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的小白成了他的后妈,以后就不会再对他那么好,是不是还会给他吃毒苹果?他好像已经预见到了将来自己悲惨的一幕:穿着破棉袄、枯黄着小脸、拎着个破篮子、旁边是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肉圆”。
想到“肉圆”,郁景希的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流,他以后只能跟“肉圆”相依为命了。
忽然身上的被子掀开,郁景希一个回头,就看到郁绍庭站在床边,微蹙眉头看着他:“起来。”
郁景希哼哼两声,恹恹地在床上挺尸,无视郁绍庭命令式的话。
郁绍庭拎着他的睡袍把他拽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半死不活地给谁看?”
郁景希胡乱地蹬脚,气鼓鼓地瞪着他:“你个骗子,是你说让小白跟我在一起的,你还跟我抢!”
“以后她做你的妈妈,不就跟你在一起了吗?”郁绍庭云淡风轻地回答。
郁景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真的被骗了,气得炸毛:“那不一样,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郁绍庭把拖鞋踢到床边:“把鞋子穿上,出去吃饭。”
郁景希穿了拖鞋,过长的睡袍拖着地,红着一双兔子眼,怎么可能一样呢?如果小白跟他在一起,那样爸爸也疼他,小白也会爱他;要是爸爸跟小白在一起了,他就成了那些大人口中不讨喜的“拖油瓶”。
拖油瓶是什么?那是被亲爹嫌后妈厌的小孩。
有一次他跟着奶奶去打麻将,有个老女人问奶奶如果爸爸结婚了他是不是不会再跟爸爸一块儿住,等奶奶去了洗手间,那帮女人就在背后偷偷说他是拖油瓶,等爸爸讨了新老婆他就不能住在家里了。
他不要做拖油瓶,不要爸爸跟后妈生小孩,也不要被赶出家去讨饭。
有些问题仅仅在大脑里想想并无大碍,但一旦成为事实就是个残忍的话题。
郁景希曾想过自己跟小白、爸爸跟后妈他们一家四口人坐在一块吃饭,那该是多么美好幸福的一幕,但现在他真的要有后妈了,他除了惊恐和不安,再也没有其它想法,他的小白怎么可以是他的后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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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来之前,白筱特意拉着郁绍庭在酒店旁边的超市里买了春笋跟鸡蛋。
把春笋炒鸡蛋搁到餐桌上,白筱抬头就看到郁景希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精神不济的样子。
郁绍庭也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姿势惬意,偶尔端起咖啡喝一口。
白筱把盘子放在郁景希跟前的茶几上,又盛了一碗米饭,把筷子放在碗边,见郁景希连眼睛都没抬一下,知道孩子在闹别扭,不由向旁边的郁绍庭求助,后者却自顾自地看杂志,甩都没有甩她。
“景希,你先吃,我在厨房,有问题叫我。”
等白筱洗好厨具出来,郁景希已经拿了筷子在吃饭,但吃相不是很好。
茶几面上到处都是米饭,看到白筱出来,郁景希立刻横眉怒视:“这么硬的饭,你想噎死我吗?”
话刚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
郁绍庭重新摊开杂志,目光冷冷地:“不想吃就回房间去。”
郁景希顿时红了眼圈,小手紧紧攥着筷子,果然,他就是个多余的!现在连饭都不给他吃了……
白筱看他瘪着小嘴欲哭不哭的可怜样,忙过去,“饭很硬吗?那给你煮粥要不要?”
郁景希赌气地别开头不看她。
白筱煮了粥给他端过来,郁景希才喝了一口就喷出来,很凑巧地全部喷在白筱的衣服上。
其实白筱能理解郁景希这些行为,纯粹是在发泄心里对她的怨气,只是她不生气不代表这屋子里另一个人也可以对郁景希的无理取闹视若无睹,郁绍庭随手丢开杂志,已经把郁景希从沙发上扯起来。
白筱拽住郁绍庭的手臂想阻止他:“你干嘛?他又不是故意的。”
郁景希低垂着头,任由郁绍庭把他拖向次卧,脚上一只拖鞋已经掉了。
“不想吃那就饿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郁绍庭的声音跟他的脸色一样阴沉。
跟白筱温和的态度不同,郁绍庭完全是硬碰硬,郁景希被他一吓,小嘴一咧就大哭起来:“你不是我爸爸,我一定是你捡来的,你现在抢了我的老婆还想饿死我!”
郁绍庭因为他最后半句话眼神变得森冷,盯着郁景希:“你再说一遍试试。”
郁景希被吓得不敢吱声,白筱心疼地抱住他,转头有些怨念地看郁绍庭:“你对一个孩子凶什么?”
女人向来是感性动物,容易对弱者产生同情以致于颠倒了是非。
郁绍庭见白筱居然反过来指责自己,有些无语,皱眉不友善地看着白筱,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怀里的孩子还在不停地打噎,白筱搂紧他,望着郁绍庭的眼睛微微泛酸,目光委屈而无助,俨然一对被男人始乱终弃的母子,郁绍庭被看得心烦,先移开眼,扯了扯领带,转身进了主卧。
白筱抱起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在盥洗盆里放了热水,拿了毛巾给他擦脸。
郁景希避开她的动作,眼睛固执地不看她,一滴泪挂在密密的眼睫毛上,在灯光下晶莹而脆弱,他没再像刚才那样反感到推开她,白筱替他洗干净的小脸擦了护肤霜,才说:“现在,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
郁景希横了她一眼,哼唧了一声,又重重地撇开脸。
白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现在景希真的讨厌小白了吗?”
郁景希低头沉默了会儿,才做出妥协:“你不跟我爸爸结婚,不当我后妈,我就不讨厌你。”
“那如果小白是想永远跟景希在一起才打算跟你爸爸结婚的呢?”
白筱握着他软软的小肉手:“因为太喜欢景希了,想要像妈妈一样照顾你,想要看着你长大,想像其他孩子的妈妈一样每天放学在校门口接你,也想让景希跟同学一样不止有爸爸,还有妈妈。”
郁景希抬头,一双黑亮澄澈的眼睛望着她,表情很严肃:“可是我妈妈已经死了。”
所以,我不需要再有一个妈妈!
白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心声,她心头一紧,去也忍不住的酸楚:“景希,如果我说……”她顿了顿,像是在酝酿情绪,良久才发出声来:“如果我说我是你的亲生妈妈,你信吗?”
郁景希静静地望着她红红的眼圈,尔后鄙夷地哼哼:“你把我当笨蛋呢?我妈妈叫徐淑媛!”
白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郁绍庭却突然出现在卫浴间的门口:“不管你同不同意,结果都不会改变,和你说不过是知会你一声。”
郁景希看看白筱,又看看冷着脸的郁绍庭,突然发觉这两个人真是绝配,一个骗子,一个坏蛋!
他气恼地推开了白筱,又瞪了眼郁绍庭,跑进了次卧。
白筱就要追出去,却被郁绍庭一把揪住了手臂:“你觉得你说了他会相信吗?”
是呀,一个五岁的孩子,要怎么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跟算计?
她又该用怎么样直白易懂的语言告诉他,他不过是徐淑媛为了巩固跟丈夫婚姻的一颗受精卵。如果隐瞒这一点,郁景希又会怎么理解他结了婚的爸爸却跟另一个女人生出了他?可是不说的话,孩子心头的结永远打不开。
“那难道一直都不说吗?”
郁绍庭松了手劲,望着她的眼神讳莫如深:“我以为你就没打算告诉他这件事。”
在今天之前她是有这个打算,但现在看到孩子这么伤心……白筱抬头回望着他:“我想告诉他。”
“我想告诉他,他妈妈没有死,就在他的身边,以后都想陪着他。”
“不会后悔?”
白筱主动抓住他的手腕:“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郁绍庭看着她的双眼,深沉的目光像是要洞悉她的内心:“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旦公之于众,我不会再给你反悔的借口,到时候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白筱垂着头挨近他,抓紧他的手,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她绝对不会反悔。
郁绍庭眼底浮现出一抹笑,反握住了她的手:“好,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