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都是吃不安睡不宁的,惦记着你。可你短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程毅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我们不在一个轨道上。”李千千双臂交叉,紧抱在胸前,只是这一句。
“那天是话赶话,当时确实是在烦乱的头上,说了不该说的。”程毅继续解释着。
“啊。”李千千长长地叹了口气,两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抹了一把脸,“其实,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们不在一个轨道,甚至我没有轨道。所以我不怪你。只是眼下没有能力去接受所谓的爱情,因为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千千。”程毅伸手握了李千千的手腕。
李千千把程毅的手拨开,从包里掏出一张□□,放在程毅面前:“这是你的卡。”
程毅又把卡放到李千千面前:“这卡本来就是给你的。为什么要和我客气,我不喜欢你和我客气。”
“我不会要男人的钱的,这是原则。除非是我爱人的钱。”李千千再次把卡推到程毅那边,“里边的钱没动过。今天回你短信让你过来,就是还卡的。”
“我们不是爱人吗?”程毅把手一摊,有些纳闷。
“我们不是爱人。在北方,夫妻之间互称爱人,那是有承诺、有法律约束的称呼,很神圣。不是像现在,彼此动不动就是老公老婆。我先走了。”李千千起身拎包,第一次从粥公馆“早退”了。
我等了许久的聊聊的计划泡汤了。
“爱情就是一个将一对陌生人变成情侣,又将一对情侣变成陌生人的游戏”,不知道是谁最先把爱情说得这么伤感,但是的确成了流行的话,带着颓废和消极,在失恋的人心里来回逛荡。我那小朋友李千千这个下午也一定是带着这样的伤感,蜷缩在这座城市的不知道哪个角落。
我真想抱抱她,告诉她不要难过,情未尽,它自然会继续,情尽时,自有另一番新境界,难过悲伤终归是要成为历史的东西,人生如粥,活的就是个糊涂,何必太当真。
我期盼着明天,李千千的回来。
第二天下午过了饭点没多久,李千千来了,不只是她来了,千千妈也来了。李千千手里拎了两个纸袋,看样子是去逛街了。一楼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李千千把纸袋子放在最靠近餐台的座位上,领着妈妈来点餐。香椿油豆皮、大拌菜、干锅茶树菇、蓝莓山药、芙蓉虾仁、西红柿牛腩,两个麦香鱼馅饼,两个蛋挞,接下来是点粥区,我们的粥都是明码标价的,前面的菜,千千妈不知道多少钱,可是一看粥的价格,把餐盘放在餐台上,拽了拽李千千的胳膊,立马就要拉着李千千走:“这地儿太贵了,一碗粥就要六块。”
“哎呀,妈,这已经是最便宜的地儿了,外边你随便去一家,稍微吃一吃就是一两百。”李千千安抚道,“再说,菜都已经点了,退不了了。快把餐盘拿起来,让人看了笑话。”
千千妈偷眼看了看盛菜的师傅,无奈地把餐盘端起来,往前走两步,在粥区扫了一圈,指着靠最外边贴着两元标签的保温缸说:“服务员,那是什么粥,来两碗。”
“小米玉米粥。两碗是吧。”服务员拿碗就要盛。
“哎,妈,今天咱不喝这个,下回您来了,我给您熬。”李千千上前打住,“美女,来两碗紫薯粥。”
“这多贵这是。”服务员把粥碗放到千千妈的餐盘里,千千妈嘴就不住的唠叨,“这紫乎乎的。”
“这紫乎乎的您闺女给您做不了,这应该是用高压锅压的。”李千千说着走到款台,“两份一起的。”
“小姐,您这一共八十二。”服务员哒哒哒地在电脑上敲了几下,给出了一个让千千妈不可思议的数字。
“多少!”千千妈急了。
“八十二,阿姨。”服务员以为千千妈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
“千千,这饭,咱还是回家吃去吧。”千千妈铁了心的样子,什么丢脸不丢脸的,这一顿饭几乎把自己一个月的柴米油盐都吃了!
“今天的饭我来请。”我把自己的餐卡递给服务员。
这下李千千脸红了,赶紧把一百元大钞递给服务员:“哦,不用。谢谢。”
我一笑:“别客气,你帮我很大忙。”
李千千立马冲我皱眉,摇头,使眼色。我大概明白了什么,立刻圆场:“你之前帮我很大忙,我一直都没感谢呢,今后可能还得麻烦你。自己的店,请阿姨吃个饭,没什么。你要坚持推脱,就是看不起我了。”
话说到这份上,李千千也不便再推辞。两人坐到靠窗的位置,边吃边聊。
有人卖闺女面子,买单请吃,千千妈觉着自己脸上也特有面,问道:“这老板,你认识啊?这么客气。”
“咳,我不是常和我同学过来他这儿吃饭吗,有一次和他说让她把小米粥里头加点玉米渣儿,会更好喝,好像他已经把配料改了,估计是这事。”两份事实拼凑在一起的谎撒起来心不虚,李千千假装轻描淡写,说得像是小事儿一桩不值一提。
“今天请天假,还花这么多钱,这里外里……”千千妈又心疼闺女的钱了。
“挣钱不就是花的,我就你一个妈,我爸一个爸,不给你们花给谁花?回去让我爸注意身体啊,别干得太拼了。”李千千说着给妈夹菜。
“行行,你自个儿吃。”千千妈又把菜夹给闺女,嘱咐道,“现在总体来说到底是好了,今年上头给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每月发五十块钱的养老费呢,我和你爸一岁不多一岁不少,正好赶上!再说,我俩身体也都好着呢,你甭惦记,好好工作,啊。”
李千千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溅一桌子:“嗯。妈,我去个洗手间。”
李千千放下筷子,快速起身去了楼梯口,上了楼梯,转过第二道弯儿,泪珠子就吧嗒吧嗒往下砸,搞得楼来的服务员莫名其妙。服务员找到我,冲我指指楼梯那边,说有个顾客在那儿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望了望千千妈,老人家正舀了一勺紫薯粥,咋么滋味儿。我上楼,在转弯处看着李千千哭红的脸,递给她两张纸巾。她接过纸巾,看看我,脸一扭,笑了。
她上楼去了卫生间,用冷水刷洗着,直到脸上没有一点哭痕,才出来,随意走到一张桌子旁,扯了两张纸巾,拭了拭脸,问我:“还能看出来吗?”
我摇摇头。
“我失业了,但是我妈不知道,钱回头还给你。”她说得很敞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不必客气,那是我应当的,因为你说对了。”我摆摆手。
“什么?”她诧异。
“玉米渣和红枣搭一起,的确会苦,而且是非主流的苦。”我一笑。
“玉米得和红薯搭配,才是味儿。”李千千把纸巾扔到边上的垃圾桶。
“哦?那红枣呢?”我又来了兴致。
“回头再说,我得先送我妈去汽车站。”李千千说着已经快步走到了楼梯口,冲我摆摆手。
千千妈走了,我想李千千是不会天天来粥公馆报道了。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来了,而且一大早就来了。早餐的点,客流量没有中午火爆,但是也不少。“我今天帮天工,算是还账吧。”说着,她就开始帮着收餐盘。
我也没有阻拦,身的劳累如果可以换取心的自尊,就由着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