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在继续。
梦,这次却能看得分外清晰。
他终于触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温润身体,用最卑劣的方法。
“只要一夜。让我抱你……一整夜,我就放你走。”
他竟然厚颜无耻地开口这样对她说。
毕竟他既不懂得何为性//事,更不懂如何行情//事。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碰触她,几乎像在宠溺、讨好……伺候。
他亲昵的方式会不会太幼稚?会不会太像孩童的嬉闹?会不会根本不入她的眼?会不会比不上别人?哦不……是别“兽”。
他想讨好的女子已经过尽千帆,而他……却还是不解□□的弱角。
不比那些兽类,他经验全无,甚至不知道女子的身体究竟有何奥妙,却想在这一刻使尽浑身解数做到最好。
该不该温柔点?还是……可以依着自己的欲//望再用力一点?她承受的住吗?会不会痛?会不会难受?
“喂。”
“……”
“这种时候也是可以说话的。”她憋着笑。
“……可以……的吗?”
他单纯的反应让她再也憋不住,轻笑出声,“可以。你想什么说都可以。”
“……你笑我?”
“笑你什么都不懂还要硬撑啊。”
“…………”他瞪她。反正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小子,千年修为却只知道什么好勇斗狠,什么鱼//水//之//欢,什么巫//山//云//雨,什么御//女之术,他统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讨好中意的女人,更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要怎么让她舒服,还猖狂地开口说要抱她一整夜……
“你……答应会放我走的,对吧?”
“一整夜可没多少时间,你再不快一点就唔…………”
南江水畔,本该粉荷,碧叶铺满水面。
可因水祸不断翻搅,叶根花茎均被扯断,几多残荷破叶飘浮在水面。
雪白的裸臂在江面轻舀一捧水,她捻起一片粉荷瓣,凑到鼻尖轻嗅,荷香扑鼻。
搅动江水的细碎哗啦声让他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一袭光洁如润玉的雪背展露在他眼前,身旁承欢一夜的女人站在一江残荷的江边沐浴清洗。
她将长发拢起,从左肩顺垂而下,江水从她肩头滚落,沿着腰臀流淌而下,几颗水珠眷恋她的身体,不肯离去,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他突然懂得,为什么凡间男子会把自己中意的女人比作仙女。因为此刻,他找不到其他字眼,只觉得她美丽得……就像仙女一样。
尽管……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认为仙女是美丽的。
娇粉的肌肤在朝阳折射的粼粼江面显得更加晶莹剔透,那每一处都没有被他放过,每一处都被他烙下痕迹,每一处都被他深深记在脑海里,狠狠疼爱过。
他就这么躺在岸边,远远地看着她在江里清洗,嬉闹,偶尔鞠起一捧水泼向远处,偶尔钻进水中畅游一番,再迎头窜出水面。
一团黑影突然从水底向他靠近,他故意佯装不知,轻阖上眼皮。
她从水底探出半个脑袋,咕噜噜地吐着水泡泡,在他身边游来游去。
“喂!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我知道你醒了——啵。”
他缓缓睁开眼皮,侧躺轻笑凝视她,“早。”
“……干嘛……好像凡人一样打招呼。”
“凡人?”
“……只有凡人亲热完后第二天清晨才会这般问好吧?”
“哦?是吗?那你们灵兽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做完就拍拍屁股走了。早什么早?谁要一起过夜啊。很恶心呢。”
“这么说来。我是第一个?”
“什么第一个?”
“第一个……跟你过夜的男人?”
“…………算,算是吧。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有点开心,有个关于她的“第一”。不用是她身体上的第一,也不用是她心里的第一,似乎只要有这么一个简单又渺小的第一,他就知足了。
“咕噜噜——啵”
“你干什么呢?”
“吐泡泡啊。”
“你好歹是条千年活龙,像条鱼一样吐泡泡,有损龙颜。”
她抿抿唇,不以为意地笑笑,“有时候我会想,要是能当一条鱼就好了,那比当一条龙要简单多了。”
“何以见得?”
“到处嬉闹游玩,脑中什么残念也没有,多简单。”
“你怎知鱼脑中就没有念想?”
“就算有也没关系。”
“为何?”
“因为时间短啊。”她翘双脚拨弄湛清的江水,“就算喜欢上什么人,就算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事情,也不过转瞬即逝,不会痛苦太久。说不定还来不及懂得何谓喜欢何谓伤心何谓得或不得就被大鱼吃掉了,或者搁浅干死在小河里,或者被人抓去烹煮料理变成一道美味料理,啊……听起来好像有点凄惨啊……哈哈,不过,也好过要熬了千余年,最后还看不透的龙吧。”
“…………”也好过熬了百余年,最后还是认输的仙将。
“决定了!要是有下辈子,我就要做条鱼!每天没心没肺地吐泡泡,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她握拳高举大声吼吼。
“我养你。”
“咦?什么?”她侧目看他,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他弯唇涩涩一笑,“我说我养你,养你这条鱼。”
“…………”
“免得你又是被大鱼吃掉,又是干死在河里,还变成别人的下酒菜。”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好?”
“我对你好吗?哪里?”一个要挟女人交出身体才放过她的家伙,怎么能算是好?根本就是土匪恶霸,趁火打劫的淫//贼吧?
“你放了我根本没办法回去交差,也根本再也回不了天庭了,对吧?你会被怎么惩罚?”
剥夺仙籍?冰封千年?堕入轮回?被贬下凡?说不定……能跟她一起做一条鱼,这种惩罚好像也不错。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再度开口问。
而这一次,他没有敷衍,开口回答她,“大概因为,我也求而不得。”
“仙家也会求而不得?”
他顿住,看着江面的水倒影出的自己,眼里漾着动情后热切,专注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抬首,他盯着她,轻轻地颔首。
“那你求什么?”
“……”
“你到底在求什么?”
“…你。”是你,一直是你,我所求的,只是你,就像你所求的,一直是那个人。
“………………”
“下一世,若你真如愿当了条鱼,让我养你好不好?”
他的情话一定很动听,否则她不会捂住嘴唇,小声地呜咽出声,第一次拼命地往他怀里钻,可是她不知道,他说的不是情话,而是誓约。
他会准备一个大鱼缸,把她养在里头。不会让她无聊,他每天都会逗弄她,不会让她饿着,他每天都会喂饱她,不会让她寂寞,他会放很多鱼去陪她。
只要陪着她身边,就算她什么都不再记得,什么感情都不再懂也好。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要放我走?”
甲胄加身,他停下系扣铠甲的银环扣的手,回身看着浸在江水里的她。
“事先声明,我可不打算因你饶我一命就改过从新的。我一定要闹到炼华尊者出来见我为止。”她不驯地侧头忿忿开口,“这样,你等于纵容邪兽继续为祸人间,罪加一等,真的没关系嘛?”
他单膝蹲下身,拍拍她半露在水面的脑袋,“无妨。陪我一夜是放你走的条件,我并没要求你弃恶从善,你大可为了想见的人继续兴风作浪。”
“…………我不用你对我太好。”她别开头。
他默默地收回手,起身要走开。
是他得意忘形了,忘记了她的心里早有他人,他的好对她而言,不过负累而已。
“喂!”她突然从身后叫住他。
他停下步子,没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
“……”
“我一直没开口问,你就不打算告诉我嘛?”
“…………”
“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下一世若我真变成一条鱼,要如何找你养我?”
“…………勾阵。”
“勾阵……我欠你的情——下一世一定赔给你。”
哗啦,耀红的龙尾拍扫江面清水,她的身体重新溜入深深的江底,不过片刻,南江江面立刻又恢复巨浪滔天的态势。
下一世?她竟愿给他。
即便是还债,即便是同情,他也会去找她。
“一言为定。”
站在浪花飞溅的江畔,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神将勾阵,视天庭律例为无物,行为不检,修心不洁,凡心不脱,□□浸心,与龙女淫乐媾和,纵容龙女为祸人界,思凡之心昭然若揭,按天庭律例收监天牢,待擒住龙女后再行发落!”
他束手就擒,顺从就范从云层飞下的天门仙将,捆仙绳裂空而来,将他牢牢捆住,那绳带有灵力,惩罚似地钻刺进肉身,他默然无语,既不认罪也不反抗。
“哼。还妄称天界主战斗诤讼的最强神将,竟被小小龙女玩弄鼓掌之中。”天门神将一边收紧捆仙绳一边不屑地皱眉,“简直是丢我等众将的脸。”
“看来那孽畜道行不浅,我等前去应付需要小心,”太裳神将阴郁地盯着南江江面。
“不过区区灵兽,如何成精作怪也只是牲畜而已,难道我们会像勾阵大人一般饥不择食,连只兽都能吃得下口?”
“天庭仙女都入不了勾阵大人的眼,怎么竟会拜倒在一只孽畜的石榴裙下?勾阵大人口味还真是特别啊。”
“龙女性淫素有耳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妖媚惑人的孽畜,若非碰上此朝气数已尽,天庭早就降下天雷收了它了。天庭为新朝圣君先破后立才由得它胡闹片刻,既然它不知好歹,连勾阵大人的面子也不卖,那我等也不需要对它客气了吧?”
“天门、太裳二位神将且慢。”
一声清幽低回的鹤音从青天远处辗转而出。
鹤音轻转俯冲而来,白翅一展化为儒雅清朗的少年郎君。
“九华霜曲山炼华尊者座下鹤使见过二位神将。”
“九华山?炼华尊者?”
“那尊者不是世外之人从不过问天庭事物的么?敢问使者前来所谓何事?”
“为南江龙女而来。”
“此龙女祸乱人间,拒不悔改。魅惑神将,诱其破戒,实乃兽性未脱,不配为众兽之灵。天庭已下诛杀令。杀无赦!”天门神将重复所接旨意。
“神将所言甚是。但无论如何罪孽滔天,此龙女终究乃我九华山之物,无论天庭意欲何为,不问过我家尊者就如此行事,如此做,当真妥当嘛?”
“…………这……”
天门、太裳神将面面相觑。
“整个天界多半数灵兽皆出自我九华霜曲山,而我家尊者独掌九华山众生灵,这灵兽若非我九华生灵便罢。既是我九华山族类,也算是我山门事物,罪责生杀之事是否过问我家尊者再行事也不迟呢?”
“……可整座天界也知炼华尊者从不踏出九华山半步,如今事态迫在眉睫,要我二人如何过问尊者意思?”
鹤使轻笑,抬袖变回一只白羽翅,举翅一展将远处的厚重云层唰啦退散。
一簇雪白如冰山寒玉的身影从团簇的绵云中飘然若现,如瀑的黑墨长发被长风吹散在云团间,他身驾一只通体银光刹现的傲首麒麟,麒麟四脚踩云踏雾仙姿翩翩,仰头轻鸣出声后,站在祥云之上睥睨众生。
侧身坐在麒麟脊背的主人闭目养神,广袖迎风而动,身静若山间灵玉,周身悄然地流泻出剔透的雪玉灵光。
鹤使率先飞上云间,单膝跪地,恭袖开口,“恭迎尊者圣驾。”
轻闭的眼眸没有睁开,倒是身下的银角麒麟咧出利牙朝一众神将忿忿发出低鸣,似想将他们一口吞下。
天门神将看着云间尊者失了心神,“他……当真传说中的炼华尊者?”
“……竟然以麒麟为坐骑。这世间竟真有能让麒麟臣服的仙家?”太裳神将也呆愣住。
“不可能……”天门神将缓过神来,“传言那炼华尊者统领天庭一众灵兽,灵力至纯灵气充盈可供九华所有生灵恣意汲取……而所谓仙境必有支柱,那九华山上下皆靠他灵力支撑,他的肉身便是九华山的擎天之柱!他身为支柱,肉身若连根拔起踏出九华霜曲山,仙山必定崩塌!”
太裳神将皱眉,“可这冲天的灵力若非尊者上仙……岂是泛泛之辈可达到的境界?”
“座下何将?”
一道清韵若幽莲的仙音自上而下传来,高贵雅致轻灵,让闻者如身浸空谷之中清幽,纯净的灵气夹杂其间,让人不得不静心臣服,忘却躁动。
“末将天门。”
“末将太裳。”
“见过炼华尊者。”两位神将异口同声恭敬抱拳。
“天庭是何指示?”他省却寒暄,直接询问他要的答案,轻闭的眼眸一直没有睁开。
“龙女为祸人界,荼毒南江生灵,淫邪为乐,诱惑神将——就地诛杀。”
“……本尊要见她一面。”
“这……”
“龙女私逃九华山,罪祸人界,九华出此孽障,本尊身为其主,难辞其咎。然上天好生之德,对兽亦然。她若肯痛改前非,驯服受罚,本尊必定严加管教,将她打回原形,永不再现人形,□□九华雪顶终生,绝不让她再离开本尊镇守之地。”
“可她若不服管,尊者又当如何?”两位神将追问。
“……她若不服,便是逆天为之,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