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承闻言有些发懵,不明白怎么就牵扯到了谢小满身上。
只听那兵士接着道:“说来也是奇怪的事情,那个谢小满,要姿色没姿色,要能耐没能耐的,桓大将军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听说她是陈郡谢氏的小娘子?这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依我看啊!这肯定是假的无疑了!别说人家高门大族了,就连小户人家稍微知道点礼数的姑娘,哪个不是谨遵礼法的?没事儿不在家总往外跑就已经够没脸没皮了,这在男人堆里打混,成什么体统?说白了就是不要脸!”
“切!这样的人竟然还顶着个参赞的名头?依我看啊,肯定是哪个山上的狐狸媚子!怎么就搭上了桓大将军的魂儿,跟着跑到这来捣乱来了!薛大人!您也是得道高人,有没有仔细看过那个小**,是不是狐狸变的?”
听着兵士的话,连薛子承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很少发火的薛子承,这时候也收敛了方才随意的模样,表情冷冽下来。
兵士吓了一跳,猛然间竟有些结巴:“我、我……”
他下意识的认为,莫名其妙来了个同样的修士,薛子承定然是看不上的。同行是仇人,即便嘴上不说,有些东西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
谁知,薛子承竟冷笑一声,道:“谢参赞就算官职再小,也是一位参赞大人。你在军中这么多年,难道不清楚什么叫做上峰么!把上峰骂做是**?你是想要被军法处置么!”
薛子承说的严肃,兵士仿佛被人从头顶上浇了一盆凉水,连忙放下了手中拾掇好的碗筷,单膝跪了下去。
“薛大人见谅!是小的胡言乱语……”
“的确是胡言乱语!江上那夜,要不是谢参赞,你们在南岸的这些人,也早就葬身鱼腹了!如今竟然说这种话!谢参赞对此事不愿多言邀功,你们这些人竟然以怨报德?”薛子承低头看着他。想起了方才的谢小满,神情也没落下来,“她这个人……我以前也是看错了。只可惜,这样的命数。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逆天改命呢……”
薛子承说着,彷如再度陷入了什么,发起呆来。
“是!小的知道错了!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兵士还在讨饶。这时候感觉出头顶上的不对来,抬头去瞧,只见薛子承双目略微放空,也不知是陷入了什么样的思绪当中。
对上了士兵的双目,薛子承连忙回神,退了半步。
“抱歉,最近精神不大好。”薛子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头掩饰。
“薛大人为大家劳心劳力,自然应该多歇息!小的先不打扰了!”
薛子承点了点头,不再管他。任由他退下。
心里微乱,这是许多年没有过的感觉了,自从薛子承从那血色的光影中走出来,过的一直都是些平淡的日子。
即便是从军征,同样的鲜血也无法与当时的所见所闻相比拟,只有夏花、只有谢小满灵魂的味道,才会让他的心绪变得混乱。
薛子承的内心是复杂的。一方面,他知道谢小满的危险,想要让自己关心的所有人都远离她的存在。另一方面,他又为谢小满感到可惜。毕竟谁都明白,他只是命数不好,灵魂沾染上了一些东西而已。
谢小满在建康城那么长时间,从宗院里的老头子不可能不清楚她的身份。不可能嗅不到她灵魂里的气息。这么长时间,却未曾有过任何动作,甚至还同意她成为了从宗院的一员,那个老头子,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想到这里,薛子承摇了摇头。说到底。自己是个一个寻常修士罢了,虽说见过的、经历过的事情稍微多了些,可是这些涉及到神道的境界,并不是自己能够企及的,也不是自己能够说三道四的。
只是,那个谢小满……
薛子承面色微白,双拳下意识的握紧了一些。如果有机会,还是如同郗超所说,让她早些离开吧!
桓大将军素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只是这一回,怎么就稀奇的优柔寡断起来……
就在薛子承心思如同江水般翻覆的时候,谢小满已经跟随夏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从最开始被抓包似的紧张,缓解到现在,谢小满反而沉静下来。
她最近想过一些事情,自己的、他人的,许许多多,虽然很多事情让她想不明白,但是该想的还是要想,否则人和土豆,又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或许她确实不比土豆聪明多少,因为谢小满依旧没有想明白。
“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谢小满看着夏花的面庞,不知多少次惊叹于她的美丽。
“为何要离开?”夏花回答的有些慵懒,她浅浅一笑,笑靥如花。
如同世间最美的女子一般,夏花优雅的坐下,为自己填茶。修长的手指如同精雕细琢的白玉,粗细长短是那样的恰到好处,仿佛应该作为一切美好的衡量标准一般。
茶香四溢于帐篷,却因为夏花的美丽,而搁浅下来。
即便是同性的谢小满,也无法忽略夏花的美丽,双目仿佛中了邪似的,一刻不停的盯着夏花的身影,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
这并不是魅惑,却胜似魅惑。这是天地间最简单的美丽,因为世间的花儿都在她的神魂里,梅花的孤俏、杏花的娇柔、荼蘼的叹惋、牡丹的雍容……一切的美好,都在她的灵魂里。
这样的灵魂,从里到外散发着美丽,又焉能不让人怦然心动。
一旦看过她的美丽,世间的一切美人都成了东施效颦。
每次夏花在军营中走动时,太多的目光会汇聚过来。
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从来都带着些不好言说的色彩,可是他们看向夏花的目光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执迷的、痴情的、崇拜的,近乎膜拜的目光。
这是一种每个人心神中最基础的情感,仿佛母亲身体散发的味道,又像是脚下大地带来的微小脉动。这种感觉十分熹微,却又异常真实。就像是脉搏一般,全然笼罩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构成着生命的每一个存在。
军士们看向夏花的眼神,就是对自然崇拜的眼神。
他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夏花就是自然之一。
夏花是一种超然的存在,似神非神。
没有人会用看女人的目光看她,即便是这些常年在军旅中的军人们也不会。
至于谢小满,她对于夏花的存在十分复杂。
与寻常不同,她并没有对夏花崇拜的心思,这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情,又或许是因为她体内那么一点点柔然的神魂。
夏花对于柔然,只是一个属下一般的存在。没有人会忌惮自己的手下,即便自己现在的能力十分弱小,这种忌惮也是不成立的。
当然,这一切也源于柔然的强大。他已经傲然于世近千年,又怎么在乎一个小小的花神?
所以谢小满不会畏惧夏花,也不会对她崇拜,但,这也只是神念当中的本能,却不代表理智上的结论。
从理智上来说,夏花随便一个眼神就可以杀谢小满上千次,而且,对于夏花本人来说,杀掉谢小满并没有太多的损失。
谢小满并不知道柔然真正的命令,就如同她并不清楚柔然的目的一般。在她的认知当中,如今的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死活都是看夏花的心情。如此而已。
这样如芒在背的感觉,自然很不爽。
好在谢小满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精神上紧绷过好一阵子,如今再面对“死神”,神经反而锻炼的大条了一些,整个人也略微豁达起来。
当然,也只是略微而已。
“你说过,要去收回其他散落的力量。如果不离开,要怎么收回?”谢小满方才在薛子承那里吃的有些多,于是说着说着,打了个嗝。
夏花皱了眉头,在美人面前打嗝,的确有些不成体统。
不知为什么,看到夏花皱眉,谢小满的心中有些小爽。
“附近就有一个,先收回再说。”夏花恢复的很快,不喜的表情很快收回,目光流转之后,她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
“什么时候去?”谢小满心里微凉,她虽然不完全清楚“收回”意味着什么,却能够猜到大概。
她不是喜欢杀戮的人,甚至对其十分痛恨。可是,现如今……
谢小满心里微沉,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又应该怎么做。
夏花转头看向她的双眸,仿佛看出了她的挣扎,十分美丽的笑了笑,发出的语言仿佛母亲一般,春风拂面:“不急呢,反正大军还要在这里驻扎几天的,那个人又跑不了。”
果然是个人类……如果要“收回”的对象是个猪牛羊之类的,或许自己还要容易面对一些……
“桓大将军实在是个妙人儿,让我现在离开,我还真有些不忍呢。”夏花说到这里,轻笑起来。
她笑的面色绯红,如同小女儿态。
可是谢小满知道,这天下间并没有这样的小女儿。
于是她心里略微翻腾,不知在想着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