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脸上还是写满了不信,抬头去看夏金桂,夏金桂的头低低的,完全看不到什么表情。喜娘眼珠一转这才笑着对夏金桂道:“恭喜恭喜,也不是我多嘴说一句,这天下的男人,就跟那猫儿似的,哪有不偷腥的。谁知这孙大爷倒是个正经人儿,这家里眼前的都……”
夏金桂真的很想咆哮,什么没有男人不偷腥?这是没见过几个好男人吧?春梅只觉得喜娘的话是越描越黑,急忙对夏金桂道:“奶奶您先喝茶,这位婶婶,我瞧……”
“哎,有我陪着你们奶奶呢,你有什么就去忙。”喜娘可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春梅有心想再辩解几句,见夏金桂不言不语,春梅不晓得该怎么说,快要急出眼泪了。夏金桂在心中骂了喜娘好几句这才抬头对喜娘道:“今儿你辛苦了,小舍儿,拿……”
夏金桂才喊出半句就顿在那里,这会儿小舍儿虽跟了嫁来,但这时候她还没在自己身边呢。春梅倒已经接口:“刘大叔已经把赏钱都准备好了,婶婶,你跟我来。”喜娘听到赏钱两个字,忙对夏金桂匆忙行了一礼,就跟着她走出。
总算这会儿耳边可以清净了,夏金桂长舒一口气,靠在床柱上,这种什么事情都不被自己掌控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到底是为什么?夏金桂的手握成拳,轻轻地瞧着脑门,不然这头疼的都快炸了。
“怎么她们一个人都不在这里伺候?”孙大爷的声音突然响起,当着孙大爷的面,夏金桂可一点不想掩饰了,手还放在脑门那,对孙大爷懒懒地说:“我让她们都出去了,不然这人嗡嗡嗡地在耳边,一点不得清净。”
孙大爷哦了一声就坐在夏金桂身边:“这么说来,你们那里,贴身服侍的人是不跟着主人的?”
“就算有服侍的人,也没有这样寸步不离,什么都不动一下,哪里都不得自由。”夏金桂面对着孙大爷,还能放松一点。孙大爷挑眉一笑:“你既不愿意随身服侍的人靠近你,那你嫁给我之后,要怎么对我?”
夏金桂对孙大爷说了两句话后,觉得头没有那么疼了,坐直身子对孙大爷道:“这话好奇怪,为何你们总是想着,宅子里面的事,要依靠下人来实现?你是这家里的主人,我要如何对待你,自然只要把你……”
说着夏金桂停口:“自然,你也不要想着我对你低眉顺眼的。”
“我可不敢让一个公主对自己低眉顺眼。”孙大爷的话让夏金桂抬头看他:“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没说过,但我感觉得出来。”
夏金桂定定地看着孙大爷,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不过是地位高低,地位高的,你就觉得应该听从他,地位比你低的,你就觉得,应该他听从你?”
不是这样,孙大爷摇头:“你说错了,金桂,我若真是这样想的,我这会儿应该把你绑起来,任意亵玩。”
方才春梅还说这人是个正经人呢,这会儿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夏金桂心里在想春梅,春梅已经匆匆跑进来,看见孙大爷坐在夏金桂身边,春梅急忙停下脚步,对孙大爷垂手道:“大爷,我以为屋里没有人,想着该过来听吩咐的。”
孙大爷挥手:“我和宾客们说过了,我酒多了,就不陪了,外面有你三爷陪着呢。你去告诉大姐一声,就说都这会儿了,也该散席了,外面的事,就交给刘管家收拾。”春梅应是退出,还不忘把洞房的门给关上。
门一被关上,再加上旁边跳动的红烛,夏金桂就觉得气氛陡然变的有些暧昧起来。随即夏金桂就告诉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种事,又不是没经过,可是真要上床做一番不可描述的事?
夏金桂的眉不由皱起,仔细打量起孙大爷来,正经说孙大爷生的不差,算得上剑眉星目,顶多只能说气质油滑了些,可也不算难以入眼。可是……夏金桂左打量右打量,还是觉得,不愿意。
孙大爷见夏金桂打量着自己,眼神从不满意到疑惑再到不满意,不由勾唇一笑:“我不过说说而已,我又不是那种没见过女人的男人,更不是那些为了自己的事儿,不顾别人怎么想的人,睡罢,我是真的困了。”
说着孙大爷就打个哈欠,解了外面的衣衫,脱了靴子就躺在床上。孙家的这张床比夏金桂家的床要大了许多,孙大爷躺上去,也只占了三分之一,夏金桂比了比,嗯,自己再躺上去,中间还能留出一个人的位置。
于是夏金桂也把外衣宽了,头上那些簪钗都取掉,这会儿也没有办法卸妆,只有拿过一条手巾,往上面倒了点茶水,胡乱擦了一把,也就爬上床,躺在另一边。
床上叠放着四床被子,夏金桂把一条扔给孙大爷,自己盖了一条,剩下的两条恰好放在中间做了屏障。
连续好多天都没睡好,夏金桂说不困乏是假的,这会儿既然事情已成事实,夏金桂也就打个哈欠,翻个身面对着墙壁沉沉睡去。
孙大爷的眼这才睁开,看着沉睡中的夏金桂,妆容卸的十分乱的夏金桂在烛光之下,看起来竟有几分楚楚可怜,那紧抿的唇,似乎在告诉别人,她不喜欢眼前这一切。
她来自一个什么奇怪的地方?这种地方,就算是问过曾和西洋人做过生意的商人都说,西洋也没有这种地方,什么女人可以到处跑?什么女人可以得到父亲的全部财产,从没听过。
她到底存了多少秘密?甚至于,眼前这一切能令许多人折腰的富贵,她都完全不放在眼里,而是想逃开,回归到她的生活之中。真是有太多的谜团,太多的疑惑,太多的,想让自己去了解她了。
孙大爷的手微微伸出,想抚平夏金桂那微蹙的眉,接着孙大爷的手就颓然垂下,太早了,这时候太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完全信任自己,告诉自己她所在的地方,叫什么?孙大爷又看了夏金桂好一会儿,这才重新躺下,也沉入梦乡。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烛光跳动告诉人们,这是许多人盼望的洞房花烛时。
烛光在天将明时渐渐熄灭,孙家的下人们也从屋内走出,烧水的,扫地的,各司其职。春梅带着小舍儿端着洗脸水到上房伺候。上房的门关的紧紧的,里面没有吩咐,春梅和小舍儿都不敢擅自入内,也不敢呼唤,只是把洗脸水放在地上,等着里面唤人。
小舍儿昨晚是和春梅住的,这会儿压低了声音问春梅:“姐姐,我们姑爷。真的待人这么好?”
“这会儿你们姑奶奶都嫁进来,就是大爷和大奶奶了,别说错了。”春梅先笑着让小舍儿改口,这才又道:“我们大爷待人自然是好的,还有三爷那边,也是个软和性子。”
小舍儿点头:“这就好,姐姐,我可和你说,原先在薛家……”
说着小舍儿露出不好意思的笑:“都过去了,我也不敢多说,横竖啊,我只愿我们姑娘这一回,是正正经经地和姑爷过好日子,我们这些服侍的人,也才有好日子过。”
春梅伸手点一下小舍儿的额头,屋内突然咚地响了一声,春梅和小舍儿的耳朵不由竖的高高的。接着里面就已经响起孙大爷的声音:“谁在外面,都这会儿了,该洗脸了。”
春梅急忙应了,带着小舍儿推开门走进去,孙大爷已经站在地上,夏金桂坐在床上,几张被子堆在她身边,明显还没清醒过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春梅忙拿过外面衣衫服侍孙大爷穿上,小舍儿上前给夏金桂穿鞋:“奶奶,您……”
春梅听到奶奶两个字猛地想起了,急忙对孙大爷行礼下去:“还忘了这件事,恭喜大爷大奶奶,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这是要赏钱的意思,孙大爷早准备好了,去桌上摸来两个荷包,交给春梅和小舍儿,夏金桂这才把被子推开走下床,春梅一眼溜过去,见夏金桂身上的衣衫都还算整齐,不由往床上瞧了眼。
孙大爷已经开口了:“等会儿大姐姐来了,问什么,你就含糊答着,不用告诉她。”
春梅急忙收起思绪应是,孙大爷又道:“从此后,记得你奶奶就是这家里的主母了。”
“不消爷吩咐,我们自然记得。”春梅这会儿的笑比方才更热情了几分,夏金桂正接过小舍儿递上的手巾,听了这话不由望眼孙大爷,自己今早都把他从床上推下去了,他也没生气,不晓得是真没生气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孙大爷见夏金桂又呆在那里,对夏金桂轻声道:“快些洗脸吧,还要去祠堂祭拜爹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