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养成指南 第17章月老的红线下修

    第十七章:月老的红线(下)

    夜黑风高,宜杀人放火,窃室盗物。这句话在凡间行得通,在天界亦然。

    月老殿坐落在东南方,不像落霞宫只有极昼和极夜,那里有黄昏,也可见月亮。天界的月亮没有阴晴圆缺的变幻,永远都是满月当空,日复一日洒下银白色的光辉,给仙宫添了七分清冷,三分神秘。

    今晚,月亮却被云彩遮住了大半个,不复往日的明亮,给前来盗取红线的仙人们提供了不少方便。当然,这云彩可不是自己恰好飘来的,自然是来盗红线的仙人们故意为之,每个人都为遮挡住月光而搬砖添瓦。不一会,月亮的身影就几乎被云给掩盖了。

    借助天时地利,无瑕和宿璃所在的祥云完美的隐在了云层之中,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仙人在月老殿来去匆匆,宿璃时不时发出低声感慨:“啊!原来冷清如嫦娥仙子也会来取红线!她也有喜欢之人了?”

    “啊!我没看错吧,那不是二郎真君吗?”宿璃摸摸头万分惊讶。看不出来平时板着脸一派严肃的真君居然也有纯情的一面呐。

    “……等等!啸天犬也叼着根红线,它也有喜欢的¥@??!”

    如果说方才只是惊讶的话,现在他是震惊了。

    无瑕在一旁打了个哈欠,心道:月老这老头还真是无聊,命人守在门口到底有何用,都被偷成筛子了。

    ……

    此时,月老躺在摇椅上扇着蒲扇,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哼唧一声:“哪个又再咒骂老夫,哼,老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想怎样!”

    “师父,前后已经有一百三十七名仙人外加一条犬过来‘拿’了红线。”月老座下的小徒儿小跑着过来禀告。

    月老举起蒲扇对着小徒儿的脑袋就是一招呼,“拿什么拿,明明就是偷!罢了罢了,年轻人总是太冲动,随他们去罢。”

    “是!那小绳子还要不要守在殿门口了?”小徒儿小心翼翼地问,守不守不都一个样么。

    月老气势汹汹道:“守!必须给老夫死守严防,若不派个人杵在门口,他们迟早会把老夫的宫殿给搬空的!”

    小徒儿:“……师父英明!”

    ………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仙人从里边出来,宿璃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已经提醒了好几次,可惜都被对方忽视了:“落瑕,我们赶紧去吧,我怕去晚了就没有了。”这年头,就连啸天犬都能拿到了红线了。

    无瑕摇摇头,态度异常坚决:“再等等。”

    宿璃只好点点头,只能期盼先行的仙人可以给他留上那么一根。

    直到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万籁俱寂之时,无瑕弯起嘴角,朱色的唇划出一个绝美的幅度,“我们走。”

    “好!”他早就等不及了。

    两人驾着祥云从半空中悄悄滑下,驶进了月老殿,宿璃领着无瑕熟门熟路地向庙堂摸去。

    庙堂的外边有一棵高大的榕树,应该就是宿璃所说的姻缘树。上面挂满了用红丝系好的木牌,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牌面隐隐有灵光浮动。风一动,木牌摇曳,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很是好听。

    无瑕顿感好奇,正想上前打量一番,就听宿璃小声地催促道:“那个以后再去看,我们先去庙堂拿红线,万一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放心,不会有人阻拦我们的,你以为晚上这么大的动静月老真会不知吗。”无瑕嘴里这么说,却还是放弃了去一探究竟,毕竟眼下它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俩人一齐走进了庙堂,不同的是,宿璃是猫着腰进去的,而无瑕则是堂而皇之走了进去,仿如在自家漫步。

    庙堂里有几盏灵光灯照明,所以并不觉黑暗。

    无瑕扫视一下周遭的环境,发现桌上摆满了人偶,且每两个人偶之间都用一根红线系好了,数量壮观。

    桌子上方是烛台,宿璃一眼就看到了烛台上的银盘里盛的红线,激动道:“在那里!”

    比起红线,无瑕对烛台下方的人偶更感兴趣,“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用红线把人偶绑起来?”

    宿璃正想去拿红线,听它这么一问,便停下动作解释道:“每个人偶都对等一个人,红线其实就是姻缘线,被绑住的两个人注定在一起。”

    “在一起……为什么都是一男一女?”无瑕挑了挑眉:“两个女的就不能在一起了?妹妹就不能和姐姐在一起?”碧落一直说它是她的妹妹。

    “这这这……”宿璃为难了,他从没听说过两个女的也能互牵姻缘的:“我只知,这世间应是男子和女子才能在一起,从没听闻过姐妹也能结缘的。”

    这么说,姐妹不可以在一起?

    无瑕看着满桌的人偶陷入了沉思,它不想和碧落分开,如果只有男子和女子才能在一起的话,那么碧落是女人的话,它必须要是男人?!

    “落瑕,你在想什么?”宿璃见它半天没说话,出声问道。

    无瑕的神情突然认真起来:“宿璃,你有没有很想和一个人在一起?”

    宿璃听它这么一说,脖子一红,顿时心跳加速,女神这是变相让他表白的节奏呀,于是,咽了咽口水:“有、有的,就是……”可惜‘你’字还没出口,就听无瑕道:

    “为什么会想和她在一起呢?”无瑕喃喃自语。

    其实无瑕是在问自己,但宿璃自作多情地以为无瑕是在问他,忙道:“因为喜欢。”

    闻言,无瑕抬起眼,墨色眸子如深色的泉,目光幽然,似含不解:“喜欢究竟是什么?”

    宿璃没多想,脱口道:“喜欢就是看见她会心跳不止,不见她会想念,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一口气说完,耳根就红了大半。他踮起脚尖,伸手从银盘里拿下一根红线,捏在手里,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落瑕,我、我喜欢你!”脸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红:“我能帮你系上吗?”

    无瑕被他之前那一段话说得心中起异,微睁大眼睛,过了良久,缓缓地露出释然的笑容:“不行,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为什么?”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还有,我其实是个男人,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无瑕笃定道。

    “……什、什么?”宿璃表示自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谁来告诉他,他一定是耳朵哪里出了问题,女神一秒大变汉子?

    “我说,我是男人。”无瑕笑容渐渐加深,抬起右手画了个诀催动灵力,霎时灵光从它的周身漫出,墨色的发丝纷飞,如舞动的精灵。绚丽的蓝从发梢缓缓向上蔓延,直到如瀑的青丝变成深海的颜色。它睁开眼,双眸仿若上等碧玉,隐隐噙着暗光:“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如果不想被我牵连的话。”

    “怎么会……可是你明明穿的是女装!”宿璃不敢置信,不死心地质问。

    无瑕反问:“男子就不能着女装吗?”它只不过是照着碧落平时的穿着,变幻出这身衣裳罢了。

    “我还以为你是女子……”无瑕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有那么一刻宿璃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噼里啪啦”碎成几瓣的声音。

    孱弱的的光线照映着它的容颜,如同开在月下的罂粟花,美丽又诡秘:“你若是不走,就来不及了。”话一说完,周边的人偶被灵力一振,纷纷倒地,一时牵扯了无数红线。

    宿璃完全没有要走的架势,他低下头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有些难为情道:“你能不能……”

    “?”

    “把……发簪还给我。不要误会,我、我要回发簪绝对不是因为小气!”这发簪是他要送给心仪姑娘的,落瑕是个男人,应该也用不上发簪什么的吧。不过他真的好难过,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哪知姑娘...却是个男的,真真是大写的仙界惨剧啊!!

    “………”

    ………

    月老正在躺椅上悠闲的打盹,突然庙堂里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让他顿时惊醒,手忙脚乱从躺椅上爬起来,怒吼道:“小绳子!!”

    “师父!徒儿在!”小绳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你快去庙堂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任他们偷红线,他们反倒恩将仇报,是想拆了老夫的庙堂不成!”话罢,月老一把拎起蒲扇,召出祥云就朝庙堂的方向飞去。

    留下小绳子在原地摸了摸脑袋,疑惑道:“师父不是让我去看吗,怎生自己先去了。”

    月老火急火燎地赶到庙堂,无瑕早已在门口候着他了。

    月光下,重新变回墨色的发丝随风拂动,附着月华的光泽,幽潭般的眸子隐匿在光线下,看不真切。

    月老顿住脚步皱眉,天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了,他怎么不知道:“你……”


    无瑕朝他眨了眨眼睛,主动承认了,“我是落霞宫的人,是我拆了你的庙堂。”话语中没有半分歉意,还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月老无语了:“……!”头一回见做了坏事还如此理直气壮之人!简直是活久见系列!于是把蒲扇指向站在无瑕身旁的宿璃,问:“那你呢?”

    宿璃红着脸老实回道:“我是来偷红线的。”

    月老:“………”

    ………

    结界内。

    碧落突然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按了按额角。早在无瑕使用灵力的那一刻她就知晓了,她进结界之前给它施了一道同心咒,只要是它遇到危险,抑或是周身灵力波动过大,她都能知晓。

    小鱼定是闯祸了!

    果然,她一走出结界,就见月老座下的童子急匆匆地赶过来告知:“碧落上仙,你府上的无瑕童子把我师父的庙堂给毁了。”

    碧落颔首:“我知道了!”这下,她只觉头更痛了。

    碧落随口念了个明目咒,召来祥云朝月老殿的方向行去,想着待会一定要好好管教一下小鱼,还有少不了又要去师兄那里借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还没到月老殿,就见不远处有一朵祥云飞速朝她过来,刚想避开,就听见祥云上的人唤了一句:

    “碧落!”熟悉的声音中掩藏不住的是满盈的激动和喜悦。

    碧落生生顿住,下一秒那人便扑进了她怀里,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抱紧,紧到她呼吸不畅,似乎不抱紧一点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碧落……”无瑕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地响起,缱绻柔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碧落一怔,片刻后,垂下眼眸,伸手回抱住它。本想好好说教它一番的,但不知为何,见到它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俩人贴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宁静的夜里,似乎连心跳声都放大了数倍。

    也不知抱了多久,碧落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难受:“小鱼,松手。”

    “为何?”无瑕不情不愿。

    “你抱得太紧了。”她一介降魔仙子如果被自己闺蜜活活勒死,传出去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无瑕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舍地松开了她。

    碧落这才忆起还有正事,挑眉道:“你为何要毁了月老的庙堂?”

    无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尔后勾起嘴角:“我不这么做,你会出来吗?”

    碧落:“……”谁来还她那个单纯可爱的小鱼。

    “月老说,明日让我和宿璃过来牵红线。”无瑕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之后的半年,我需帮忙织红线,这样算是抵偿了,你不用去找银霄借钱的。”它绝对不会让碧落去找心怀不轨的笑面虎!

    听到陌生的名字,碧落挑眉:“宿璃是谁?”

    无瑕瞥眼看向身后,碧落这时才发现后边还站着位少年,她之前都没有注意到。不过这少年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他就是宿璃?”碧落看向少年。

    无瑕点头:“嗯,前些天认识的。”

    碧落不由多看了宿璃几眼,难得呀,这貌似是小鱼的第一位男性友人。

    宿璃此时正悲愤地盯着碧落,对于碧落上仙,她就算化作灰他也认识!所谓新仇添旧恨,莫过于此。要不是她总是想着淹掉尊上的仙草,他又怎会被留下来看守!还有,落瑕……不,无瑕喜欢的原来就是她,就算是“前”情敌见面也分外眼红,虽然只是“前”。

    碧落对宿璃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她爽朗一笑,上下打量了一遍宿璃,暗道:没想到小鱼喜欢的是圆脸可爱型的。难怪它看不上她以前变过的那些男子,敢情是没有这一款的,失策失策。

    碧落笑道:“宿璃,你以后可以经常到东方第一重天落霞宫来找小鱼…嗯…玩。”顺带培养培养感情。

    本以为他会满口答应。

    那知,宿璃悲愤交加地摇头。单不说落霞宫是他尊上咬牙切齿的地方,要是知道他去玩,定会把他做成花肥施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急需找个地方静一静,来抚平无瑕是男扮女装的带给他的创伤。

    想到这,宿璃一脸忧伤地飞走了。

    见他匆匆而去的背影,碧落只觉莫名奇妙,半晌想到一个自认靠谱的理由:“小鱼,他这是害羞了?”

    无瑕:“……”

    “碧落。”无瑕突然牵起她的手,耳尖微微发红:“我带你去看月亮。”

    这前后跳转的太快,碧落有些跟不上节奏:“月亮?”

    “在落霞宫看不到的,真的月亮。”无瑕一边说,一边催动着祥云朝上边飞去。

    半空中的明月,已没有云彩的遮挡,露出了全貌。皓月当空,洒下漫天银辉,给俩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一时美不胜收。

    碧落静静地看了一会,一甩衣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云上坐了下来,她还是第一回如此近距离地观赏月亮,果真很美。

    无瑕挨着她坐了下来,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红线,这是它顺手在月老殿拿的。扯过她的手,借着月光,将红线仔细地绑在了她的指尖。

    “这是红线?”碧落看着手指上的红线,讶异道:“干嘛绑在我手上。”

    无瑕侧过脸望着她,脸上还带着无害的笑容:“因为,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可以吗?”若不是月色迷蒙,定能发现它此时的面色是绯红的。

    碧落一愣,随即有些欢喜,养了这么多年的闺蜜,情谊还是深厚的。不愧是她的小鱼!

    刮了刮它的鼻子道:“红线不是这般用法,不过,我答应你便是!”

    无瑕听到了她的答案,心中欢喜非常。

    碧落长长的发丝一如既往的用一根素色的发带绑住,半披了下来。如果插上发簪,定是很美的。无瑕暗暗想,以后一定要亲自买一根发簪送予她。

    至于那根发簪,它还给宿璃了,说到底它还是个相当良善的鲛人。

    ………

    回去的路上,碧落正琢磨着如何对无瑕开口,她出来是因为情况特殊,至于修炼还是要继续的。

    无瑕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不会打扰你修炼的,你明日牵完红线后,就可以继续修炼了。但你要答应我每月都出来一次,不然的话……”摆明了话里有话。

    “不然的话会怎样?”碧落有种不祥的预感。

    无瑕面带狡黠:“不然的话,我一天掀一处宫殿,掀到你出来为止!”

    她是个有原则的上仙,为了让自己的闺蜜不迫害其他仙友,所以:“我答应!”一月一次,也不算过分,况且自己也会想念它,每月见一次倒也不错。

    无瑕牵起她的手,暗暗一笑。碧落也不觉有什么,任由它牵着。

    身后便是一轮巨大的皓月,月光柔和浅洒,冷清的月光此时也席卷着暖意,两人身影像是镶嵌在画卷里,完美的融入了月色之中。

    ………

    落霞宫,夜色正浓。

    碧落没有回结界里,而是向往常一样抱着无瑕入眠。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呼吸声,让无瑕有种久违了的错觉。它紧了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

    纤长的睫毛静谧,碧落呼吸均匀,似乎已然入梦。

    “碧落,”它缓缓勾起嘴角,侧过头,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我喜欢你。”

    明知道她听不到,但它心中亦是欢喜的。

    夜静幽,少年人的心却轻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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