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木所在的丹心殿主张炼丹天道,得星光之力可以使成丹率有所上升,因此修建在木剑宫最高的丹人峰上,与还草殿主张汲取地气的草甸谷,恰是最高最低两个极端。
丹人峰面积极广极大,云木所在的天地玄黄四坊,只是最低等的丹坊,专门鼎炼洗筯丹养脉丹等一些初级丹药,属于丹心殿的外围边角。据说丹心殿的中心,还有人鬼牛马四大丹坊,全是以骨仙级别的炼丹师为主,平常不开坊,一旦开坊,炼得都是可以提升骨仙修为的珍稀丹药。只是以云木的身份,这个区域,他是没有资格踏入的。
而丹心殿的殿群之外,有近千顷的树木围绕,这些树林中因为生长一些炼丹用的低级灵药,平常也有一些穷困弟子入林采药,因此并没有太过严密的禁制。只是树林大了,一些凶恶猛兽自然不在少数,入林弟子经常都会遇到。因此当云木捂着破烂的衣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路所见的道士都没有什么意外表情,只是有些嘲笑他这个刚入宫的小道童有些不自量力,敢去后山乱闯。
坐在床上,云木深吸了几口气,开始思虑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说成为散骨期修仙者娶白衣少女是一个激励他向前的美好梦想,那么现在杀了于涂,如何应付于涂舅舅的报复,就是眼前必须面对并且极力向前的动力了。
吞下一颗洗筯丹,云木盘坐在床上,开始运转易筯诀吸收药力。虽然子原告诉他,每天服用一颗洗筯丹,是最合算的炼体方法,药力不会白白损耗,身体也能循序渐进。但此刻他钢刀在头,却是顾不了这么许多了,而且于涂那里一下子多出来三百多颗洗筯丹,不用再算着丹药过日子。
接连服了五颗洗筯丹,直洗得筋脉疼痛欲裂,云木却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至太阳落下西山方止。站起身来,发觉一个下午的苦功没有白费,不但身子似乎长高了一些,挥手抬脚之际,也是虎虎生威,浑不似以前的瘦胳膊瘦腿。
想着今天晚上还要炼丹,云木略略沉思了一下,推门而出,朝地字坊走去。刚刚转过一个柱角,迎面撞来两个道士,一个道士手里托着一个盘子,撞在云木的身上,盘子一斜,十几颗丹药全都倾在了走廊外的草地上。
两个道士一个高瘦一个肥胖,肥胖的道士把丹药倾了,高瘦的道士立刻揪住云木的衣襟,怒道:“小兔崽子,走路没长眼睛么?撞坏了道爷的灵丹,你拿什么来赔?”
云木陪笑道:“两位师兄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我这就把丹药给你们拾起来。”跳下草地,弯腰便去拾掉落的丹药。
肥胖道士跟着跳了下来,似乎因为太胖行动笨拙,一脚两脚,把地上的丹药都踏进了泥土里,高瘦道士大声骂道:“小混蛋,你不但撞翻我们献给秦房主的丹药,还故意把丹药踏进泥土里,是想羞辱我们天字坊的虎大师吗?”走上前来,对准云木的眼眶,便是啪啪两拳。
这两拳力道极其沉重,若非云木下午下了苦功炼体,只这两拳,两只眼睛便无一只能够保住。饶是如此,他的眼前也是一片乌黑,那名肥胖道士在他身后看似随意的一顶,就听后腰处“咔”的一声,脊椎处已然受到重损。
云木再是后知后觉,也已经知道这两个道士的出现,根本就是蓄谋已久,什么撞翻丹盘,脚踏丹药,都是一场做戏。他一声未哼,站直身体,阴沉沉地望着眼前的高瘦道士,一句话也不说。
高瘦道士骂道:“看什么,撞翻了虎大师的补神丹,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你们地字坊的派头,是越来越大了。”和肥胖道士一前一后各自几脚,都踹在云木的要害之处。
云木一动不动,既不求饶,也不反抗,一双看向高瘦道士的眼睛,如同寒冬里的一抹北风。
高瘦道士心底一股寒意冒起,云木不论反抗还是求饶,他都有借口再施以重手,事后推脱两坊争执,最多罚个把月的月例,便能不了了之。偏偏云木半句话也不说,一双眼眸却又阴冷之极。眼见四周看热闹的道士越来越多,再下死手殴打,已有欺压新人的嫌疑,和肥胖道士恨恨地踢了云木一脚,一起扬长而去,连地上的补神丹也不拾取。
补神丹只是用来缓解初入门弟子修炼时精神重压的,比洗筯丹还要低级,本来就不是什么珍贵的丹药。
云木强忍着后腰传来的撕裂般疼痛,慢慢朝地字坊走去,四周的道士看猴子一般看着他,同情者有之,鄙视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就是没有一人过来搀扶他。
好不容易到了地字坊,小道童子原早就到了,见他一身的伤痕,惊讶地道:“云木,你怎么啦?是谁打了你?”
云木解下身上的道袍,重重缚在腰上,长长呼了口气,说:“是一高一胖两个道士,他们说我撞翻了虎大师的补神丹,把我打了一顿。”
子原怒道:“是肥熊和瘦狼这两个家伙,天字坊的虎大师出身兽王殿,这两个家伙便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野兽。肯定是炼丹大比快要开始,他们今年没把握赢筷老,故意找你的荐,不行,等筷老来了,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让他把场子找回来。”
他一脸同情地看着云木身上的伤痕,道:“云木,你刚刚有没有狠狠地骂他们,你别怕,我刚入地字坊的时候,他们也欺负过我,是筷老去教训了他们一顿,他们才老实一点的。”
云木淡淡道:“两个快要死的人罢了,骂他们做什么?”
子原有些好奇,觉得云木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自己下意识里,竟有些害怕他。小道童不知道这是云木杀过人,盘旋身上还未消失的杀气。不一会儿筷老和黄平到来,子原添油加醋地把天字坊两个道士打云木的事说了一遍,强烈要求筷老帮云木找回这个场子。
筷老只是淡淡地扫了云木一眼,道:“双眼上两记百斤拳,腰椎处骨尾半裂,小子,若不是你接连吞服了多颗洗筯丹,丹药之力还未散去,单只这两下,最多十天之后,你便会成为一个废人。丹坊之间的争执,可远不足以让他们下这样的狠手。”
子原吓了一跳:“那他们为什么下这么狠的手?”
筷老哼道:“当然是因为这小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人想要他的命。天字坊的老虎和我一样,也是扩脉境界的脉士,能让他拉下脸面,派自己的人下死手欺负一个新道童,那人的身份,就不是我能胡乱说道的了。”
子原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云木微笑道:“筷老说笑了,我来木剑宫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得罪不该得罪的大人物。他们是比不过筷老您的炼丹术,才找我这个小道童出气的。”
筷老呵呵笑了两声:“你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用在这里了。”
云木摇了摇头:“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的。”紧了紧腰间的道袍,强忍着脊椎处的疼痛,拿过铁刷和花瓶爬进铜鼎,眼神却是清明无比。
子原有些担忧地望着铜鼎,筷老摆手道:“不用管他,从秦郡新收来的弟子上个月炼体已毕,这个月所需的养脉丹数目比以前多了很多,秦房主昨天吩咐过了,这个月每两晚开炉一次,每晚至少炼成五炉丹药。大家都要加把劲了。”
子原哦了一声,和黄平一起去整理炼丹用的药材,很快便将云木挨打的事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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