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貂蝉出府门的时候,曹植二人面上早已恢复如常,仿佛方才的事情根本未发生过一样,一个谦谦君子,一个温婉贤淑,告别的时候,曹植礼数有加道:“吕夫人慢走,有空常来做客啊。”
虽然很不想回头再看那个该挨千刀的混蛋,可奈何有他人在场,貂蝉还是恰到好处的转过了身,在转身的瞬间,便换上了一副温暖人心的浅淡笑容,欠了欠身子,然后缓缓转身离去,两个姿色还算不错的婢女即刻跟了上去。
等三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后,曹植身边便出现了一个彪形大汉,曹植头也不回道:“事情都安排妥了?”
典韦点了点头,道:“公子所料不差,那陈珪果然连夜出城去了,只是时间太紧,去往宫中的兄弟还没有回来,陈府就已经有动静了,所以我就擅自做主给城外的老卒提前发了命令,让他们直接动手。”
虽然不是事事尽如尽人意,可即便如此,曹植也自觉知足了,更何况今夜貂蝉的意外拜访,可以说是又增加了自己的胜算,想必那吕布也逃不过枕头风的几番吹鼓。
沉吟片刻,曹植缓缓道:“只是可惜了没有让陈宫背上黑锅,这下这笔账又得算在吕布头上了,这样,典胡子,你再派个可靠的手下,去我姐那里,就说衣物用不着了,可别惊动了陈宫的耳目。一切,就等明日了。”
典韦领诺,却犹疑道:“公子,不如我们连夜出城,万一城外之事不济,恐怕到时候我们就再无机会了。”
曹植摆了摆手,道:“就算城外的截杀没有成功,也足以让陈登站清立场了,到时候我们只要顺水推舟,十有八九还是可以成功的。”
似是看出了典韦尚存的疑虑,曹植微微一笑,道:“典胡子,不是我不想早点出城,万一我们就这么走了,别说我姐不能荣登皇后之尊,恐怕连性命也是难保。只要我还在徐州城,那么吕布就不会狗急跳墙,陈宫乃天下奇才,不会看不出如今徐州不可轻易动兵戈的关节,最好是坐收袁、曹两虎相争之后的渔翁之利,这才能让徐州度过目前的妄自尊大却又身子瘦小的尴尬境地。所以,我得堂堂正正的离开,并与吕布达成和谈,才能万事无虞。”
向来能看清轻重缓急的典韦由衷点头,往一处看了一眼,沉声道:“要不要做掉这些耳目?”
曹植置之一笑,道:“不必了,此刻我们不可打草惊蛇,就让吕夫人安安稳稳的回去吧。”
典韦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某人。
似是被看穿心事的曹植尴尬一笑,嘿嘿道:“典胡子,你可不知道,天下第一美人的味道,啧啧,那可是……哎,典胡子,你别走啊,喂!”
黑夜是阴谋的温柔冢,当徐州城告别了整整一月的狂欢之后,终于迎来了整顿民生的夜间禁足,三更之后,天色最暗,即便有夜不闭户的青楼灯火相照,可毕竟远水止不了近渴,除了城头巡逻队伍的几条火把队,就再无其他光明。所以入夜之后的徐州城外则就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场景了。
当守城军士接到出自于典农校尉陈登的开城命令之后,尚有疑虑的时候,就见马车里钻出一颗脑袋,对着城头大喝道:“吾奉主公之令,连夜出城办要紧大事,尔等若敢耽搁,莫非不想要项上人头了?”
守城将军一看竟是陈登之父陈珪亲至,自觉得罪不起,更何况大半夜的也不敢去叨扰主公,犹豫片刻之后,便下了开城的命令,一辆马车趁着夜色,一溜烟出了城之后,便直奔往西的官道而去。
行至西十里处时,车中一直闭目养神的老人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大叫道:“不好,吾儿必被竖子所误!停车!”
马夫拼命拉紧缰绳,停下了马车!
只是不等陈珪命令马车掉头回去,便闻两边忽然杀喊声顿起,随之一伙不知道有多少人马的士卒便冲杀了出来。
陈珪大惊之下,挑开流苏,探头出车的瞬间,就被一刀劈下,尚还来不及逃走的陈珪顿时血溅当场,死前还来不及说出实情的真相就被一个军士砍了脑袋,跟随陈珪一同出城的几个随从护驾连忙抽刀抵挡,只是奈何袭击的敌人个个老辣非常,虽然此刻所见人数不足三十,可毕竟己方一也仅仅四人而已,除了那个一听到杀喊声就趁乱躲在马车下的马夫,四个随从在片刻间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杀人之后,这伙悍卒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开始检查马车,确定车上再无一个活口之后,这才收刀离去,临走的时候,一个魁梧大汉还不忘回头一刀,劈翻了那匹雄壮军骏马,同时嘴里念叨道:“陈宫大人也忒小心了,杀一个老家伙还用得着把我们‘陷阵营’派出来……”
随着脚步声的走远,声音也越发听不真切,这群杀人却不越货的士卒来去如风,带着陈珪的人头往东去了。
许久之后,确定了敌人彻底离去之后,马车底下的陈家马夫这才颤颤巍巍的探出脑袋,看着满地的鲜血尚在冒着热气,还有自家老爷的无头尸和四个横尸当场的随从,亡魂皆冒,连滚带爬的就往徐州城奔回去了。
黎明时分,按照成例,该是百官前往“皇宫”上朝的时刻了,卯时一过,便有徐州的文武大臣们前往将军府议事,由于徐州城的皇宫尚未建成,所以汉献帝刘协便暂住在将军府中,而形式大于意义的朝会也就自然而然的确定在了这座门槛极高的将军府了。当然,深入人心的将军府,早就在一个多月前换成了皇帝钦命的“太尉府”,煊赫一时。
当文武大臣们急匆匆的赶来将军府的时候,一抬头,在“太尉府”三个烫金大字的匾额的两边柱子上,一夜之间多了两行大字。
“杀天杀地杀人,杀出太平。”
“奉天奉地奉运,奉汉天下。”
四个杀字冷气逼人,太平二字血腥味凝重,紧跟着的四个奉字有模有样,唯有汉天下之说名正言顺。看完了这两行气象不凡的大字,众人的目光这才放在了那个正放下狼毫大笔的年轻公子身上。
见百官止步,曹植歉意的颔首,笑道:“我奉太尉之令,在此画蛇添足的给太尉府涨涨气势,此间二十字,字字皇命。大人们,请吧。”
虽然疑惑这个明明已是阶下囚的曹植为何今日出现在这里,可朝会时间已到,百官们也就顾不得许多,一个个鱼贯而入。
最后两人神色不定,缓缓入府,经过曹植身边的时候,陈宫冷眼旁观那二十个大字,哼了一声登门而入。陈登止步,眼中晦涩难明,轻轻道:“公子怎可如此儿戏,这般直指人心的话,也敢写在这里!”
曹植置之一笑,道:“昨天夜里徐州城大事连发,我被太尉深夜唤来,听说了一些事情之后,太尉便令我在此写几个大字,先生放心,这几个字在下早已通报过了太尉。”
一头雾水的陈登也没时间询问了,正当他预备踏步而入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叫:“少主!”
陈登猛地转过身,却见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正疾跑而来,陈登细看之后顿时大惊道:“陈厉,你怎如此模样?老爷呢?”
陈厉正是护送陈珪的马夫,见外人在场,连忙伏在陈登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不等陈厉说完,陈登早已大怒道:“吕布小儿,居然敢欺我如此!”
倒是一旁的陈厉出言提醒道:“少主,那伙劫匪明明是陈宫的人啊。”
陈登咬牙切齿道:“没有吕布的命令,陈宫如何能请得动高顺的陷阵营,这必定是他二人联手谋划的!”
陈登忽然将目光移到曹植身上,忍住悲痛,沉声道:“公子,莫非吕布找你说的便是此事?”
曹植神情淡定道:“不错,这几个字也是太尉叫我做警示写的。”
看了看左右,曹植走近陈登面前,轻声道:“先生,恐怕吕布已经开始怀疑你与家父的事情了,为今之计,只有你我联手,才能出了这徐州城啊。”
陈登面容悲戚,道:“如果吕布真的怀疑我了,怎还会听我之言。”
见陈登咬钩,曹植顺水推舟道:“非也,吕布也仅仅是怀疑而已,要不然昨夜截杀了令尊之后,为何不斩草除根杀了阁下呢?只要先生先下手为强,待会儿主动将此事公布于众,请吕布还先生一个公道,便可以打消吕布的疑虑,吕布为了找台阶下,必定会将此事推给陈宫这头替罪羊,而到那时,先生便可借机将陈宫挤出徐州城,那么徐州城不就在先生的掌握之中了吗?”
陈登收敛戚容,因为悲痛过度,早已失了方寸,此刻听得曹植三言两语的见血剖析,一时间也是犹豫不已,直觉告诉他此事万万没有这么简单,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所以只是冥思苦想。
见此,曹植不由叹服,陈登足智多谋,即便是有丧父之痛的打击,还能保持如此清醒,这跟曹植想象中的差了太多,原本曹植以为陈登的高明之处在于能够暂时放下悲痛,然后会将如何复仇的法子明明白白的思虑周全,却不想到了这等地步,这陈登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明,谨小慎微如此,可也是出于常人太多。
陈登的犹疑不定,让曹植不得不使出最后一张牌,凑近陈登耳畔,曹植轻声道:“先生不必忧虑,在下还有一计,定可让先生在徐州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登不由疑惑道:“公子请讲。”
不等陈登问完,就发现手里多了一件东西,细看之下,不由惊愕道:“公子,你这……”
一把拉过陈登,曹植伏在其耳边呢喃了好一会儿,只见陈登的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阴,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好不容易说清楚了事情,曹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最后叮咛道:“此事先生却不可当面跟吕布说出来,必须得布一个局,委婉的告诉他这件事的经过,毕竟戳穿对方被戴绿帽子这种事不比为祖国绿化做贡献,往往是出力不讨好,至于局嘛,先生可以自行定夺,曹植只能做这么些了。”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的陈登眯眼问道:“公子,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曹植心中一怔,面上却神色不变道:“实不相瞒,为了离开徐州城,在下可是费尽了心思,这不恰逢与先生相遇,如鱼得水。先生与吕布有不共戴天之仇,在下则仅仅是想离开而已,孰重孰轻,先生可以自己掂量一番。朝会时间已经到了,先生还是赶紧进去吧。”
面色尴尬的将一件女子的贴身衣物塞进广袖,陈登一脸阴沉的踏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