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在丹心殿外远远看见罚天殿执法仙士奇可正倒背双手的身影,云木就知道这一劫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反正身上的养脉丹和其他事物,包括那把小木剑,都藏在瀑布山洞边的一棵大树中,藏法和于涂身上得来的物品一样。现在老子就一把寒霜草叶子在身,溜光了打还是吊起来打,悉听尊便。
“跟我来。”奇可正看了云木一眼,淡淡道。
云木没有多说,跟在他身后慢行。转过两个走廊,奇可正在一片虚无中轻轻一推,一扇小门凭空出现。奇可正解释道:“这是我们罚天殿的传送隐门,整个木剑宫里有很多,方便突发事件时,我们能够快速到达。”
云木哦了一声,跟随奇可正走进小门,穿过小门的一刹那,仿佛从一团极厚重的淤泥里钻过去,粘粘湿湿的让人很是难过。
小门后面,是一间极空旷的黑屋子,一眼望去,无尽的黑暗空间,让人感觉极其压抑的同时,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念。一把椅子,一个蒲团摆在面前,这是唯一能够看见的东西。
“跪下!”奇可正坐在椅子上冷冷道。
“不跪!”云木头一仰,倔强地道。
奇可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微笑道:“给我一个不跪的理由。”
云木道:“给我一个跪下的理由。”
奇可正呵呵一笑,道:“入宫不到两个月,便第二次与同门恶斗。陆由天一只手臂经脉全断,骨骼粉碎。鱼知秋胸骨斩断七根,只差一毫便断了心脉,阴寒之力诡守伤处,用了三瓶愈肌散都没法愈合。你说,同门相残这个重罪,算不算你下跪的理由?”
云木道:“是陆师兄出手在先,他们两个修道多年,忽然对我这个刚入门的小道童痛下杀手,我只是迫于无奈还手自保,算什么重罪?”
“还手自保?”奇可正目光一冷,“小成境界的冰水诀冰刃全力一击,也算还手自保?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寻脉期的修士猝不及防,也是避不过你那一记冰刃的。鱼知秋未死是他运气好,可你这个蓄意杀害同门师兄的罪名,是怎么也跑不掉的。”
云木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那一下有那么厉害,我刚练了一天,又是随手一砍,哪知道会伤得那么严重?”
“练了一天?冰水诀小成?”奇可正目光收缩,面对这个荒唐的说法,他却没有过多嘲笑与责问,淡淡道:“寒霜草叶子哪里来的?宫中总共发了三十颗洗筯丹,你炼体过后,应该不会有多余。”
“小伊送我的。”
“你身上有养脉丹丹力运行的气息,养脉丹哪来的?”
“子原借的。”
“冰水诀修炼法门呢?”
“也是子原借的。”
“于涂死了。”奇可正望向远处的无边黑暗,淡淡道。
云木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数下,却强忍着没有接口说话。
奇可正收回目光,紧紧盯着云木的双眼:“每个寻得仙脉的弟子,都会在祭天殿里留下一盏本命元灯,几天前,于涂的本命元灯忽然熄灭。他舅舅于漠体内的子母流心虫,也证明了于涂的死亡。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云木微笑道:“我说是我杀了于涂,你相信吗?”
奇可正摇摇头:“不相信。”
云木道:“既然不信,那我还说什么,于涂欺负过我,他死了,我不说高兴,伤心是一点也不伤心的。”
奇可正似未听见他的说话,淡淡道:“于涂是玄字坊的主炼丹师,两年前便已寻到了仙脉,你纵然冰水诀小成,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初步调查,他是死在去往三月山的路上。宫中的嗅魂鸟跟踪他到离木剑宫五十里的地方,他的魂魄印记才消失不见的。虽然不知何故,他的魂魄印记在离宫五十里的地方,就再也找不到了,但你这个月里,每两天便去地字坊炼一晚上丹药,从没出过木剑宫,怎么也和你扯不上关系的。”
云木松了一口气,知道于涂是为了潜回木剑宫杀死自己,才用特殊手段消除自己的魂魄印记,以免事后被罚天殿的执法仙士察觉。如今作茧自缚,藏在水潭里的于涂尸骨,被发现的机率大大减少了。
奇可正道:“于涂的事情暂且不提,陆由天和鱼知秋的事情,却是怎么也躲不过的。兽王殿的弟子在丹心殿弟子手下吃了亏,他们的大师兄已经下了殿斗书,指名挑战你了。”
云木吃了一惊,问:“殿斗书是什么东西?”
奇可正道:“木剑宫秉承万木宫传统,推崇同门较艺,各殿之间,每年有三次挑战他殿的机会,名为殿斗书。兽王殿的大师兄花了一次机会在你的身上,对你很看重啊!”
云木又问:“兽王殿的大师兄是什么境界?”
奇可正道:“既然是一殿师兄,自然是散脉顶端初寻仙骨的境界。”
云木大惊道:“那我还和他打个屁!站在那里让他杀好了。这个大师兄要不要脸,挑战我一个仙脉都没有寻到的小道童,也不怕别人笑话他。”
奇可正笑道:“你放心吧!殿斗书只可挑战比自己修为高的对手,不能挑战修为比自己低的对手。兽王殿派来挑战你的,也是一名没有寻得仙脉的弟子,名叫象如山。”
云木松了一口气:“那就还好,只要他没寻到仙脉,我便还能斗斗。”
奇可正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象如山虽然没有寻到仙脉,但他是天生的石兽灵体,炼体一道极为精深,他曾经在兽王殿的万兽山中,单手撕裂一只豹蛟,那可是能比拟扩脉期修为的二脉妖兽。”
云木惊道:“那我还打什么?不打,不打。”
奇可正微微一笑:“解决此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象如山的殿斗书,那么你打伤陆鱼二人之事,就算作丹心殿与兽王殿间的弟子切磋。要么自承同门相残,去剑雷池领三十下雷鞭了事。”
云木道:“三十下雷鞭,我能受得下么?”
奇可正摇摇头:“你仙脉未寻,十下雷鞭就必死无疑。”
云木气愤愤地道:“那我还有得选么?”
奇可正道:“你也不用气馁,殿斗书既下,宫中也不会太过苛待你。接下殿斗书的期限有一个月,你可以先去剑书殿挑选两本修炼秘籍,丹心殿也会给你备一件仙器。此战你若能不死,对你三个月寻仙脉的赌约,我倒有些兴趣了。好了,你走吧!”
看着云木消失在门的那头,无边黑暗中,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们罚天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蔼可亲了,区区一个刚入门的小道童,伤了同门师兄,直接去剑雷池打死便是,何须如此和颜悦色?奇师弟,你的性情,越来越软弱了。”
奇可正微笑道:“方才我提到于涂的时候,测心虫测到他的心跳忽然加速了几下,于涂的死就算不是他所为,也绝对与他有关。”
黑暗中的声音怒意勃发:“那你还让他这样走了?不将他擒下搜魂,我罚天殿的颜面何在?”
面对指责,奇可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亦宫主三天前,已经闭生死关,开始冲击散骨境界了。”
黑暗中的声音微微一愣:“那又如何?”
奇可正道:“在他闭生死关之前,又一次问了这个名叫云木的小道童近况如何,而且这一次,他没有向严殿主开口,而是私下向我询问,并严令我不得告知他人。”
他顿了一顿,又道:“这已经是两个月来,他第二次询问一个刚入门的小道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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