这两个人果然也都长大了,真的能面上滴水不漏,半点迟疑和紧张都没有。
楚闲先含笑招呼一声:“嘿,卓老爷,燕犀,欢迎欢迎。”
卓星华扭头看了汤燕犀一眼,便也继续承担下职责来,上前一步握住了楚闲的手:“楚副检,没想到我们多年后又在律政界聚首。”
楚闲的手被卓星华握住,他不得不松开了安澄的腕。
那两个人已经先捉了对,安澄便不得不抬眼直接对上汤燕犀。
安澄收回手,便习惯地勾到手肘,唇角同样勾起一抹冷笑:“没想到汤律师还能拨冗前来。其实我今晚都建议过楚闲,不用邀请汤律师了,因为汤律师最近净忙着收大客户和并购了,哪儿顾得上什么同学聚会呢。”
卓星华听了都觉得后槽牙又算又苦。
“谁说的?”卓星华一边攥着楚闲的手,一边还是决定再帮汤燕犀抵挡一阵:“今晚燕犀可是推了所有重要的工作。什么大客户和并购案啊,他谁都没见,可只来这儿见想见的人。”
安澄咯咯地笑,回身朝同学们画了个圈儿:“哦?难道说同学里有汤律师看上的客户?谁这么有潜质,能让咱们汤律师垂青的?”
她故意捉粒粒来做例子:“粒粒,你家牛仔在德州的农场占地多少亩,有多少牛和马,算不算大农场主?”
粒粒倒还认真想了想:“好像我老公的祖业在德州农场主里排名第八。”
这个安澄还真没想到,真被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盯了粒粒一秒钟,然后也忘了是要用粒粒来揶揄汤燕犀的,反倒高高举手:“嘿,待会儿第一个跟我聊聊。在场有好几个律师,不过你得第一个跟我聊!”
粒粒也是忍俊不已,含笑点头。
安澄这才满意地回眸瞟向汤燕犀:“哦,真对不起,我刚刚光顾着圈定我的大客户了,都忘了你的存在了。不过没关系,终于轮到你了——汤律师,对了我本人今晚绝对没邀请过你,请问是楚闲邀请你来的么?”
从楚闲刚刚的表现里,就瞧得出,楚闲邀请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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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说完了,痛快了,也找回了一向的冷艳和从容。
终于能这样退远一步,以这样刻意平视的气场与他抗衡。
他目光漫上来,像是月光下的海,一点点吞噬着她。
不过他面上却依旧淡淡的,甚至薄唇上那一弯冷笑还未褪去。
“没人邀请我来。我这人一向喜欢不请自来。如果有人邀请我的话,我反倒可能不来了。”
安澄何尝听不懂他话里的暗讽?
她咬了下最初,忍不住轻笑出声:“汤律师可真有趣儿,正应了华人那句老话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他一声清嗤:“原来安律师喜欢与驴为伍。”
安澄的脸腾地红起来。
他的意思,她怎么能不懂?!
她忍不住咬牙,却不得不上前一步,拉近了距离,压低了声音警告:“汤律师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言外之意,警告他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汤燕犀却不退反进,唇角那一抹讥诮的笑点点漾开。
他也向她跨近一步,垂首凑在她耳畔低语:“……真不懂么?那跟我来,我具体解释给你听。”
安澄双耳猝然尖声地鸣。
她已经跟他说得很明白了,分手了,不是么?他还这么跟她说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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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楚闲见情形有些不对,摆脱了卓星华走过来,轻轻拥住安澄的肩。将她揽回自己身边,微微隔开了她和汤燕犀。
卓星华便也顺势跟同学们一一见面,借以转移走大家的注意力。
这边只成为了三个人的小小战场。
楚闲这一次拥着安澄的姿势坚定而独占,眸光也寒冽地对上汤燕犀的眼:“燕犀,我今晚欢迎你来。我们见面的机会从今晚开始,会越来越多。我真不希望我们之间每次见面都要这样剑拔弩张。”
汤燕犀清眸一寒:“楚副检是在警告我么?也是,我们当律师的,早晚都难免要跟检察官办公室有控辩交易,到时候的具体标准都拿捏在检察官们的手里。而楚副检则是助理检察官们的顶头上司,他们要听命于你,到时候我们当事人想要的条件能不能达成,就都要看楚副检的脸色。”
楚闲淡淡一笑:“那倒不敢当。我只是觉得,咱们将来总难免要为了达成双赢的局面而有庭外和解的机会,那么我们的交情总比矛盾更重要。”
楚闲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忽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菲力。他刚去世,其实这时候本身重拳打击他集团的最佳时机,燕犀你总不希望他刚离世,你就要辜负他的希望吧?”
汤燕犀这才微微眯眼。
安澄只隐约听见了“菲力”二字。她不肯放过,马上跟上一步追问:“楚闲,你说菲力怎么了?”
楚闲看了汤燕犀一眼,略作犹豫,还是回答:“菲力已经去世了。”
安澄一讶,抬眼也盯住汤燕犀。消息猝不及防,她来不及掩饰眼里面上的惊讶。
不过安澄还是很快平静下来,甩头轻哼了一声:“便宜了他!他身上欠着那么多大案,真遗憾没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先送他入监!”
楚闲凝视这样的安澄,嘴角不觉噙住微笑。
“菲力虽然侥幸脱罪而去,不过不等于那些罪案都彻底成了无头公案。即便主谋不在了,可这世上还是有次要嫌疑者。我们只需将那些人一个一个绳之以法,也能给受害人一个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