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初寒,冷月高悬,把皇宫的每一处都照得清清朗朗的。\www。qΒ5.c0m\\独倚在曲廊的柱子中,对着這样的月,总会生出一些莫名的忧愁,不是因为不幸福,也不是因为有什么事发生,只是這神秘美丽的月,令人屏息遥望,不禁就有些感慨了。一滴泪悄然滑过脸腮,她想她是有点感动了。
這一个多月,她没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已的时刻,更别谈看书了。她要学着做一个称职的娘亲,要专注地看着世子和公主的每一点变化。就這两点,就足以让她从睁眼一直累到天黑。虽然梅夫人还在宫中,还有奶娘和其他宫女,但很多事,她愿意亲自做,不想错过有关世子和公主的一点一滴。
难得這样的夜,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娃娃乖乖地早早入睡,她這才步出睡房,享受一份独享的宁静。
时光如梭,转眼已是初冬时节,满院草木萧索,落叶满天,寒风吹在脸上,不自觉会微微打个冷战。而在這文人墨客唏嘘的时节,她却拥有一对儿女,有一个深爱自已的夫君,有疼爱自已的父母,还有一位守望着她,默默关注她的燕大哥,被這么多浓浓的爱包围着,她是何等幸福呀,她的世界里没有季节变迁,永远都是生机勃发的春天。
心,忽地被這样的认知塞得满满的,泪水涌满眼眶,她想写点什么,侧耳听听世子和公主的房内没有一丝声响,她放心地走向书厅。很久没有进来了,但宫女们知道她的喜好,日日开了窗房通气通光,室内干净清爽,生子之前看的书还放在书案上。
她移开书,铺开一张信笺,开始磨墨,笔刚沾满墨,突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她轻笔地放下笔,急急地跑了出去。
书厅,门窗通开,烛火明亮,墨香四溢。
“皇上,明日老奴什么时辰过来接你。”一排宫灯移近中宫,刘公公低声问道。
萧钧停下脚,坚起中指,做了个噤声,要知道,如果惹醒了世子和公主,那今夜他和皇后就甭谈睡了。”明早,稍晚点过来吧,朕要多睡会,這两日帮着抱世子,朕都好久没睡好了。”萧钧压低嗓音説。
“皇上,你可以让老奴来看护世子。”刘公公自告奋勇。
萧钧忙不迭地摇头,“不,不,朕累也快乐着,朕喜爱看护孩子。好啦,好啦,都回吧,朕要轻轻进去,你们出去时也不要大声。”
所有的人只敢点头,无人发声,恨不得把脚搁在肩上飘出去。
看着人群散了,远了,萧钧叮嘱好守门的太监,中宫方圆五十尺内不可以有人影晃动,然后才转过身,轻手轻脚地抬级上阶。穿过曲廊前,他瞧见有一处室内还亮着灯,那不是音儿的书厅吗?她今日怎么如此悠闲,难道世子和公主都睡下了?
他笑着,改变方向,信步向书厅走去。跨过门坎,左右看看,音儿不在呀,镇纸下的信笺上笔墨未干,显然刚才还在。听音儿説她的育儿计划写了许多,他一直没有时间看,今夜,让他到底瞧瞧她想把世子教成什么样的明君。
他笑笑坐下,拿开镇纸,取起信笺,凑近灯光。
“恨君不是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萧钧糊涂了,這是什么育儿计划呀,分明是一首时下很流行于乐府间吟唱的相思曲。他又低头细看了看,是音儿的手迹呀,咦,她莫名其妙地写這首词有何用意?
他站起身,眉心拧成个川字,背着手在室内踱着步,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他猛然急步奔到书案前,在音儿常看的一堆摆放整齐的书中翻着,除了书页,什么都没有。他自嘲地一笑,自已多虑了,欲熄灯离开,在灯影之下,一本书半翻,倒放在桌上,他随手拿起,一张折叠的信笺飘落在地。
萧钧脸色立刻就变了,俯身捡信笺时,手抖得差点握不住。
慌乱地展开信笺,好眼熟的笔迹,雄伟奔放的字体显示写信人豪爽不羁的性情,萧钧心神瞬刻就大乱,不慎碰倒了桌上的磁器笔筒,笔筒滚了几下,落到地上,磁片散乱一地,宛如凉冷的碎心。
“吾爱天儿:一别数月,余兄不甚想念。常忆云南相守,犹如梦境一般,不敢当真。念你心善仁慈,不忍让皇上苦等,余兄咽下相思之情,放你回宫。不曾想,接到金花带来你的口信,説你已为皇上生下一子一女,今生情缘已了,大恩已报,你可无牵无挂地随兄云游四海,做一对闲云野鹤。兄闻此言,诚惶诚恐,何德何能,蒙天儿如此厚待。不日,兄将辞官,待你身体康复,便隐姓埋名,偕手同去。挚爱:燕宇。”
萧钧目不转睛地把浅浅几行字从头至尾,从屋至头,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如火烤般,烫痛着他的心。他没有想过音儿对他原来只是恩情而不是爱,“生下一子一女,便大恩已报”。”哈哈!”萧钧仰面大笑,泪却纵流,他一腔深情却落得象个可怜人,她讲过的那些生生世世的天荒地老,只是应景的安慰之语,好狠,好狠,她没有失忆,她是装的,她在骗她。骗他也罢了,但一双儿女,她竟然顾了一已私情,也能扔下,真是可恶到了极点。怪不得她请求让金花出宫,果真如他所虑,是为她私下传信,老天,萧钧不敢再想,火气从心底蔓延到大脑。
他抓起两张信笺,胡乱塞进袖中,狂奔着跑出书厅,直奔睡房。失去皇后的恐惧象一把火燃去了他的理智,他现在只有羞愤,只有狂怒。
梅清音哄睡了睡梦中惊哭的世子,轻声催促娘亲去休息了,也打发奶娘和宫女们离开,她稍梳洗了下,倚在卧榻上等着萧钧。他阅完折后,便会过来陪她一起照看孩子。
门“怦”一声被撞开了,萧钧脸色铁青,阴冷着站在门前,刚睡着的世子和公主又醒了,一起直着嗓门啼哭。”皇上,你怎么啦?”梅清音抱起世子,嗔怪地道。
“来人,把世子和公主抱到朕的寝宫,让奶娘和刘公公看护着。”萧钧厉声吼道。
“皇上,你到底怎么了?”梅清音惊叫出声,诧异地看着她。几个宫女站在门外,迟疑着,不敢进来。
“朕的话没有听到吗?”萧钧的音量夹着火气一下提高了许多。
宫女们慌忙进来,从睡床上抱起公主和世子,匆匆退了出去。梅清音想拦阻,思索了一下,退后一步,默默看着這一切。
“其他人全部给朕滚远点,没有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进来。”萧钧凶狠地踢上门,两眼血红地盯着梅清音。
所有的人没有看过皇上這幅模样,而且是对他捧如宝贝的皇后,狐疑地互相看看,好象宫中今天没有任何事发生啊?话只能放在心中,谁也不敢説,皇上那狂风暴雨的气势,谁近了还有命吗?
一干人全退到了院中,忧心地看着睡房,梅夫人也从床上起来了,问了几句,眼前一黑,晕在了宫女怀中。
房中只有他和她了,对于他的怒气冲冲,她回以平和的微笑,“皇上,今天朝中有什么事吗?”
“后宫不涉政,你不懂吗?”萧钧推倒了一张桌子,忿恨地坐下。
“对不起,是臣妾越规了。”梅清音淡淡地説。”那么,是臣妾做错什么惹皇上生气了吗?”
“你给朕説,你到底有没有失忆?”萧钧气急地指着她。
梅清音脸上闪过一丝疼痛,“皇上为何説這些?”
“你不要给朕装你只记得失火前的一切,那之后的二年,你什么都不知道,哈哈,你当朕是傻瓜,对不对,朕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居心叵测的女子。”
“皇上,你从哪里得出這些结论?臣妾自嫁入宫中,对皇上的珍爱,一直铭记于内,在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皇上在臣妾心中的位置。”梅清音按捺住心折,耐心地倾説着。
萧钧腾地站起身,大吼道:“够了,够了,朕不要再听你的谎言谎语,朕不会再相信你説的任何话。吾爱天儿,挚爱燕宇,哈哈,你那么喜欢他,为何要回宫呢,朕真的不明白?”
梅清音轻吸一口凉气,“皇上,你到底在説什么?”皇上今天中邪了吗?怎么象变了个人。
萧钧冷笑着,从袖中掏出两张信笺,扔到她脸上,“看,你纵情的证据。”
梅清音咬着唇,不理会他的恶言,打开信笺,只看了几眼,她便正色道:“臣妾没有写过這样的词句,以臣妾对燕将军的认识,他亦不会写下這样的话语。”
“哈哈,梅清音啊,梅清音啊,你可真是敢呀,你当朕眼瞎了吗?识不得你和他的字迹,你不要讲是别人假造的,這宫中哪位看过燕宇的字迹,那宫内又有谁看过你的字迹,不要再诡辩了,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朕都不问了。”
“皇上,你听臣妾説……”她祈盼多年的爱能冷却他的怒气,唤回他的理智。
“不,”萧钧脑中一片空白,除了火就是恨,他听不见她任何的解释,只是想拼命地刺她,来掩饰他的无奈和心碎,“报恩是不是?你以为這宫中就你会生儿育女,梅清音,你看着,朕对你发誓,明年今日,這宫中会多出几个朕的皇子和公主。关于你的云游四海之梦,你亦不要再做,朕不会放你的。当初你不回宫,朕当你死了,你没有抓住机会,你失忆时,朕不怪你,也愿放手。而此刻,机会没有了,你死了那份心吧,朕绑也把你绑在這宫中,死也要死要這宫中,你的燕大哥,勾引中宫皇后,罪当斩首,黄泉路上,你也不会与他作伴了。”
“皇上,不要,真的不要!”梅清音脸色灰白,浑身上下如冰水浇灌,倾刻间,她从云端跌入了地狱,她懂后宫的生存法则,必定是谁妒忌皇上对她的钟爱,才施出這计。她一直以为她和皇上坚如磐石的爱,不会有任何事情可以破坏。没想到皇上全然对她失去了信任,否决了她所有的情意。心一寸寸撕裂,她疼得泪如雨下。她轻轻地跪下,痛哭失声:“皇上,臣妾没有求过你,从来都没有,但今日,臣妾求你放过燕将军,他真的没有对臣妾如何,他救了臣妾的命,他为皇上尽教尽忠,皇上!”
萧钧一下抓住她的双臂,用力摇晃着,“這个时刻,你还敢帮他求情,可见他对你有多重。你认为朕会听你的吗?以前是朕傻、痴,以为這个世上有人真的爱朕了,朕才愿意为她付出全部,事事宠着,但朕现在醒了,你的清高样,博学样,朕都不欣赏了。這后宫妃嫔,哪一个不比你美,朕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没有你,朕会过得更好。”萧钧心慌得语无伦次,任何话都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
心死只一瞬,他成功了,她对他的心渐渐冷去。
梅清音哀绝地看了他一眼,盈盈站立,拭去泪水,浅浅一笑,“是,梅清音此刻已不是往昔,还能讲什么呢?不説了,皇上是九五之尊,想如何便如何吧,我不会再求你了。皇上,只是好叹,你我跨过了高山大海,却越不过這小小的阴沟。”
皇上遇刺,张妃怀孕,凉州犯乱,皇上中毒,她被劫,每一次都惊险无比,她与他都执手渡过了,而這一次,他和她却分隔两岸。
“皇上,”梅清音指指他,又指指自已,“你知我们之间隔的是什么,不是這几尽的距离,而是天堑啊!”
萧钧看着她悲绝的心意,不舍地想上前抱,但随即他便告诉自已,她是假的,骗人的,“不管隔的是什么,朕此生不想再见到你了。”
梅清音心沉入海,默默背过身,“皇上,你要杀我吗?”
“没有那么便宜,朕把你锁进冷宫,从此后,你就慢慢老死那里吧!”
她含笑点点头,“也不错,自古后宫妃嫔多的是這样的结局,我不特别,罢了。世子归皇上,公主我带着吧!”她不留恋后宫的荣华,不留恋他的爱,但却割舍不去对孩子的牵挂,他们才一个多月,就要注定失去娘亲吗?她不敢奢求太多,只想有个女儿伴着,她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你还敢提公主?你不是本意舍下他们,与别人私奔吗?跟着你這样的娘,只怕会带坏公主,朕的皇儿,你碰都不配。”
是吗?可就是這样不配的娘生下了他们。梅清音笑意飞扬,看了那么多的后宫海史,不曾想她亦没有逃脱。”嗯,那就麻烦皇上教导了。皇上,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日后世子和公主问起生母,就説故世的旧人吧!”
“這个朕不用你教。”萧钧支撑不住,气息弱了下来,他崩溃地跌坐到椅中。
梅清音什么都不愿説了,心疼麻木,她挺直了腰身,淡然地説:“那就今生别过,皇上!”
“来人,把皇后送去冷宫。”萧钧闭上眼,痛声説道。
两位太监跑了进来,梅清音直直地走了出去。院中,所有的人全困惑地看着,不明白這突如其来的横祸是哪个方向的,怎会波及到清雅的皇后。梅夫人咬着唇,不敢哭出声,在看到女儿单薄的身影时,又晕了过去。
宫女们全哭了,太监们也都黯然地低下了头,中宫的天空阴云密布。所有的人自发地陪着梅清音出了宫门。萧钧没有喝阻,他摊在椅中,此刻正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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