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 第四章血案

    直到这天晚饭时分，吴教授都没有出现过，而学院里对此似乎也没有什么解释。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有人猜测一向耿直的吴老头是不是得罪了院长辞职不干了，还有人说吴老头得到了某国的研究资金，举家移民了……种种说法，不一而足，在班里传的沸沸扬扬的。

    徐文强听了这些话只觉好笑，吴老头教的是传播符号学，谁吃饱了撑的给他“研究资金”？另外吴老头一向颇有有尊师守礼的古风，老院长是他当年的恩师，他就是再耿直也不会当面顶撞院长。这些谣言都是吃饱了撑的，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听听也就罢了。这几天事情不少，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徐文强坐在阳台上，两脚翘在围栏上，望着整个校园发呆。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外面看他，非得吓死不可。五楼的高度，他老人家晃晃悠悠的坐在围栏上，靠在墙壁上，一只脚在外，一只脚在里，整个一玩心跳的造型。

    不过这时候正好是东区广场上华灯初上的时候，由于广场太亮了，宿舍楼的地方反而显得暗了许多，徐文强如此胆大，再加上是五楼，倒不怕有人发现。

    这里介绍一下n大，整个学校依山而建。无名的小山成了学校的后山，配合人造的景观湖以及湖畔的建筑群构成学校的后花园。整个学校分东、南、西、北以及中央教学区，这五个区。其中，东、南、西、北都是以宿舍楼为主，每个区都有完善的社区服务设施。比如洗衣房、超市、食堂、小饭馆、文具店等等。每个区按照楼的建成顺序来编号。比如徐文强现在住的是东区03栋，就是当时东区第三栋建成的宿舍楼。

    四个区的建筑群各有特色，比如东区的，是中国古典式建筑，颇有北京故宫的风格，按中轴线的方式，左边是男生宿舍3栋，右边是女生宿舍3栋。中间应该是太和殿的位置是综合社区服务楼，天安门的位置是食堂，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四合院。这样的设计，被学生们私下叫做“东宫”。那住在里面的，一个个便自我感觉良好的，不是太子爷，就是老佛爷。

    西区是典型的哥特风格，除了没有城墙，把所有的建筑参合在一起，几乎就是一个典型的欧式城堡。尤其是西区的食堂，阿来曾经笑称那是顶着卢浮宫帽子的缩小版的巴黎圣母院。由于这里位于学校西面，夕阳余晖之下，在学校里看过去，整个西区就像被染上一层赤红的金色城堡一样。老师们有时候美称“金色城堡”，但习惯闹事的学生，则在“西堡”口音上演化出了“血堡”这个恐怖名字，往往用来吓唬新生，效果极佳。

    南区是一派现代风格，钢筋水泥，玻璃外墙，交织错落。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楼高，如同倒塌的世贸双塔一样，两栋12层的建筑并肩而立，中间是3层的食堂和其他综合设施将两栋楼连接起来。自从911之后，“双塔”一词变得极为有名，住在南区的都说自己是“双塔居民”。另外，南区的面积也是占地最大的，因为学校的体育场、体育馆都建设在南区。

    相比之下北区最靠近后山和人工湖，一片青山绿水之间，坐落着十来栋独立、双联、三联的别墅型小楼，各自以人工河、假山、树林等隔开，又以小桥、小径相连，造成一个个的独立但不孤立的空间，颇得苏州园林的真髓。因为这种“林中屋”的情况，北区得了一个“隐林”的雅名。这里条件最好，所以大部分老师、研究生、博士生以及一部分在校的大四学生都在这里。

    一般的学生宿舍，以徐文强这样的普通宿舍为例，也是一间只住四个人。一边是两套上下床铺，一边是书桌和衣柜，独立的卫生间、热水器。光纤宽带接入，数字电视，想单独装空调的可以交申请。据说南区的“双塔”还有有整体的中央空调系统，各个房间可以独立操作当前需要的温度、湿度。而在这个被称作“火炉”的城市里，夏天没空调真是不太好受。所以任何刚进学校的新生都巴不得成为“双塔居民”。

    说实话，这样的条件，放在全国都是不多见的，看着面前的学校，望着下面三五成群结伴走过的学生，徐文强有点纳闷，学校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不过，这好像不关自己的事吧？

    那么，考虑下自己的事情。比如，今天那三个黑衣人。

    既然知道林茂青的父亲是军区总司令，那么随身的人的身手出众自然是可以解释的。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三人的身手里却没有一点军体拳的影子。军体拳是入伍的军人必学的基本拳脚，里面包含散打、跆拳道、擒拿以及各类格斗技巧的精华。军人讲求效率，在拳脚里撇除了大部分华而不实的招式，只保留最直接、最厉害的杀招。因为是军队武术的基本功，任何从军队出来的格斗技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

    但今天这三人却没有，虽然他们招招直奔要害，但没有看出来一点军体拳大开大合的架子。相反，每个招数都十分细腻精巧，倒有点像古武术里的“小擒拿手”。他在心里默默合计，如果单以拳脚计，能和这三人过多少招。想了一会，有点垂头丧气，结论显然是不利的。

    唉，高人真多啊！自己从小习武，但遇见真的高手，一个照面就见分晓了。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有人乒乒乓乓的敲门，外面阵阵凉风袭过，徐文强坐的正舒服呢，随口应了一句：“自己开！”

    “砰砰…砰！”规律的三声敲门，依然如故。

    “靠，准是小黄，又不带钥匙！”徐文强跃下阳台，随口喊着，“来了来了……”踢踢拖拖的踹着拖鞋开了门。

    “你他妈下回能不能长点记性，带个……”徐文强一开门张嘴就骂，话说一半立刻吞回了肚子，嘴巴长了老大，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警察叔叔？”咦？为什么会有警察？还有一个老头？嗯？院长？

    面前一高一矮两个警察，笔挺的制服，威严的脸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另外一个正是徐文强学院的章老院长。听着徐文强口出秽言，老头子眼睛一瞪，吓得徐文强脖子后一寒，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必恭必敬地站了直，才回话道：“章院长，01级7班35号徐文强报到，有何指示？”

    院长老头子是从军队里出来的，天生带了一股军人气息，而徐文强当年军训的时候，一个月里就被他训了不下20次，后来每次看到他都不由自主的用立正方式回话，已经条件反射了。

    “不像个样子！进去说话！”老院长脸一板，不怒自威，刚抬脚进门，只听徐文强“啊”的一声大叫，吓得老头一哆嗦，险些摔倒。回头怒斥道：“你干什么！鬼叫什么东西！？”

    “啊，这个……院长，不好意思，我宿舍很乱，这个……刚开学，还没来得及整理！”徐文强满脸通红。

    “两位警察同志来问点事情，宿舍就别管了，先进去说话！”说着带着两个警察进了房间。

    一高一矮两个警察冲徐文强笑笑，鱼贯而入。或许是第一次进入大学生的宿舍，不免好奇的左看右看，顿时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还真是……不一般的乱啊！

    这是个典型的四人住的男生宿舍。一边是两套上下铺，床上褥子被子乱七八糟的堆放着，地上几个行李袋长着大嘴巴，里面的衣物左一件右一件的扔在床上。这一边是四套桌橱，上面放着球鞋，球鞋里塞着袜子，袜子嘛，自然味道是不大好的……洗手间边放着三个脸盆，脸盆里堆着的衣服，估计是上个学期落在学校没洗的，颜色都发黑了。至于书本、电脑、各种乱七八糟的古怪玩意，不是在地上，就是胡乱堆在桌上，还有袜子挂在墙上……几乎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好意思，随便坐，随便坐……”徐文强打着哈哈，不知从那个衣服堆里摸出三张凳子，随手抹去上面的灰尘，放在那里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老院长估计早就习惯了这些混蛋学生的宿舍，什么反应都没有，一脸铁青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那高个警察一脸尴尬的擦擦汗水，看了看同来的矮个警察，一咬牙，拉着同事也坐了下来。

    “呃……这个，比较乱，哈哈，没什么可招待的……嘿嘿……茶水么，要不来点可乐？唉，不对，这个是烟缸！……”徐文强那个汗啊……今天刚开学，压根就没收拾，太丢人了！

    “算了，我们不是来喝茶的，我们来问问情况！”矮个警察一脸的古板，开口道，“徐同学，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到校的？”

    “昨天……嗯，下午5点吧！”徐文强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一边脑子里急转，怎么回事？怎么有警察？这口气该不会要审讯我吧？

    想到这里，脸色一寒，赶紧问道，“警察叔……呃，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我可是老实人，合法公民……这个，我可没犯什么事！”

    “徐同学，是这样的，我们只是例行问话。请不要紧张，就是随便聊聊，我们问什么，你就照实回答就好。”高个警察公式化的掏出笔记本，开始一系列提问，无非是家庭、日常生活、学校情况、同学关系之类。徐文强注意到，在警察问话的时候，都是高个子提问，矮个子坐在一边看似混不在意，其实两眼一直在徐文强身上扫来扫去，而章老院长却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的坐在一边，两眼朝天看，不闻不问。徐文强心里尽管郁闷的很，也只好机械式地回答着问题，很是窝火。

    “嗯，徐同学，你最近一次见过吴建国教授是什么时候？”高个子警察合上笔记本，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吴建国？哦，老吴……老师，传播符号学的老师，上个学期最后一场考试就是他监考的啊！怎么？……啊，对了，今天就没看见吴教授，说起来今天第一堂，就是他的课啊！”徐文强顿时明白了什么，看了看面前的警察，试探地问了一句，“请问，是不是吴教授出了什么事情？”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章院长，不说话了。

    章院长叹了口气，沉声道，“吴教授……过世了，警方怀疑……是谋杀！”他的声音此时忽然显得苍老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摊在了椅子上，仿佛老了二十岁一般。

    谋杀！？

    徐文强脑子里“哄”的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三人。

    高个警察见状，赶紧补充道：“徐同学不要紧张，我们警方正在努力破案，你是吴教授课上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所以我们请你给我们提供点情况和线索，请你配合我们，才可以尽快破案。”

    “好好……我配合，我配合，那个……请问你们想了解些什么？”徐文强呆了一会，这才收拾情绪，仔细回答着问题。可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刚才那么点话。老吴平时很少和学生来往，基本上只有上课时间才会见到他，除了讲课，学院大会、办公室活动都很少见到他的人。一句话，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学教授，一心只想着做点学问罢了。谁会对这样一个人下毒手？

    两个警察看实在问不出什么话来，只好和院长示意，去别的学生问问情况。临走的时候，徐文强向他们提出了这一疑问，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高个子无奈的说：“徐同学，我们佩服你的观察力，这也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据我们的资料，吴教授十分洁身自好，他的死的确十分蹊跷。这么一个大学老师，怎么会……？而且，他那种死法……”

    说到这里，徐文强眼尖的发现矮个警察的右手在高个的背后悄悄拍了一下，高个立刻回过神来，回复公式化的语调道，“如果你有什么新的情况和线索，请你和我们联系！这是我的名片！”说完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写着“n市xx区xxx派出所高明二级警司”背后印着电话号码。然后两个人向院长致意，便走了出去。

    “章院长，您看这事……”徐文强小心翼翼地和老院长说。

    “你赶紧把内务整理好，别的事情就别多问了。如果警察同志有什么问题，或者你想起来什么有用的，就配合他们工作，啊？唉……”章院长叹着气，摇摇头走了出去。徐文强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沧桑。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子，吴教授的死估计对老院长的打击太大了。徐文强甚至担心，这个倔强而瘦弱的老人会不会就这么倒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