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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废了十年的老宅子,蛛丝遍地,稍微走几步便是满地灰尘,呛得人恨不得立刻掩鼻而去。
丁漠勉强清理出一个干净的地方,回头一看,苏小娘子竟然已经随意地选了地方席地而坐了,那模样与上京城里其余的娇娇们截然不同,自在地很。
嘴角便不免有些笑意,特意选了个正对着苏娘子的位置掸了掸便坐了下来,一双长腿支棱着,愣是将这陋室坐成了金玉高堂。
比目珠便放在二人中间。
此时那珠子的白光几乎要冲破屋顶,若非远近无人,怕是会引起轰动。
苏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生怕错过任何一秒。
盯的时间久了,眼睛便有些涩,她忍不住眨了眨眼,就在这眨眼的当口,一道无形无色的水波纹从比目珠上漾开,将两人笼罩了在内。
苏妍眼神奇异地看着周围,水波纹密密地氤氲在两人周身,让人感觉浑身一振。明明是无形无色之物,以凡人眼力,是不可能看见的,但冥冥之中似乎有另一双眼,在告诉她,周围存在的这样一种物事,果真是妙不可言。
苏妍和丁漠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互视的一眼,充满着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意味。
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向反方向相背而去,在走了三步抵达那罩子的边缘以后,便再出不得一步。
苏妍赞叹道:“世事果真神奇。”
她能感觉到,从水波纹中传来的亲近和善意,所以即便被困在这一隅之地,她也丝毫不感到慌张。
丁漠蹙了蹙眉,似乎若有所思,脚下半点不带停顿地再次走到了比目珠前,蹲下身子细细地看。
此时比目珠周身的白光已经渐渐弱了下来,珠子内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呼唤着他,熟悉而眷恋,让他忍不住伸手触了上去。
苏妍却毫无感觉,只手触在那罩子上,陷入软软的一团,眼前有影像急速地闪过,但因为速度太过,她根本看不清。
她将手轻轻地按在胸口,不由地有些怅然若失。
……究竟是什么呢?
她能感觉到自己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一阵闷哼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苏妍转身一看,只见丁漠双手用力地抱头闷哼着,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向挺拔的身子蜷缩起来,一条长腿因痛苦而用力地抻着。
苏妍唬了一跳,蹬蹬蹬跑了过去,一把扶起他的上半身,任丁漠倚在身前,急急道:“丁公子,你怎么了?”
丁漠仰起的额头露了出来,只见一个三角状的金色暗纹在其额心若隐若现,苏妍只扫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那暗纹此时还在一个劲地往他脑袋里钻,造成的巨大痛苦让丁漠整张脸皱成一团,不消说什么绝世的风采,便是普通路人这时看起来都要比他神气。
可便是这样的丁漠,也让苏妍不忍心,她将他紧紧搂住,不断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
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一旁的比目珠上,白光减弱,在慢慢地往里收缩。
丁漠牙关咬得死紧,□□声断断续续地露了出来,身上的温暖让他额前的冰冷与脑袋里钻缝般的痛苦都减弱了许多,他情不自禁地抓得更紧。
许久。
丁漠的动静才停了下来,他软软地倒在苏妍的怀里,鼻息喷在她胸前,让她不自在地躲了躲:“丁公子?”
丁漠没应声。
“喂。”
苏妍无奈望天。
再过了会,丁漠还是没动静。
“还不起来!”
苏妍没耐性了,一推,丁漠就软骨头般地被推到一旁,顺势打了个滚坐了起来,脸上笑嘻嘻地:“看出来啦?”
“当我傻的么。”苏妍心内暗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丁漠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内有些遗憾。
额心的三角状暗纹已经彻底地隐了进去,那张白玉般的脸此时看来更添了一层飘渺,似有脱胎换骨之意。
苏妍一手捞起一旁的比目珠,盈盈白光只散在珠子外薄薄一层,看起来分外温润可爱,炽热的温度已然降了下去,她上下抛了抛,目光才转到丁漠身上:“之前你怎么了?”
丁漠一脚支起,一手撑着下巴朝她看来,嘴里道:“这东西有些意思,流光溯影,可惜信息太大,时间有限,有些我还需回去再细细思量。”
“那你身上,可有不适?”
“不,好得很。”丁漠站了起来,一手随意轰出,地面便破了一个近十丈的深坑,地底都在轰隆隆地震动。
两人不由地面面相觑。
“这……”未免有些惊人了些。
虽则两人武力强大,到底还是遵循这个世界规则的,随意的一拳便能造成这样的后果,那当世又有谁能经得起丁漠一击?
苏妍心内渐渐火热起来,跃跃欲试。手放到腰间,长剑振翅一展:“请战。”
丁漠苦笑,望望天:“你打不过我。”
“无妨,且试一试。”苏妍双眸被兴奋所侵染,看起来反倒有些少女的感觉了。
丁漠心下一软,正要答应,却觉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不由心叫不好,伸手一拦,恰好握住眼前女子的细腰,软玉盈盈,他却再顾不得手下触感,脚下不知如何,人却瞬间飞了起来。
似腾云驾雾般,不需屋檐为点,便直接腾在半空,往孙宅外电射而去。
苏妍惊讶地眯了眯眸子,这可已不是武侠范畴,倒似仙家手段了。
两人轻飘飘地落在了宅子外,孙府内传来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丁漠这才敛下心神,抬眸正好见到苏妍打量的眼神,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也呆愣住了,脑中似有信息闪过:“轻身术。”若有所悟。
苏妍垂下眼睫,也不再追究,总会有弄明白的一日:“刚刚为何如此匆忙?”
丁漠这才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孙宅,带着她往苏府走:“之前我感觉到一股可无从抗拒的力量从地底传出,让人浑身战栗,当时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拼命逃。现在想来,怕是再不走你我二人都会折在这里。”
苏妍默了默,她并无任何感觉,只除了觉得阴风阵阵外,可既为凶宅,有阴风湿冷不是正常的么?
莫非,还是那暗纹的缘故?
她心内猜测,一边提气迅速往苏府而去,此行已经有段时间了,希望不要让人发觉才是。
在一个岔道口,苏妍停了下来,拱了拱手:“公子,便在此处分道扬镳吧,镇国公府在西,不顺路了。”
丁漠不快地撇了撇嘴:“我丁漠岂是会让小娘子一人独行夜路之人?不妥。”态度很是坚持。
苏妍无意与他争执,见他不肯,便也就径直朝苏府奔去。
索性两人轻功都极为出色,很快便到了苏府外墙,见丁漠还要跟,苏妍无奈:“便到此吧。”
丁漠见此,也见好就收,拱了拱手:“苏娘子,告辞。”
苏妍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跃上墙头,像只灵猫般轻巧地落到瓦黑的屋顶,白底红梅斗篷衬得露出的那张脸,更如夜色中的精灵,不似人间所能拥有。
丁漠冷不丁出声:“你知道,我此行所为如何?”
苏妍回身,一双眼熠熠生辉:“为何?”
“一月后,我会亲自上门提亲。”声音斩钉截铁。
苏妍默了默:“你不怕因我身上的宁国公府血脉,而遭到当今厌弃?”
“那又如何?”丁漠环胸抬头,姿态自信到狂妄:“世上前程不止一条,可唯独,只有一个你。”
苏妍笑靥如花。
“我等你来娶。”
丁漠脸上的笑意,比月色更明亮。
他提气,顺遂心意地飘到苏妍身边,在腮边偷了个吻,人便腾飞而去,苏妍只注意到他眉梢眼角的快意,不由也笑了。
第二日。
苏妍一大早就去秋水苑看过母亲,陪着吃了顿早饭,便回房换了一身素色,连鬓边都簪了一朵白花,才领着绿杨往外而去。
垂花门外卢二狗早就等着了,见苏妍出来便迎了上去:“小姐,车马已经备好。”
苏妍垂下眼:“父亲呢?”
“苏大人一早便出去了,只是我等也不知大人去了何处。”
“罢了。”
苏妍背着双手慢慢走出去,今日是宁国公府男丁行刑之日,她总要去送最后一程。至于劫囚,她不作想,苏家上下连到老家百来口人,她不敢冒险。
人力有时尽,对上拥有千军万马的国家,她一人毫无胜算。何况……大舅舅害了那么多人,并不无辜。
绿杨担忧地看了眼小姐,心下难受。
小姐这人向来坚强,便是练武受了伤也从不吭一声,今日却明显能觉得心情差得连掩饰都无法掩饰住,除了还能在夫人面前有个笑模样,其余时间竟是一点都不见开颜了。
这样的天仙女子,上天竟然忍得让她受这些,也不知日后的婚嫁该如何了。
苏妍自是不知身边小小的奴婢在为她担忧,只心内的沉郁确实化不开。可老天今日却讽刺得万里无云,天空一碧如洗。
她看了眼天,任绿杨揭开帘子,才一步跨了上去。
卢二狗见小姐与绿杨都入内坐好了,才示意马车出发。
一路马车得得得地往菜市口而去,苏妍安静地坐着,两手拢在袖中,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要到目的地,马车却蓦地停了下来。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了进来:“娘子留步。”
苏妍厌恶地皱了皱眉,又是他,口中道:“沈公子又有何事?”
“可否移步一聚?”
沈誉长身玉立在马车前,一袭白衫,清朗如溶溶月,引得周围路人驻足。
“今日还有要事,请恕苏某无礼。”苏妍冷道。本来心情便不好,听到这人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厌烦。
“誉只有几句要说。”沈誉坚持。
菜市口本来便是鱼龙混杂之地,今日有那作威作福的宁国公府男丁斩首,人流更是比平时多了一倍,这般模样的一个郎君杵在那,自然是得了许多人的关注。
“咦,这小郎君,可真是俊俏啊。”
“就不知,那车上的娘子是哪家的了,也不知是何等天仙模样,才能引得如此一个郎君倾心以待。”
“啊,这个我知道,看到马车棱上的苏字标记么?不出意外,必然是那拥有倾城之貌的苏家大娘子。”
“难怪了……”
苏妍听了一耳朵议论,心里明白继续僵着,只会成为众人谈资,只得道:“前方秋月楼菊字间。”
这是她之前便定好了的,视野极好,正好可以看到行刑之地。
大家小姐,还没有哪个抛头露面去混在人群里看行刑的,这都是惯例。
才说完,沈誉便让到一边,任马车驶过,笑不到眼里,只觉得心里第一次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振作精神,嘴边牵着一抹笑,便带着下人依言去了秋水居。
卢二狗等在楼下,见他来了便领到了菊字间。
小二早前见苏妍已是惊了一回,见到沈誉又是惊了一回,心道今日怎一个两个的都长得这般好,看起来倒是天生一对。一边赶忙搭着巾搭敲了敲门,便见一个清秀模样的丫头上来开门:“何事?”
小二忙道:“不知娘子郎君是否要添些茶水?”
里面那两神仙模样的男女都没理他,那清秀女子倒是蹙了蹙眉:“可有碧螺春?”
“有,有,有。”小二点头哈腰地应道,下楼取茶之时,正好听到男子地急切问句:“苏娘子为何不应我?”
心下便明白原来是那俊俏郎君求而不得,小二便颠颠地下去取茶了。
苏妍见小二走了,示意绿杨关上门,只留一道缝出来,才从容道:“我不为妾。看来父亲一早是去见沈相了。”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沈誉,果然在他身后见到了与丁漠一般的背灵,也是一般的薄透晶莹,脸容与沈誉相似。
沈誉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脸色为难,他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可你苏府如今模样,我若娶你,必然是放弃我沈氏一族的前途。”
“你放心,便是为妾,你在我心中也任谁都越不过去。”沈誉郑重发誓。
苏妍嗤笑了声:“然后再等你为了前途娶了正妻,来磋磨我?”
沈誉急道,连清风朗月都顾不得了,此时才有些真实出来:“誉,誉不娶正妻,可好?”
“既有一时妥协,便有一世让步。”苏妍不信,见沈誉还是不放弃,加了记猛药:“何况,我应了别人。”
她很奇怪地一点都不在意沈誉会将这说出去,并非信任,反倒是……对这世情规矩的满不在乎。身体内像是有什么在发酵,要突破一般。
“别人?是谁?”沈誉柔声道,声音里却暗藏着一股狠劲。
苏妍摇了摇头:“这你不必知道。”
“是不是那丁公子?”也许,天敌自有感应,明明与丁漠不过一面之交,沈誉却印象深刻,第一反应便是他。
苏妍好笑地看他:“不论是谁,我都不会嫁你做妾。”
沈誉蓦地闭上眼,手攥得极紧,半晌才睁开眼道:“誉不可能娶你做妻。我沈氏一族奋斗到今天地位,是无数族人的努力,不能毁在誉的手中。誉爱你敬你,却绝不可能将家族凌驾到誉个人的享受之上。”
他从前往后,都不会再这般朝人坦白。看着眼前女子如花鲜妍般的脸,沈誉心下绞痛,却不得不放弃,仿佛有什么制约之力在缓缓从身上脱离,他怅然若失。
苏妍只觉浑身一轻,心内隐有所感。
正要说话,却被一道低沉的琴音般的声音打断:“沈公子此言当真?当真要放弃苏娘子?”
丁漠一把推开菊字间大门,昂首阔入。
一贯的红衣赫赫,公子绝色。
沈誉皱眉,却不愿在这人面前示弱:“与你何干?”
“是也不是?”丁漠逼道,一股如山岳般的气势压来,直让沈誉寒毛直竖,心底竟一点都提不起反抗的意志。
苏妍一愣,看样子,那暗纹带来的好处不少,丁漠今日简直是脱胎换骨,说不出的感觉,却与众人都不同。
再看,他身上的背灵彻底地融在了体内,隐隐一层光,其余看不见了。
沈誉闭眼,想到家中老父,想到日后,决然睁眼:“是,誉放弃。”既明知事不可为,何必迎头直上。
才说完,一股巨大的悲恸和绝望从灵魂深处席卷过他,让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滴泪夺眶而出。
他呆呆地抹了一把脸,一股红光瞬间拔体而出,苏妍亦是如此,在半空混做一团,转了转,便随风飘散了。
丁漠满意地笑了,这才看向苏妍,像看向失而复得的宝贝:“血契散,静疏,就等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