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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护士就来了,她看起来已经没了之前的火气,在床头柜前放下盘子将一盒稀粥送到张卫东面前,接着又递上了一双筷子交待道:“趁热吃吧!就只有些咸菜了,现在举国共赴国难,咱们医院的条件也不好……要不我再去给你拿一盒罐头……”
“别别……”张卫东赶忙制止道:“那罐头我在战场上都吃腻了!”其实也不是吃腻了,张卫东只是怕这一吃起来……又会想起战场上的那一阵阵尸臭和血腥味。
“放心!”张卫东一边稀里哗啦地将热粥往饥饿的肚子里倒,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会像那些人那样不讲理的,打仗是打仗,跟你们没关系嘛!你们也是为国家做贡献,为我们伤员服务的……”
“唉!”护士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他们……也不是不讲理,跟受伤有关吧!好好的就没了一条腿没了半截胳膊,心里都会难受的!发发火也正常……”
闻言张卫东不由一愣,原本还以为她会顺势对自己发一大堆的牢骚倒一大通的苦水,自己都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些轰炸的准备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会这么替别人着想。
“你经常碰到这样的事?”张卫东轻声问道。
“嗯!”美女护士点了点头,两眼有些失神的说道:“我们最怕的就是要寻死的,几个人都抓不住,平时对我们又是打又是骂的。你想呐,他们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哪里还会管得了那么多,一有不顺心就发脾气。不过像你这样的还是……”
说到这里美女护士突然就顿住了不说,表情又变得不自然起来,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对不起!”张卫东解释道:“当时有点烧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张卫东这话说的倒也几分真,那一会儿自己心里只想着在现代时怎么个泡妞,把现代的习惯都带着来,全然没有注意到时代已不同了……
“嗯!”美女护士红着脸点了点头,算是接受张卫东的道歉。
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杀了很多鬼子?”
张卫东点了点头,神色也随着这个话题变得凝重起来:“我不知道打死了多少敌人,数也数不过来了,我只知道我带着几百号人,最后到太原的只剩下几十人了!而且前几天,我们连队一百多号人就只剩下二十几个了!”
“殉国了那么多……”
“只怕还不止!”张卫东苦笑了一下:“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打得太惨了!”美女护士凄然道:“他们的家人要是知道了……该会有多伤心哪!”说着说着,她的眼圈不自觉的就红了起来。
见此张卫东不由一愣,这位美女护士和自己所熟知的那些女生差别实在太大了,现代的女生才不会像她这样悲天悯人呢,她们考虑的大多是有没有钱、有没有车,还有就是能不能玩得爽,能不能在别的女生面前炫耀……她比其它人多了一份单纯,多了一份真诚,这也许就是两个时代的人的不同吧!
“看什么?”发现张卫东一直在盯着她看,美女护士显得有些慌乱,红着脸一边整理着饭盒一边说道:“我要走了,还有许多伤员在等着我呢!你多休息多喝水,无聊的时候去散散步也可以,不过不要离开医院,这里距离平遥县城还是有点距离的,外面也不安全……”
“对了!”美女护士在门口时回过头来朝张卫东笑了下:“我叫张若柳,你就叫我小柳好了!”
吃饱喝足后,张卫东的药效上来了,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梦中照样梦见身在战场,也梦见了自己的初恋,自己初恋也是老师,后来去西部支教,遇到了泥石流,为了抢救孩子,自己却被永远埋在了大山下。
“雅静!”张卫东猛的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绣美而熟悉的面容:“雅静?是你?”
“该死的,我不是做梦吧?我发誓在也不离开你了!”
张卫东一把抓住了雅静的手,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一边亲吻着她的脸颊,一边喃喃自语。
听到了女孩的呼救声,几名头带白色头盔红袖标的宪兵冲入了房间,看到眼前的情景,宪兵只能神色尴尬的站在一旁。
“放开我!”女孩用力挣扎了几下后,用脱出的右臂猛的一轮,啪!
满眼金星的张卫东‘哎呀’一声后,倒回了行病床上。得以挣脱的女孩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瞪了一眼门口尴尬万分的宪兵,气鼓鼓的走出了房间,就当宪兵刚想松口气之际,女孩突然转了回来,对着几名宪兵的小腿就是一顿乱踢。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心情已经平复的女孩,正了正军帽扬长而去。过了好一会,张卫东捂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当他看见被踢得龇牙咧嘴的几个宪兵的时候,张卫东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在做梦,那女孩子恰好和雅静长相相似,于是缓缓的又躺回了枕头上。
当张卫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夜里了,房内已经点上了一盏煤油灯,光线将整间病房都照得通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张卫东的床脚已经多了一个输液瓶,洁白的液体正顺着透明的胶管源源不断地输入张卫东的身体……
张卫东不禁苦笑了一声,自己的警觉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就连有人将挂瓶的针管扎进自己的血管都不知道,如果是敌人偷偷的潜了进来,那自己的脑袋还不就此搬家了。
接着张卫东很快就感到有些不对,因为张卫东大多时候都是侧着身睡,然而此时却却隐隐听到背后有些轻微的呼吸声。
张卫东换了个睡姿扭过头去一看,不由愣住了,原来是小柳趴在自己床沿边睡着了。看到床头小桌上的一饭盒稀粥张卫东很快就明白了,照想该是她送饭给自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在床沿旁睡着了。
这要是在以前……张卫东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装作感动的抚摸下她的头发呗,然后甜言蜜语一番很快就会有另一段艳遇开始了。
但这时的张卫东却迟疑了,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雅静……自从雅静不在以后,张卫东整个人都过的浑浑噩噩,不断的换着不同的女人来麻痹自己,但是今天看到了一个和雅静酷似的女人,自己原本已经麻木的心再次波动起来。
“唔,你醒了啊?”这时不知为什么小柳醒了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于是赶忙坐了起来,略带尴尬的解释道:“刚才……我给你送饭,看你睡着了我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没想到……”
“是工作太累了吧!”张卫东在为她找借口。
“是是……今天事挺多的!”小柳搓着自己的衣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说道:“我还有个病人……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小柳转身对张卫东说道:“王医生有喜欢的人了,她让我告诉你,明天就换另外一个医生来给你看病,她希望你不要骚扰她。”说着就像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张卫东不由得一愣,王医生……骚扰她?想必王医生就是和雅静长相相似的那个女人了。不过,这时代的人的确不太会演戏,看着小柳的惊慌失措的模样,张卫东不由无奈的笑了笑,以自己丰富的经验哪里还会看不出她对自己有好感……话说,这时代的女人似乎天生就喜欢英雄,而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英雄”不是?而且还是一个又年轻又帅气的英雄……好吧,还是承认自己有些臭美。
也许在以前自己会很乐意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越多女生喜欢越好的不是?就越能说明自己有魅力的不是?然而现在,张卫东却觉得这也是一种负担……自己想起了雅静,雅静就是雅静,独一无二,至于那个王医生见鬼去吧,她永远不可能成为雅静,只不过外表相似而已。
一夜没睡,“小伙子你好!”正当张卫东侧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的老军医就出现在病房里面。
他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看了看手中的病历,对张卫东说道:“你是张卫东上尉吧!你的病情主要是伤口感染引起高烧,不过现在已经得到控制了,请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地方不舒服?”
“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说实话张卫东有些期待,不是为了上战场,而是想看看跟着自己突袭战俘营、炮兵阵地的那些兵……
“没那么快!”军医随手摸了摸张卫东的头试下体温,说道:“我是了解下病情,你的烧还有可能反复,至少要休息几天等伤口俞合了再看看情况!”
“那……能不能让我回部队养伤?”张卫东说:“部队也有卫生员不是?也一样可以给我打针换药不是?”
老军医然误会了张卫东的意思,以为张卫东是急于求战,他的眼神里满是赞许,但还是摇头说道:“我说小伙子!这在阵地里养伤可跟医院里养伤大不一样啊,在阵地里很有可能再次感染……再说了,长官部交待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你,你可是抗日功臣……”
张卫东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军医疑惑的问道:“你对我的话有意见?”
“没意见!”张卫东回答道:“只是我可不当什么抗日功臣!我们在战场上打仗都是被逼的!”
“被逼的?”老军医闻言就有些理所当然地望着张卫东说道:“你是被上级拿枪逼着上战场的?”
“不是被上级逼的!”张卫东回答道:“是被敌人逼的,在战场上我不杀死敌人,敌人就会杀死我!我们要这英雄干嘛?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被盖,咱们就只是想保住性命而已!”
老军医不由一愣,默默地点了点头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其实那什么为了祖国、为了人民啊……这些大道理全都是假的,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就知道,在与敌人厮杀的那一刻,脑袋里想的特简单,那就是杀死敌人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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