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青山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呛的他满脸通红。
而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的赵天铭不知道是不是抽风了,竟然还挣扎了一下:“要、要不、补订一个?”
一心找麻烦的白牧云无比怜悯的摇摇头,幽幽说道:“补订一个?怕是你赵大人,从一开始就把那张婚约当成废纸吧?”
“让我猜猜,慕容晴,你们赤水城珍宝阁,近十年的账本里,肯定有一些莫名其妙就赔钱的烂账吧?啧啧啧~赵大人真是好手段,难怪你这小妾纳了一房又一房,还能凝出武道金丹,有珍宝阁撑着,就是一头猪也能凝练法相啊~”
慕容晴微微冷笑,信步走到徐少阳身边,很是怜惜的摸了摸徐少阳的头,说道:“卢掌教,如何,你青云山还要保下这个弟子么?”
卢青山甩甩衣袖,最后瞥一眼赵天铭,轻叹口气:“慕容晴,真是好算计,可笑我还豁出去面皮不要,想要成全一对孩子的姻缘。罢了罢了,这赵天铭,就此革出我青云山山门,其他的,随你吧!”
拱拱手,卢青山白了白牧云一眼,没好气的翻翻眼皮,最后说道:“难怪慕容晴会请你这个搅屎棍过来,哼,卢某认栽了,告辞。”
白牧云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看向慕容晴,又看向温芷兰,反应了半天,他才破口骂道:“你特么说谁是搅屎棍?嗯?人呢?卢青山!你说谁是……”
白色云霞一闪即逝,若隐若现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慕容晴最后瞥一眼白牧云追出去的方向,无奈的摇摇头,将目光转向瘫软在地的赵天铭。
冷笑一声,慕容晴低头看向徐少阳,问道:“少阳,娘封了这赵天铭的修为,你带他先下去,等娘处理了这头妖熊,再来给你出这口恶气。”
徐少阳木愣愣的抬起头,情不自禁的看向赵天铭,却迎上了赵俊卿凄苦无助的目光。嘴巴张了张,徐少阳最后长叹口气,有气无力的应道:“全凭您做主吧!”
冷不丁,瘫软在地的赵天铭突然暴起,直扑毫无防备的徐少阳,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别说一个金丹武圣?
只不过……
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冒了出来,与暴起发作速度快到惊人的赵天铭不同,这铁剑仿若轻飘飘的,就那么不急不缓斜抽到赵天铭脸上。
这一瞬仿若时间停顿,就连徐少阳这个战斗力刚刚过百的小菜鸟,都看的清清楚楚,那宽阔的铁剑,结结实实的把赵天铭半张脸拍的凹陷下去,满嘴的牙齿混着鲜血喷吐而出,下一秒,铁剑背转剑身,挂着赵天铭半边脸,将其结结实实的拍翻在地上。
“嘭隆隆!”
结实的实木地板砸出无数裂纹,铁剑下面,赵天铭偶尔会抽搐一下,可明显已经晕厥了过去,再没有动静。
“爹!”
赵俊卿声嘶力竭的扑到爹爹身边,拽着赵天铭的胳膊就想将其从铁剑下面拉出来,可那铁剑却纹丝未动。
无比绝望的抬起头,泪流满面的赵俊卿,死死的将慕容晴那张与徐少阳有六分相似的脸记在心里,她又转向徐少阳,凄苦无助的希望徐少阳能说句话,莫要绝了爹爹最后的生路。
徐少阳咂摸两下嘴,他突然觉得浑身都没劲。一直以来,徐少阳都把赵天铭当作自己穿越到中土神州第一个必须推翻的小BOSS。一切的谋划一切的动力,都是以这个心狠手辣的金丹武圣作为假想敌。
可现在?这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便宜母亲,三言两语就把赵天铭逼上了绝路,甚至都没动手,只是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请几个朋友过来做了个见证。
一直像大山一样横在徐少阳面前的金丹武圣,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跪了?明明自己应该很开心啊,怎么会觉得如此的憋屈呢?这难道就是……念头不通达?
迎着赵俊卿求助的目光,徐少阳长叹口气,微微侧头,躲开慕容晴按在他头上的手,说道:“赵家小妹,看来,你我是……有缘无分了。”
甩甩衣袖,徐少阳转向万朝阳,咳嗽一声说道:“万先生,还请挪开您的剑,少阳我这就下去,不会耽搁诸位贵客的时间。”
万朝阳微微颔首,脚尖轻轻一点,点在铁剑剑柄上,那平平无奇的铁剑倒飞起来,翻转着的落回原地,斜靠在夺宝席上。
强打精神的拱了拱手,徐少阳走到赵俊卿身边,脚下顿了顿,说道:“跟我来吧,莫要给自家招来灭门之祸。”
…………
珍宝阁二楼,赤水城本地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孙魁偶尔会朝楼梯口看一眼,心里暗暗琢磨,楼上怎么静悄悄的?
冷不丁,“轰隆隆!”天花板裂了,烟尘与碎木屑扑落落的弥漫开来,直将二楼的众人全都吓的闭上了嘴,警惕的看向头顶。
又过了片刻,徐少阳面无表情的从楼上下来了,紧随其后的,是赵俊卿,吃力的扛着已经没了知觉的赵天铭。
二楼众人全都不自觉的瞪圆眼,从他们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赵天铭被拍变形的半张脸,那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左半边脸完全扁平了下去,好像是整个头颅也有点变形,嘴巴干瘪没了牙齿,嘴角的粘稠的血丝上还吊着半颗碎牙。
徐少阳在二楼顿了顿,扫一眼诸位客人的表情,无奈的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直到徐少阳和赵俊卿一前一后的走下楼梯,走没影了,二楼这些人才缓过了神。
孙魁结结实实吞咽口唾沫,不自觉的看一眼天花板上的裂纹,其他客人也都抬头看一眼天花板,他们差不多已经知道赵天铭的惨状是怎么来的了。
缓了半天才缓过神,孙魁长长的吐出口闷气,转向身边的司徒景,磕绊一下问道:“赵天铭完蛋了?”
司徒景木愣愣的点点头,有点疑惑的反问道:“卢掌教怎么就眼看着自家山门的弟子被人弄成这德行?”
孙魁若有所思的看向楼梯口,沉默片刻应道:“怕是珍宝阁早就算计好的,卢掌教就算是想要维护门下弟子,那也是有个尺度,过了这个尺度……”
顿了顿,孙魁抓抓头皮,心有余悸的说道:“那巡检使太狠了,当着人家掌教的面,一点点把赵天铭逼上绝路,更是把赵天铭身上青云山弟子这个身份,剥了个一干二净。赵天铭这次要是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没死?呵、今后的日子才是生不如死啊……”
…………
珍宝阁一楼,徐少阳将赵俊卿引到一处静室,招手叫过战战兢兢的钱多宝,交代道:“老钱,二楼的客人,你去招呼一声吧,替少阳我赔个罪。”
钱多宝点点头,小声问道:“公子,这是、这是……”
“哦、没什么,没我们什么事。对了,老钱,顺便去告诉伙计们,嘴巴严一些,别胡说八道。咱们珍宝阁打开门做生意,万万容不得闲碎嘴巴。还有,去备两匹快马,再备些盘缠,碎银子备一些,金叶子多备几片,再加十块灵石。”
挥挥手将老钱打发走,徐少阳回头看一眼赵俊卿,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摇摇头,转身欲走。
“徐公子!”
赵俊卿突然扑上来拦住徐少阳的去路,更是顺手关上门,而后,小姑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的说道:“卿儿愿为奴为婢,以求徐公子您放过我爹爹。”
徐少阳很是蛋疼的抓抓下巴,拽过一把椅子,坐下去后说道:“赵家小妹,本月初一,我去你赵家城主府,你提醒过我一句,你娘会打断我的腿。”
“我徐少阳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今天这事,说实话,你以为我就痛快么?”
顿了顿,徐少阳轻叹口气,硬生生将赵俊卿从地上拉起来,说道:“我徐少阳原本是准备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堂堂正正的跟你爹、跟你城主府赵家好好的斗上一斗。”
“哪怕我输了,哪怕我败的一干二净更是丢掉性命,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痛快。赵家小妹,你懂么?”
赵俊卿眼泪珠子再次不受控制的崩涌出眼眶,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我不懂,徐公子,您是那九天之上的贵公子,卿儿只是个偏远边陲的乡野村妇。卿儿只求您放过我爹爹……”
徐少阳很是烦躁的摆摆手,瞥一眼赵天铭如今的惨状,心里那股莫名的憋屈愈发强烈,“赵家小妹,你希望我放过你爹,那你想想,我放过你爹之后呢?”
“你们青云山的掌教卢青山,腹黑冷血,枭雄之姿,他豁出去脸面,想要坐实你我的婚事,可你爹呢?劈头盖脸好一把臭狗血就抹上去了啊!我放过你爹,卢掌教会放过你爹么?”
“二楼的客人,都是赤水城里的头角峥嵘之辈。平日里,他们看见你爹,大气都不敢喘,私底下谈起来,也只敢说,城主府那位大人。现在呢?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从储物相册里拿出连发猎枪,徐少阳将剩下的穿甲弹全部填装进去,摇摇头,接着说道:“赵家小妹,你提醒过我一句,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这个人情,我都记下了。”
“我叫老钱准备的两匹快马,还有些许盘缠,都是给你准备的。你逃吧!回去走后门带上你娘,今天就逃,逃的越远越好。至于你爹……”
“我会给他个痛快。你爹可能也想要个痛快。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杀父仇人,若干年之后,你金丹大成,凝练法相,来找我报仇,我徐少阳都接下了。”
赵俊卿脚下一软,一个趔趄就跪倒在地,聪慧如她,又何尝不知道徐少阳的意思。而且,从头到尾跟在父亲身后,亲眼目睹了一系列变故的她,又何尝不明白,那位慕容夫人,特意把青云山掌教请来,就是要彻底绝了她赵家的生路。
爹爹在青云山,本就是个不痛不痒的外放弟子,就算凝结了金丹,提拔到外门执事,却依旧是个无关大局的小角色。
赵俊卿虽然不知道慕容晴到底是什么来历,可那样的大人物,对付自己爹爹这样一个无痛不痒的小角色,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随手打杀掉便是了啊!何必请来一大帮飞天遁地的大人物过来助拳?
非要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就说明那慕容夫人,这次的确是动了真怒。她都不惜和青云山一教之尊撕破脸面,非要一点点剥光爹爹所有的侥幸,更将其一步步逼入绝境,逼的爹爹不惜当场暴起发作。
而且,爹爹当时看似头脑发热暴起伤人,又何尝不是想求个痛快?真要被废去修为扔回城主府,墙倒众人推之下,那些个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之辈,怕是会穷尽一切心思来欺凌羞辱,到那时,才真的是生不如死。
只不过……哪怕赵俊卿再聪明,再想明白,可她究竟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前活在父母的庇护之下,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偶尔有点小心思,也都无痛不痒。
真到了直面生死,特别是直面自己亲人的生死,赵俊卿突然浑身发冷,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支撑她再站起来。
刺骨的冰冷一丝丝从膝盖钻进骨头缝里,赵俊卿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之前的种种片段,最后定格卢青山甩甩衣袖,毫不留情将爹爹革出山门的那一瞬。
沉闷的咳嗽一声,赵俊卿猛地捂住嘴巴,可一丝鲜血还是从指缝里渗出来。她眼里的泪已经流光了,抬头最后看一眼徐少阳,费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撑起来。
“徐公子,还请你……给我爹爹,留个全尸。”
徐少阳耷拉着眼皮,点点头,最后说道:“他日再相逢,赵家小妹,你我再来了结这段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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