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牌时分,陆离一干人到了打鸡洞处,蔡文曦道:“打鸡洞洞深,可备燃物。”陆离闻言,忆起当在杭州城中的说书先生在茶馆说“宠统”的故事,他心有不悦,怏怏进洞去了。
将近未时,李向东、张人韦、沈沐、络英、石天辉、百里杏子、梦圆梦轩亦匆匆赶到。众人寻到洞口,东摸西走的进洞来,洞口处阳光照射,洞内长满青苔,石态如巨狮、玉蟾、岩松,中道有一幅暗黑色旗子,旗子上有一只雄鸡噬日的图案。往前走,遇一潭水,潭旁书“日月潭”三字,潭中顶端石如坐一佛,好似聚神讲经。东侧半圆形石台上列众多罗汉,左侧有九根石柱,毗邻成排,形如蟠龙,诚如一洞天佛界,路旁有七八具死尸,似是刚死不久,周身爬满蛆虫,尸水横流,恶臭至极。往深处走去,与前两处不同,这里上有奇怪的“穴罐”,呈椭圆形,旁有“鸡血石”,他们迎着火把前进,又遇“灵宵殿”三个大字,殿高约十来方丈,殿正中有一石椅子,正对椅子后壁也有“雄鸡噬日”图,椅上有一虎皮,虎皮上血渍斑斑,椅子下有一个身体半裸的尸体,前面五尺为平台,下有九级台阶,阶下亦是十来具尸体横躺,刀剑乱入尸体,两壁垂下百尺石帘,石帘上有打斗痕迹,正中有一棵石柱拔地而起,直抵洞顶棚,右侧里处是一寝室。
洞壁和洞底形成的空间是洞中有洞天,洞中道路纵横交错,遍布奇笋,石柱,石芽,石峰四列,空间时大时小,时起时伏,洞道时曲时直,洞中殿堂笔直相形、方圆相间,纵是有如此奇异的洞中天地,摆着这么多尸体也没有欣赏的兴致,李向东、沈沐、张人韦等人约走得十来里路,再也无法前进,百里杏子凑近火把看,有一小洞,恰可通一人,众人一一钻过去,里面又是别有洞天。
“姬宫保,你这天地,可胜过皇帝老儿的皇宫,”陆离口气中略有羡慕之意,因为以前他并没有到这里来过,这里正是姬宫保闭关的地方,只是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姬宫保现已成为刀下亡魂。王丽琴也暗自好奇,因为她跟姬宫保这么多年,她竟然不知道这里。
陆离等人钻入那洞后,向前阔处又行了三四里左右,见前面有一神龛,上面拱着一手持宝剑的妇人头像,像脚有一块似印的事物,右边有一个蒲团,石壁上有些图画,陆离自然知道那是《天鸡诀》的招式。
陆离看着画像一步步向前,去抚摸那画上的剑,他去抚摸剑柄,他稍有震撼,因为那剑是真的,并不是画像的一部分,他拔出了剑,剑发出青色光芒,让人不敢逼视,剑柄处上有“青釭”二字,他拿着剑舞了起来,剑光晃动,剑指处,劲道划出道道痕迹。
众人见剑均是兴奋不已,陆离停下,他去拿发着金光的印,却被三人从中拦住,其中两人欺身直进,猛攻陆离,另一个拾起金印,陆离猝不及防,被逼得连连倒退,慌忙之中,陆用离手持的青釭剑划去,刷刷两剑,那两人被逼退回,陆离一看,正是沈沐、李向东、张人韦,身后的百里杜鹃与石绚音已然被络英和石天辉救下,这一切来得太快,没有任何征兆。
当一个人兴奋过度时,往往很容易忘了除值得高兴的事以外的人或物。在陆离等人为拥有剑而高兴的时候,百里杜鹃与石绚音悄悄的挪至角落,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这个距离对络英和石天辉救人非常有利。
百里杏子、梦圆梦轩三人也进洞来。却原来从那小洞处钻进来后有左右两条岔路,陆离等人从左边进来正对画像,而沈沐等人从右边进来是画像的后面,二行人正好各自走了个半圆后碰头。
陆离见着张人韦,欲除之而后快,张人韦见陆离亦欲啖其肉,剥其皮,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人韦欲上前取陆离,被沈沐拦住了张人韦,“出洞再说。”
他们退到挂画像的后面,沈沐、李向东、张人韦三人同时发劲向那挂画像的石柱击去,突地,一声爆响,石屑横飞,纷纷扬扬,石屑飞向陆离等人,众人只得回身护体,待尘埃落定,人早已无影踪。陆离等人遂往洞外追,到小洞口处,沈沐一行人刚好钻出洞口,沈沐用工布往洞口划去,落下些石块,但也只是延缓陆离追赶的时间,并没有阻断路径。
洞外,阳光明媚,微风吹拂,山上不知名的野花随风摇摆,布谷鸟在歌唱,远山人们在忙碌着。春天不正是万物生长,播种的季节么?然而,在春天“斩草除根”不也是绝佳的时机么?
张人韦出洞来后,他不在走了,因为今天他必须做为人子所应该做的事,报仇,报父仇,今天必须有个结果,众人见状,也都没走了,他们都明白,留此恶人在世上,毫无益处,唯一的办法便是留之不得。
陆离出洞来,见到他们,“呵,你们是赶出来投胎么?”看着张人韦,他又道:“你这个张府的独苗,今日非把你除了不可。”他话刚说完,张人韦没有多说,上前就打,二虎相争,净是剑光焛焛,掌风呼呼,每一剑都可劈山裂石,每一掌都有千斤之力,剑身向右划来,张人韦曲身避过剑招,陆离左心露出空隙,张人韦一掌打去,陆离用左掌接招,啪的一声,两掌相抵,张人韦后退丈余,陆离原地不动,他借此机会欺身直进,剑直指张人韦胸处,沈沐眼见张人韦要中招,遂上前拔剑解救,当的一声,两剑相碰,荡开了陆离的剑,陆离复攻二手,两剑互砍,竟发出呲呲的声音,让人听得耳朵很不公服,两人的剑不得抽身,遂用左手互攻,砰砰,沈沐被打退五尺左右,心想这人的武功怎会进步得这么快。
陆离站在原地没有直取沈沐,似是胜券在握,不必急在一时的样子。他的《天鸡诀》已练至最高层,如今又有宝剑在手,自是视众人为草芥,遂漫不经心的道:“还是乖乖把金印和《天怒心法》交出来吧,或许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舒服一点。”沈沐道:“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陆离便怒道:“今天就拿你来際剑,然后再宰了那小子。”遂用剑尖指向沈沐,剑身青光乍现。沈沐亦提剑在手,只待大战。
沈沐后退两步,对众人吩咐道:“如果打起来,其他八人不可能坐观,如有异动,梦圆对王前贞,梦轩对李吉详,石大哥对付那刘氏兄弟,络英道长对杜子牛和迟荣,向东战蔡文曦和万俟丛,人韦和我一起截杀陆离。”
李向东看陆离手中的宝剑光芒四射,遂道:“三弟,拿着我的剑。”把他的浪剑递给了张人韦。
陆离双手握剑,舞起了剑招,他呆若木鸡的用右脚站立,左脚提至膝盖处,左手捏着剑诀,右手的青釭剑指向空中,变而剑横前方,凸背。众人见状,知今日免不了一场恶战。沈沐手握工布剑,剑身纹路如流水,亦在空中划了个剑圈,挥舞之时有叱咤风云、气吞山河之势。沈沐欺身攻向陆离,陆离见状,丢一句:“动手。”蔡文曦,李吉详,王前贞,刘大国,刘三,万俟丛,杜子牛,迟荣八人直欺过来,李向东等人按沈沐吩咐的应敌,战得尘土飞扬,百花狂舞,草木颤抖,虫鸟惊飞,时而如恶虎竞食,时而似蛟龙争珠。
沈沐与张人韦二剑缠住陆离,你攻我刺,我劈你砍,陆离应对得游刃有余,三把利刃交互碰撞,竟能产生某种特殊的能量把沈张二人震退数步。陆离上次与沈沐交手,知其手中所持的是利刃,却不知道是何方神器,张人韦手中的浪剑,乃昔年大唐属国南诏国的利器,在中原不甚多见。沈张二人又挽一个剑花,来战陆离。
蔡文曦和万俟丛来攻李向东,李向东亦摇身应敌,蔡文曦从扇里打出暗器,接着把铁扇旋飞打来,待李向东刚避过铁扇和暗器连攻时,蔡文曦已近他身,手中又多一铁扇,分分合合,或劈或砍,或点或刺的来攻李向东,似是非把对方弄死不可,那万俟丛手持铁锏附和着蔡文曦,偶尔铁锏挡在了扇子前面,不得进,万俟丛顿了顿,李向东顺势向他的“期门”,“鸠尾”二穴点去,正中要处。蔡文曦见万俟丛被制,攻势更猛,李向东摸准其攻向意图,遂夺了他的折扇,一掌拍在他胸前,胸骨尽裂,倒在了地上。
兵者,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者,大开大合,直来直往,攻击范围扩大,但持兵者也得有相应的力道配合。短者,险则险矣,利于近身肉搏,灵活多变。
李吉详的枪长,他舞起枪花,直取梦轩,梦轩抖动长剑迎击,奈何枪长剑短,其枪法又甚精,进取不得,只能回守,二人难分胜负,处于焦灼状态。
蛇伤人除了其锋利的利牙和毒汁之外,还在于其长长的身躯,可缠人至筋骨迸裂,鞭与蛇同理,使用软兵器,在于“裹”,“抽”,“缠”,“回”,“拉”五字诀,待拉敌人至身前时,可随意宰割。王前贞鞭如毒蛇,攻向梦圆,梦圆用剑格挡,却不料鞭裹住剑身,王前贞一拉,梦圆向前倾去,好在梦圆即时转剑,回开剑身上的鞭,梦圆只得左避右焛,不敢用剑招架,恐其剑被长鞭缠住。“哼,看你还能不能像在破庙里一样的幸运?”梦圆听他如此说,没有回话,只引杀,突地,长鞭舞成无数圈层来袭梦圆,梦圆一看,如果用剑格,剑定被缠住,如不格,身子必定受创,她只有冒着受伤的危险一试了。“啊……”王前贞的鞭脱手而出,攻势未止,迎着梦圆打来,与此同时梦圆手截住长鞭,用力一甩抵消了进攻的余势,梦圆再度用力,长鞭回攻王前贞,王前贞右手着了一鞭,梦圆上前,“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一向都很幸运的,让你失望了。”遂用长鞭捆了王前贞。梦圆现在回想,仍心有余悸,心想如果自己从鞭子的空隙处掷去的飞剑速度不够或是没打中对方,自己非被重创不可。她也正是看重了对方以为自己不敢冒这么大的险她才敢反攻其心,诚如兵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刘氏兄弟的横练功夫属霸道一路,刚猛无比,和石天辉的功夫路数相同,双挙对四手,石天辉那里敢分神,刘大国刘三酣战不休,双挙齐向石天辉发来,石天辉双掌按在二人手上,借势向上跃起,一个空翻转至二人身后,双挙打中二人后心,二人受此一着,向前扑去,待二人站定回头,石天辉已然握拳到二人身处,却没有打下,二人心有所感,遂作罢。
杜子牛和迟荣青钢剑抖动,嗡嗡作响,络英此时想速战速决,亦挥起剑招,竟是“猿公剑法”,使得精妙绝伦,战至三十来回合,二人落败,拾剑回鞘。
梦轩战李吉详久久不下,突地,梦轩右手着了一枪,当当,长剑落地,李吉详挺枪急攻梦轩,络英见状,上前截杀,李吉详不敌,枪被络英用剑从中间砍断,折为两段,络英一剑刺入其咽喉,命归西去了。
沈沐、张人韦与陆离大战,旗鼓相当,胜负难分。陆离使一招“雄鸡升天”,平地跃起,双手举剑,一个“力劈华山”式砍下来,沈沐横剑格挡,不料其力道甚猛,沈沐被这一击击得连连倒退,他还没立定脚跟,陆离犹如毒龙复来直取沈沐,张人韦赶来截住,梦轩看沈沐处于下风,心中一急,不顾伤痛,挺剑跳入圈子,“沈大哥,我来帮你。”二人同时攻向陆离。三剑齐杀,陆离唯守为上,沈沐与梦轩分别用一式“力劈华山”砍下,陆离横挡,虎口一震,张人韦用浪剑裹住青釭剑,用力一带,青釭剑脱手而去,沈沐一脚踢去,正中陆离胸处,陆离向后翻滚,显然已落败,梦轩上前挺剑欲结果了他,不料反被他擒拿,众人均是一惊。
“把金印交出来。”
“沈大哥救我,我还不想死。”
并肩作战,她怎么会想死?
“快点啊。”陆离的手捏住了梦轩的嗓管,慢慢倒退,梦轩在咳嗽。
沈沐无奈,只得拿出金印。
“还有《天怒心法》,一起扔过来,”沈沐没有办法,因为《天怒心法》是张人韦所有,张人韦见此情形,只得交给沈沐,沈沐一步步走过去,“放了她。”
“扔过来,”陆离大吼道。
沈沐道一声“给你”,便扔了过去,他不止扔了过去,而且扔得很高很高,一个很高的弧度,陆离抬头一看,心里想着忙去接秘笈和金印,他捏梦轩的手一松,梦轩趁机挣脱开去,陆离也不管,他此时那里顾得了梦轩。沈沐见和张人韦见状,同时攻向陆离,双掌齐至,硬生生拍在陆离胸前,陆离身子向后飞去,同“夜郎王金印”和《天怒心法》一起掉下了无底深渊去了。
“李大哥,小心。”众人回头一看,百里杜鹃挡在李向东身后,胸脯在慢慢渗血,很多很多的血在从不同的地方流出。百里杏子看到百里杜鹃倒下,上前把蔡文曦砍为数节。原来李向东把蔡文曦打伤,并没有杀他,没想到他不知好歹,欲报仇,遂在李向东背后放暗器,被百里杜鹃瞧见,上前挡住。
“李大哥,抱紧我,我……我不想死,”百里杜鹃哽咽,鲜血还不停的流,她以前没想过死,现在她却非常害怕死,因为她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李向东抱紧了她。
“你怎么那么傻?”
“李大哥,你……你还没带我去骑马呢,我好想好想和你一起去策马飞跑。”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李向东想趁她还在的时候完成她的心愿。
“不……不用了,李大哥,我是不是快死了?”她很害怕,因为她还年轻,“李大哥,你……人真好,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还能遇到你,因为你还欠我一个‘骑马’的约定,我想下辈子帮你一起完成它,这样你就不欠我了。”
“好……好,”李向东道。
“姐姐……”百里杏子握紧了百里杜鹃的手,“好好和侄子活下去。”百里杏子看着她满身的伤,心里想说什么却又说不了,“好好。”
“李大哥,我……死了以后,把我埋……埋在我们相遇的杜鹃林里,好……好吗?”
李向东刚说出“好”字,她就再也没有回应了,她永远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听到李向东说话了,李向东此时明白了百里杜鹃的心意,他把她抱得更紧,很紧很紧,鲜血染红了她的胸脯,也染红了他,他欲哭又无泪,只是紧紧的把她抱着,很久很久,抱得她的身子从温暖到冰凉,双从冰凉到温暖,直到他们的体温一样。
这一战,陆离等人,除了蔡文曦被打为齑粉,李吉详被杀,陆离掉下深渊外,其他人尚且还在,李向东解开了万俟丛的穴道,万俟丛道一声:“多谢,请节哀!”他自回老家江苏宜兴去了,得个安享晚年。其他人亦纷纷离去。
“向东,节哀,如今还是把百里姑娘先安置了吧。”沈沐只说了这么一句,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死者为大,众人一同前往杜鹃林。
金印从此下落不明,因曾被沈沐掷入“打鸡洞”里的万丈深渊,后人嫌“掷”不好,遂改为“织金洞”,经过百年风雨,被后人渐渐发现,成为洞中“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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