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迪奥兴亡录——帝国朝阳 第十七章凯末勒斯煤矿

    如果把时光倒退三十年，凯末勒斯就只是一组没有人烟的荒芜山丘而已。对于动物和植物们来说，这里是一片可以自由生存的乐土，但是对于人类，凯末勒斯则只是一个远行时需要翻越的障碍罢了。

    任何事物的变化都一定有内因和外因两个方面，彻底改变了凯末勒斯面貌的有两个因素。其中外因是帕拉迪奥的崛起，而内因则是山中大煤矿的发现。

    与被称为“帕拉迪奥生命线”的乌尔勒支铁矿不同，凯末勒斯煤矿完全是帕拉迪奥家族自行勘测，自己经营的产业。从那以后，乌尔勒支的铁和凯末勒斯的煤支撑起了帕拉迪奥家族的脊梁，营造出了纵横天下数十年的帕拉迪奥骑士团。

    黑色的黄金为凯末勒斯带来了繁荣，在山脚下建立起了如星罗棋布般的矿工村落，接下来逐渐发展成了几个综合城镇，再融合成一个较大规模的都市。直到现在，每年都还会有数以百计的流浪者到这里来寻找谋生的机会。矿工的生活虽然辛苦，但却比吃不饱饭要好得多了。

    虽然凯末勒斯的煤矿规模每年都在扩大，但是已故的“帕拉迪奥大公”拉曼曾经告诉过诺伊曼，那座矿山有着是现在开采力十倍以上的潜力。试想一下，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么帕拉迪奥帝国的冶铁能力必然得到进一步的加强，凯末勒斯也必定会随之更加兴盛繁荣。

    但是，也许是数十年，也许是数百年以后。地下的煤矿必定有被挖空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眼前的繁荣将会不可避免的没落吧。城市变为废墟，人们迁徙离开这里。凯末勒斯将重新变为一片没有人烟的荒原，往日的繁盛就像是只在梦境中出现过的气泡一样的碎灭。一个依靠着上天赐予的宝藏营造出的繁盛，在挥霍完神的恩惠以后必然走向定一个极端……

    当然，这并不是现在米洛森和两名随行女侍卫需要考虑的问题。

    不仅是米洛森，露西塔和维格蕾卡也是第一次来到凯末勒斯城，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新奇。虽然城中的街道和建筑与别的城市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是，凯末勒斯城却没有城墙，自然也不会有城门和城楼。这个状况倒也不难理解，城市的规模每年都在扩大，修城墙的话也无法保护整个城市的安全，反而只会成为一种阻碍罢了。

    虽然对于城市的发展，帕拉迪奥多年来实行的都是比较自由的政策。但是，对于矿井开采权的管理，却是标准的军管。凯末勒斯没有领主，负责管理矿井的是以三年为期轮换的驻守将军，而凯末勒斯城的政务则由民众推举出的行政官来负责。就编制上讲，驻守将军有否决行政官人选以及处分在任行政官的权利，不过，这种情况至今还没有出现过先例。久而久之，形成了驻守将军和行政官各司其职，互不干涉的传统。

    米洛森首先去找驻守将军，对他出示了诺伊曼的信件，说明了来意。

    驻守将军的名字叫做欧文，今年是他在凯末勒斯的最后一年。事实上，再过三个月他就要到国都去述职，以后的去向就要由诺伊曼来钦定了。

    欧文对他们很热情，但是米洛森却挽拒了包括在派一支卫队给他，以及在军队营区中安排住所的提议。这是因为米洛森认为这次的考察任务有自己一个人足够，而有露西塔和维格蕾卡在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如果再有别人跟着反而会碍手碍脚。

    既然当事人自己觉得不需要，驻守将军便也不勉强。不过，他却突然向米洛森提出了一个忠告：

    “米洛森大人如果没有需要的话，最好不要接近北山的第四号矿井。最近据说那里有怪物出没，已经有十几名矿工在里面失踪了。在下已经下令封闭了那里，如果大人一定要去调查的话，出了危险在下难以承担责任。”

    这样的话虽然算是好意的提醒，但其中却包含着某种威胁的意味。北山第四号矿井是凯末勒斯煤矿最大的矿井之一，本来是米洛森这次要重点考察的对象。

    露西塔好像要问他些什么的样子，但米洛森却抢着回答道：

    “我知道了！将军大人请放心，我们只是做一些粗略的考察而已，没有要下矿井的打算。”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既然米洛森大人不愿意住在营区。那么，需不需要在下照会行政官，为大人和两位小姐安排驿馆。”

    “不用了，将军公务繁忙，我们就不烦劳将军了。”

    “大人又何必如此客气，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在下一定会尽力满足大人的要求。”

    “多谢将军，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们一定不会客气的，今天就此告辞了。”

    米洛森好像有点迫不及待的结束了和驻守将军的谈话，和露西塔以及维格蕾卡一同出了驻军的营区。

    “为什么米洛森不问清他关于怪物的事情啊？路上就遇到了那些地狱犬，现在这里又出现了怪物，说不定又是诺维尔人策划的阴谋哪。”

    露西塔对刚才米洛森抢白她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一出了营区，就瞪着眼睛对米洛森提出了责难。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北山四号矿井是矿区的主矿井之一。发生了问题，既不进行调查，也不向陛下汇报。只是简单的封闭了事，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合情理吗？”

    “你的意思是说……”

    “我总觉得这个驻守将军有些古怪，好像有什么东西故意瞒着我们似的？”

    “原来米洛森也这么想，我早就觉得那个人不怎么可靠了。”维格蕾卡忽然靠到米洛森身边，她的声音压得非常低，“而且，他还派了人跟踪我们！”

    “什么……”米洛森不禁回头搜寻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要东张西望的，难道想被他们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吗？”

    “没有错，他们一共有四个人，米洛森可要冷静一点哪。”露西塔向要给米洛森力量似的握住了他的手，被维格蕾卡一提醒，她也马上发觉了跟踪者的行迹。

    但是米洛森还是什么也没发觉。说到和官僚打交道，他算是很富有经验，可以从对方的言语行为中发现最细微的破绽。但要论起感官上的知觉，却和这两名女侍卫不知道相差了多少个等级。

    “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恩……”米洛森低头想了一会儿，“我想如果我们没有行动，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动作。那就先去城里找一家旅店休息一下，晚上再来决定要怎么做，大家都已经很累了。”

    不说你已经很累了，而是说大家都已经很累了，这是因为米洛森体谅到露西塔。虽然她嘴上没有说，但是从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来她其实正处在极度的疲劳中。尽管已经不发烧了，体力却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昨天因为地狱犬的出现有没有睡好觉，如果再这么硬撑下去，就非得病倒不可。

    不过，露西塔却似乎没有察觉米洛森的良苦用心。

    “这样就不行啦，米洛森你还真是没用啊！以后不加强锻炼可不行啦！”

    米洛森差一点就和她争辩起来，不过他好歹是忍下了这一口气。

    他们并没有选择专供官员的驿馆，而是去找了一家旅店投宿。因为察觉到驻守将军有问题，难保驿馆不会有古怪。在一家名叫“二月兔亭”的旅店住下，将行李放好后，米洛森从寝室中出来，恰好维格蕾卡也到了走廊上。

    “她己经睡着了，现在我和你一起去见行政官吧。”

    维格蕾卡劈头就是这么一句话，米洛森一楞：

    “我没有说要去见行政官哪。”

    “不用说废话，你到底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维格蕾卡的态度很坚决，她己经对米洛森的想法了然于胸了。

    “但是，把她一个人留下来不要紧吗？”

    “如果你是指安全的话，露西塔要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做待卫，需要担心安全问题的是你自己。”

    “这么说也太直接了……”米洛森苦笑着咕哝，不服气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维格蕾卡说的是事实。三个人里面，最弱的是就是自己，单独行动确实比把露西塔—人留下更危险。

    “不过，如果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又把她一个人抛下，会发脾气这件事我也可以保证。”

    实在是看不出来维格蕾卡是不是在嘲笑自己，这个有些紫水晶一般的眼眸和头发的少女，即使在说嘲讽别人的话的时候也不会露出嘲讽的表情，这使米洛森感到实在有些窝心。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维格蕾卡睁大眼睛，露出了—种难以置信似的表情。米洛森觉得，这是她另外一种嘲讽别人的方式。

    “你究竟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还是说你想要我把露西塔叫醒让她和你一起去？”

    “不、不、不！有你一个人就可以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维格蕾卡听了这句话以后突然问道：

    “你和露西塔也经常说这样的话吗？”

    “什么？”

    看到米洛森迷惑不解的眼神，维格蕾卡好像叹了口气似的。

    “算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答案，就当我没问过好了。”

    虽然这么想很不礼貌，但米洛森却真的有—种“当初坚决的要求带她哥哥维格奇卡来就好了”这样的想法。虽然是孪生兄妹，维格奇卡的个性也不见得就会好到哪里去，但总之是不会比这个妹妹更糟糕了。

    凯末勒斯城的行政官罗伯特森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尽管已经过了被称为“黄金岁月”的年龄，但也没到精力衰退的岁数。看他的脸就可以大概知道他是一个性格爽朗的人。

    “绝对没有问题，只要是有足够的人力和启动的资金，不要说五倍，就是生产效率提高十倍也没问题哪！”

    蕴含着精气的话语就像劳动号子一样有力，米洛森很怀疑自己到了他那个年龄是否还能保持这么好的精神。

    “为什么行政官阁下这么有把握？”

    “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就是矿工，干了二十年，每一条矿井都像我的儿子一样啊……现在岁数大了，下矿干活是不行了，所以就把精力放在建设这个城市上喽。”

    看他的样子，米洛森觉得即使让他现在就下矿去干活也不会有事，以他的精力，即使再干上十年也没问题吧。

    “当年跟着拉曼大人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是个没有你大的孩子哪，这么多年一下子就过去了，现在连头发都白喽。不过，矿山可是越来越年轻了。诺伊曼陛下果然有魄力，一下子就要扩大五倍，这么一来，这座城市也会因此更加的兴旺吧。”

    米洛森不太能理解“城市建设者”的心情，即使在帕拉迪奥，像凯末勒斯城这种形态的城市也只能算是新生的事物，在别的国家就更是闻所未闻。但是，他却能够从罗伯特森身上感觉到那种源自内心对城市的感情。

    “行政官阁下可能是有所误会了，陛下的意思是短期内进行大规模的开采，之后这些人力会被抽调到其他地方，不会留在凯末勒斯城定居。”

    “没有误会，这一点我知道！”罗伯特森的心情并没有因为米洛森的话受到影响，“但在那之后，一定会留下许多新的矿井，这就意味着有许多工作机会空缺。只要有这些工作机会，就不怕没有人会被吸引到这里来。凯末勒斯城是一座自由都市，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在这里定居。”

    这些话又和米洛森的固有思想起了冲突，在他的印象里，一个国家在国王之下，有拥有封地的领主，大的领主还会将自己的封地再次分封给家臣。这种关系不仅是针对土地而言，还包括土地上的人口。任何一个臣民，都有自己的臣属关系。是不能随便移动到别的领或是别的家臣的土地上的，否则将视为背叛的行为。

    不仅是叛徒本身，连接纳这些人的领主都会受到处罚。在以前的戴茹王国，就出现过领主因为收纳了相邻的领大量臣民，而被视为有叛乱的企图，爵位遭到剥夺的事情。

    然而在旧帕拉迪奥大公的领地里，人口的流动似乎是被默许的事情，否则就绝不可能产生凯末勒斯城这样的自由都市。

    现在帕拉迪奥已经成了大陆上面积最大的国家，包括了以前戴茹王国的全部领土。虽然目前除了旧帕拉迪奥领地以外的地方，依然实行的是戴茹王国的旧制度。但是，有一点要注意的是，帕拉迪奥建国以来，皇帝诺伊曼一直都在致力于通过战争来谋求国家的安定，没有剩余的精力来整顿内政。

    等到他使帕拉迪奥帝国安定下来以后，会不会把旧帕拉迪奥领地的制度推行到整个帕拉迪奥帝国？如果是那样的话，像凯末勒斯城这样的自由都市一定会彻底取代传统城市。那么，在帕拉迪奥帝国的疆域里，就只有像旧帕拉迪奥城那样只有高大厚实的城墙，却没有民众的军镇。以及凯末勒斯城这样有民众却没有城墙的自由都市……

    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米洛森实在是难以想象。

    米洛森对于剑术和兵学并没有多少兴趣，但是对政治和经济却恰恰相反。因此，这个时候未免想的远了一些，有些走神了。维格蕾卡用自己的鞋底“亲切”的提醒了米洛森的脚面，这才让他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向罗伯特森行政官求证。

    米洛森先用眼神向维格蕾卡征询了一下，头发和眼眸都如紫水晶一般的女侍卫点了点头，表示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人在偷听。米洛森这才放心的向罗伯特森提出了有关北山第四矿井的疑问。

    “怪物的传闻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确实有几十个矿工进去就没有再出来。”罗伯特森显出了困惑的表情，“不过，我不相信里面有怪物的说法，我想他们可能是因为‘火爆气’爆炸才遇难的。现在暂时封闭一下我也没有意见，但是如果总不开工的话，损失就太大了。”

    “那么您没有要求驻守将军进行调查吗？”

    “当然要求过，还不止一次。但每次我向欧文将军提出要派人调查的时候，他都会说‘不能让调查人员受到生命危险，在有妥善的计划之前不能随便调查。’他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就一直拖延到现在。”

    确实不是没有道理，如果驻守将军欧文真的是言行一致的话，那他的做法也无可指责。但是，米洛森却总感到他是另有目的。

    “那么，在四号矿井出了事以后，所谓的封闭是把坑道堵死了吗？”

    “据我所知，并没有这样做。欧文将军只是派兵把守住了坑道口，不许人接近。”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还可以下井喽？”

    “可以这么说。不过，你该不是想要自己下井去调查吧。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只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陛下，真的投入了人力和资金的话，即使四号矿井永远封闭着也没有关系。”

    单从经济的角度讲，损失一条矿井确实没有关系。但是，如果牵扯到其他问题就可能会比较严重了。尤其是里面出现了怪物的传闻不能不让人担心，因为如果怪物的事情真的和黑巫术以及诺维尔有关，那他们想要破坏的决不可能只是一条矿井而已。

    不过，米洛森却以“不，只是随便问问”向罗伯特森作了回答，这并不是假话，他现在确实没有自己下矿井去调查的打算。

    告别行政官罗伯特森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一出行政官府，维格蕾卡就察觉到依然有三个人在跟踪他们，至于剩下的一个，大概还在“二月兔亭”监视着露西塔吧。

    因此，她对米洛森说话的时候还是有意的压低了声音：

    “怎么样，你想去那个矿井调查吗？”

    看着维格蕾卡的样子，米洛森知道是又有人在跟踪，就也放低了音量：

    “如果我说其实我不想去的话，你会不会更看不起我？”

    “不会啊！因为我从来也没有看不起你呀。”

    这是米洛森心里期待着的回答，当然，维格蕾卡不会完全如他所愿：

    “不会！因为你就是这种人，你说的是实话。”

    “那还真是谢谢你这么客观的评价啊……”除了开头“不会”那两个字之外，没有任何值得欣慰的地方。米洛森对她说谢谢，实在只是无奈之中的自嘲罢了。

    回到了“二月兔亭”，米洛森让维格蕾卡去叫醒露西塔，先一起吃晚饭，然后在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不下第四矿井去调查的话，明天只要走形式般的到矿山去转一转，应该就可以返回旧帕拉迪奥城了。米洛森相信罗伯特森的话，而且也觉得自己不可能比一个老矿工作出更准确的判断。

    但是，等维格蕾卡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慌张。这可是米洛森第一次见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露西塔不见了，找遍了房间也没有。”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藏到房间的什么角落里去，说“找遍了房间也没有”实在是不合适。不过，米洛森此时也没有心情去挑维格蕾卡的语病了。

    “难道是被那些家伙抓走了？”

    “以露西塔的剑术，应该是不可能随便被人抓走的吧。”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

    米洛森愤怒的向维格蕾卡大吼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如果不是维格蕾卡的话，他绝不可能把露西塔一个人放在旅馆里。但是，最后作出决定的是自己，而且抓露西塔的又不是维格蕾卡，自己向她大喊大叫实在是没有道理。

    “对不起……蕾卡，我有点激动了……”

    “这件事我会记着，现在先去救她再说！”

    她说的没错，露西塔一定是被驻守将军欧文抓走了。知道了这一点，就可以想办法去救她出来。

    但是，当两个人拿着剑经过餐厅，向大门冲去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露西塔正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冲他们招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刚才的急迫情绪化成了怒气，米洛森有些质问般的语气。原以为露西塔会骂回来，却没想到她却用非常温婉的语气回答着：

    “因为你和蕾卡两个人总不回来，我肚子饿了，所以就先过来吃点东西。”

    “这个……你听我解释……”听了这句话，米洛森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下来，要说刚才有人做错了事。那也是把露西塔甩下的他自己，而不是被甩下的露西塔。

    “不用解释了，你和蕾卡一定是有正事做，我能理解的……”

    她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么通情达理的淑女了？米洛森虽然有些想不通，但如果是这样就能了事，当然比她发一通脾气要好得多了。

    这个时候，米洛森的注意力逐渐集中到面前的餐桌上来。然后，他的惊讶超过了昨夜见到地狱犬时的一千倍以上。

    “这……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是！因为前几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肚子饿，所以就……”

    “可是也太夸张了一点，这样下去，我们还够钱回旧帕拉迪奥城吗？”

    前几天因为发烧的缘故，露西塔确实没怎么吃过东西，但是现在的反动却实在太惊人了。她吃掉的东西应该有五人份，不！是八人份那么多吧。虽然，米洛森自认路费带的很充裕，但那是按照正常人的标准计算的。

    “以后几天我会少吃，或者不吃就可以了吧……”露西塔竟然真的为这句话很难过的样子。米洛森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下去，她可能真要哭出来了似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忽然，维格蕾卡走到米洛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米洛森跟着她走到了餐厅外，露西塔并没有跟过来。

    “对不起，蕾卡，刚才对你大喊大叫是我的错……”

    “这个帐我会记着，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

    “你可不要以为露西塔现在不生气就放心了。她有一个习惯，生气的时候胃口就会特别好，而且越生气胃口就越好。”

    “可是看她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在发火。”

    “那恐怕是气过头了吧……”维格蕾卡忽然做出了一个很可怕的表情，转而又显出了像是很同情米洛森的样子。

    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米洛森看到露西塔正把一个面包撕碎了塞进嘴里，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狠狠的嚼着。

    深夜时分登山，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过的经历。抬头向上望去，漆黑的山峦遮挡住了大半的夜空，会让人有一种压倒性的受迫感，好像是天都要倒下来一般。如果是在无月的星夜，恐怕没有人能够坦然面对这样的景象。

    好在今天是满月之夜，略发碧绿色的皎洁月光洒满了整条山脊。所以即使不熟悉地形，从山路之外的天然小径向上攀爬亦不困难。在午夜之前，米洛森和两名女侍卫就已经从侧面登上了凯末勒斯煤矿北山第四号矿井。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尽管那四名监视他们的特务已经被维格蕾卡和露西塔打晕，绑在了“二月兔亭”双层房檐的夹缝里，应该是不可能自己跑掉。但难保不会有别人发现并解救他们。所以，恐怕用不了多久米洛森他们的形迹就会被发现，因此，必须赶在那之前调查清楚并离开这里。

    矿井坑道口的防备并不严密，只有两名看上去睡得很熟的士兵，但为了保险起见。两名女侍卫还是把他们制服，绑起来，塞进了一辆矿车。都是帕拉迪奥军的同伴，谁也不想真的伤害到他们。

    露西塔想找材料做成火把，但被米洛森制止了：

    “笨蛋，这里面到处都可能会有‘火爆气’，举着火把进去随时都可能会被炸飞了！”

    “你说的‘火爆气’是什么东西啊？”

    在有些国度里，“火爆气”也被叫做瓦斯气。米洛森知道要想对露西塔解释清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就根据字面的意思编出了个似是而非的解释：

    “就是一遇火就会爆炸的气体，矿坑里到处都是那种东西，弄不好，会把我们连同整个矿井一起炸掉。”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露西塔虽然嘴里还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打消了扎火把的念头，“可是，这里面那么黑，能看见什么啊？”

    “矿工们在井下应该都是用这个来照明的吧。”维格蕾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三盏有玻璃灯罩的油灯，提着走了过来。

    “对，用这种东西就会安全的多。不过，也还是会有危险，你们真的决定好一定要进去吗？”

    看到两名女侍卫坚决的表示，米洛森也就不再说什么。虽然他一开始并不赞成下井调查，但最后还是被露西塔和维格蕾卡说服。事实上，他自己心里也同样希望能到井下去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反对的原因多半是处于对那两名女侍卫负责的态度。

    不过，他这种心情只会被人家当成是优柔寡断而已。

    三盏油灯的发出的微弱黄光并不足以照亮整条坑道，无论是前方还是身后，都是一片仿佛要将人吞噬的漆黑。维格蕾卡走在前面，露西塔则守在后方。身为唯一的男子汉，米洛森却被夹在当中。按照阶级来说，这么做并无不妥。但是，如果考虑到男性的心理立场，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突然，露西塔一把抓住了米洛森的手臂。

    “米洛森，你可不要害怕呀！”

    话是这么说，不过真正在害怕的却是她自己。米洛森顺着她愣住的目光看去，至少有十名以上的男子尸体横躺在地面上。从尸体的腐烂程度上看，他们都已经死去很久了。

    维格蕾卡蹲下来，把油灯放在一具尸体的旁边，用手翻动着检查。接着，用同样的动作几乎把所有的尸体都检视了一遍。像她这样的侍卫，应该是已经不把死人当作一回事。但看着一名妙龄少女，若无其事的在尸体中翻来翻去，却还是让人感到不自然。

    “伤口都在下半shen，似乎是因为被抽光了血液而死亡的。看起来所谓的怪物是真有其事。”

    “下半shen……这说明什么呢？”

    “大概就是现在的情形！”

    维格蕾卡突然指着米洛森的背后叫了起来，米洛森回头看到有五六根像鞭子一样的黑色触须从地下冒了出来，不停的晃动着。露西塔一言不发的把因为看到这种场景而惊呆了的米洛森推到身后，同时拔剑向着那些东西刺去。

    “不行！不要太接近它！”

    维格蕾卡大叫着提醒她，但已经来不及了。露西塔面前的触须突然消失不见，不，准确的说，是迅速的缩入了地下。接着，它们在稍后面的地方又重新冒了出来。不仅如此，在她的背后，也出现了数量更多的触须。露西塔的娇小身影一下子就隐没到令人作呕的奇怪东西中去了。

    米洛森和维格蕾卡几乎同时做出了第二反应，米洛森的长剑和维格蕾卡的两把短剑分别斩向了黑色触须，有超过五条被砍断，落在地上翻腾扭动，把墨绿色的液体甩得到处都是。即使是这些被砍断的触须也并没有立刻失去活力，而糟糕的是更多的触须正在破土而出。

    “这些东西怎么砍也砍不完的！本体应该在地下，要想办法！”

    虽然维格蕾卡这样喊，但她自己也不能放着这些触须不管。每一条触须的顶端，都连着无数像针一般的口器，如果被它们扎中，大概一瞬间就会被抽干血液，就像那些变成了尸体的矿工一般。

    被触须围困在中间的露西塔突然腾空跃起，一支手吊住了矿坑上方的支撑架，身体悬在半空中。接着，她松开了手，在落地前变成了双手握剑的姿势，借助身体的重力，狠狠地把剑插进了地面。

    只是一瞬间，所有的触须就又重新缩回了地下。半秒钟后，伴随着某种刺耳的声音，整个矿坑发生了剧烈的晃动。不少煤块从洞顶掉落，看起来随时都有发生坍塌的可能。

    露西塔把细剑拔出，发出刺鼻气味的液体从地下一直喷射到洞顶。突然，她脚下的地面剧烈的隆起，把她的身体一下子抛向了后方，幸好米洛森及时接住了她。

    “终于出现了！”

    维格蕾卡面色苍白的说着，事到如今，连她也无法坦然面对冒出的怪物。那是一个椭圆形的物体，体积几乎和整个坑道一样大。也就是说，它已经把逃走的道路完全堵死了。从形态和颜色上看，这只怪物会让人联想到长了芽的马铃薯。不过可以肯定，即使它真的是马铃薯精的话，也绝对不会有人想要吃它。

    无数的黑色触须在他的身前乱甩乱舞，根本无法进身。在它的头顶上，如果那能够称之为头顶的话，有一个不断涌出液体的伤口。那是刚才露西塔用剑刺伤的，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马铃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虫洞一般。

    “现在怎么办？”

    “没有办法，实在打不过就赶快逃走吧。”

    “往哪里逃？”

    “笨蛋！当然是向反方向才能叫做逃走！”

    没想到这个时候露西塔和米洛森居然还有心情斗嘴，维格蕾卡摇了摇头，用行动为他们做出了榜样。其他两个人在迟疑了一刹那之后，迅速跟在她后面向着矿井的深处逃去。

    虽然被逼着向里面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这样的行动客观上却绝对不是明智之举。逃跑的目的是为了求生，也就是要想有生存希望的地方跑才对。可他们现在越是跑，就距离可以逃生的洞口越远。

    虽然怪物移动的并不快，已经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但矿井是矿工挖出来的，决不可能有好事的人在另一端挖出第二个出口。而且，也不可能无限深，迟早他们会被赶到无处可逃的尽头。但是现在，除了继续逃跑之外却没有其他的选择。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三盏油灯都还完好无损，米洛森和维格蕾卡在逃跑之际还记得为自己保住照明的器具，也说明他们并没有放弃希望。灯光使得他们看到坑道在前面似乎是有了岔路，侧面的一条远比正面的狭窄，大概是刚刚开凿的。

    维格蕾卡当机立断的拐进了岔路，米洛森和露西塔也跟在后面。但只跑了几步，他们就不得不停下来。

    “没有路了！”

    哪里是什么岔路，至多是工人们为了休息开凿出的一个洞穴罢了。

    “是我的错！”

    维格蕾卡显得很沮丧的说着，但现在并不是需要她勇于承认错误的时候，米洛森好心的安慰着她：

    “即使向前跑也快要到底了，而且，这么狭窄的洞口，那个怪物应该挤不进来吧。”

    “虽然怪物的身体可能进不来，但它那些怪手也进不来吗？”

    露西塔指出了一个值得人诅咒的事实。洞口虽然狭小，但却太浅了，这个深度那些触手是绝对可以富富有余的进来肆虐。他们剑术再高明也不可能把那些触手都砍断，更何况这个怪物的触手是不是有限条都是一个问题。

    “等等！米洛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突然，维格蕾卡显出很警觉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能救命的东西。听她这么一说，米洛森确实也感到有一种细微的气味从洞口传来。

    “是‘火爆气’！”

    传来的是“火爆气”的味道，像是从那头怪物身上发散出来的。说不定这些“火爆气”就是他呼吸时排出的气体。虽然这很不合情理，但这个怪物的出现本来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维格蕾卡那有如紫水晶一般的眼眸中，突然放射出无比坚毅的光。她把短剑扔掉，双手抱起了一盏油灯。

    “等等！蕾卡，你要做什么？”

    “我要炸死那个怪物！”

    “不要胡来，如果‘火爆气’爆炸的话，我们也会和他一起被炸死的！”

    “那样也比只有他能活下来好得多！”

    说完这句话，维格蕾卡从洞口跃出，在空中用左手劈碎了灯罩，把燃烧着的一团火焰抛向了马铃薯一般的怪物。

    局部的“火爆气”浓度早已超过了爆炸的限量，燃烧着的灼热气体变成了毁灭一切的怒涛。在千钧一发之际，维格蕾卡纵深奋力一跃，以一个前翻的姿势重新回到了那个洞穴中，也因此避过了炙热的能量乱流。但即使是这样，爆炸的冲击力还是使她的身体撞倒了岩壁上，所幸这些岩壁是已经被挖松的煤层，不像岩石那样坚硬。

    至于露西塔，则因为被米洛森压在了身下而安然无恙。米洛森自己，也没有受到什么重伤。

    外面传来了天崩地裂般连续爆炸声，“火爆气”至少连续爆炸了五次，怪物绝没有幸存的道理。现在高兴可能还是太早了，如果坑道发生了坍塌，那么迟早还是会因为没有水和食物被困死在坑道里面，而且那种死法或许比被一瞬间炸死还要难受。但不管怎么说，暂时保住性命无论如何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蕾卡！你还好吗？”露西塔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她知道米洛森不会有什么问题，担心的是看起来撞得很重的维格蕾卡的状况。

    “我没事。”

    回答的有些勉强，维格蕾卡的一条腿跪着，两只手也在帮助着支撑身体。不过片刻之后，她终于站直了身体，看上去并没有大碍。

    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外面的“火爆气”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炸。因此，三个人又在洞穴里逗留了一会儿，才走出了那个洞穴。

    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坑道并没有坍塌，而那只怪物已经不知去向。当然不是逃走了，而是被炸死后回到了它自己的那个世界。幸好它不会留下尸体，否则坑道即使不塌方也会被它的身体堵的死死的。米洛森他们可不会像它那样打洞，恐怕一辈子也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看来，怪物的事情是真的，是我不应该怀疑欧文将军。”

    米洛森忽然想起来这里目的，当时驻守将军欧文应该是出于好意才提醒他们不要来这里的。但是，既然是这样，他又何必要派人监视自己呢？

    “这里有怪物并不代表那个将军就没有问题！”维格蕾卡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而露西塔也表示赞同她的看法：

    “是啊，这么可怕的东西在里面。要是我一定会把坑道口堵死，如果这个怪物真的冲出来，就凭那两个兵怎么可能挡得住。”

    虽然看刚才那个怪物那么敏捷的钻地的样子，即使用土和石头把矿井口堵住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但是，一般人确实应该象露西塔这样想才比较合理。

    这么说来，欧文将军确实是有些古怪。

    “在这里空想也没有用，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遇到了这种事情还要向前走，确实是符合维格蕾卡性格的做法。米洛森知道自己反对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事到如今，不把事情查清楚就回头他自己也不会甘心。

    果然不出米洛森的预料，坑道已经接近了尽头。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在这条矿井的末端不是一堵岩壁，而是一处异常宽阔的场所。

    如果说这是为了以后拓宽坑道而准备的话，那也实在是过于夸张了。这个空穴的体积，足以和帕拉迪奥大公府的大厅相比，在矿井的深处挖出这么大的一个空间，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

    “我们分头调查一下，我去左边，你和露西塔向右走。”

    从刚才开始，维格蕾卡就俨然是一幅探险队队长的架势，而本来是负责人的米洛森却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因为只剩下了两盏油灯，所以现在只能分成两组。说起来，一个靠人力挖掘出来的场所居然需要分头调查，实在是大到了不能不令人怀疑的地步。

    米洛森顺着由煤炭构成的岩壁移动，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而跟着他的露西塔则更加缺乏耐心，不停的抱怨了起来：

    “那些矿工也真是精力过剩啊！居然挖出这么大的一个洞来，就是几百头熊进来冬眠也填不满哪。”

    “要是刚才的那种怪物，几十只就装不下了吧！”

    “你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啊！”

    露西塔激烈的向米洛森抗议着。在米洛森的脑海里，也突然出现了几十只马铃薯怪物并排向自己扑来的场景，那确实已经超出了“恐怖”这个词所能涵盖的范畴了。

    如果这里真的那些怪物的老巢的话，那现在正确的选择应该是二话不说的迅速逃走才对。米洛森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赶紧把那些想法赶出了脑海，而露西塔则好像还没有解恨似的用手锤了一下岩壁。

    “要是再出来那种东西……”

    “咚！”

    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米洛森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一种，也就是露西塔的说话声排除掉，剩下的好像是敲击中空东西的声音。

    露西塔也注意到了那种异响，用手继续的敲击了几下。

    “咚！咚！……”

    “这里面是空的？”

    “不管怎么说，砸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米洛森说着拔剑出来，即使里面真是空的，露西塔的细剑也不大可能切开岩壁，他自己的长剑到还可以一试。

    正当米洛森正把力量集聚到手腕上时，露西塔突然说：

    “该不会一切开就又跑出怪物来吧！”

    听她的语气不像完全在开玩笑，好像有点真的担心似的。

    “……不要吓唬人哪！”

    “好了，我不说了。”

    米洛森第二次集中精神……

    “啊——！”

    “喂！又没有真的跑出怪物来，你叫得那么大声干什么！”因为接二连三的被露西塔打扰，米洛森有点恼火，对着她大声的抗议着。

    “太失礼了，刚才又不是我叫的！”

    “不是你，难道我会发出女人的惨叫吗？”

    ……

    “蕾卡！”两个人的大脑同时反映出了事情的本质，迅速转身向着另一盏灯的方向跑过去。

    维格蕾卡坐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像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米洛森蹾到她身边：

    “蕾卡，你怎么了！”

    但是维格蕾卡好像已经因为惊吓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颤颤巍巍的举起右手，指着前面。

    那里有一条手腕粗细的大蛇正高扬着头，两只眼睛放射出墨绿的寒光，猩红色的信子随着“丝丝”的声音一出一冒。

    米洛森用尽量小的动作把剑举到胸前，然后突然出手，只见寒光一闪，大蛇就被斩成了两段，蛇头掉落在地上。他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擦去了头上的冷汗。

    “蕾卡，你被它咬到什么地方了？”

    刚才从蛇的外形和姿态中，米洛森已经判断出那是一条毒蛇。如果被咬到了确实比较严重，必要的时候，他已经作好准备用嘴帮维格蕾卡把毒吸出来。

    “没……没有……”

    “可是，那你为什么会……”

    “我很怕蛇……”

    “难道你是因为害怕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在这个世界上，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会怕蛇，米洛森自己也有点怕。而且，维格蕾卡的反应客观的说并不算太夸张。要是那些贵族的娇小姐，吓晕甚至当场吓死过去都不是没有可能。但是，维格蕾卡对像刚才那样的怪物都好像无所畏惧，米洛森怎么也想不通她会对蛇有这么大的恐惧心理。

    “蕾卡，只不过是一条蛇而已，而且现在已经死了，用不着……”

    忽然，露西塔伏到米洛森的耳边：

    “笨蛋，别说了！快点抱住她，抱她呀！”

    任何人都会有弱点，特别怕蛇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更何况对方只是一名刚满二十岁的少女。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米洛森还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一把将维格蕾卡揽入了自己怀里，用手轻轻的抚慰着她发抖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

    他没有注意到，露西塔的头在这一瞬间愤然的甩到了另一边去。

    “米洛森、米洛森，可以了……放开我……”

    听到维格蕾卡的声音，米洛森的双手闪电一般的松开，比抱起她的时候要痛快许多倍。

    “这次应该说谢谢你，但是下次不要这样啦！”

    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脸。米洛森实在是不能确定在她这句话里究竟是感谢的成分多一些，还是警告的成分比较多。

    维格蕾卡从米洛森身边离开，接着传来的是金发少女怪腔怪调的声音：

    “人家已经走啦，你再怎么回味也是没有用了！”

    “你又闹什么别扭哪，不是你让我抱她的吗？”

    “我可没说过让你抱着人家不放！”

    “你真是蛮不讲理！”

    “要是那么听我的话，我要让你吻我的话，你愿意做吗？”

    她又在胡搅蛮缠了，米洛森知道这种时候最好就是不理会她。但他突然发现金发的少女正用异常认真的目光盯着自己。

    “抱和吻不一样吧。”

    “其实你心里想的是人不一样才对！”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真的要来喽！”

    “难道本小姐会怕你吗？”

    接吻这种事，应该是需要浪漫的气氛才对。但是现在的米洛森和露西塔，却都是气势汹汹的，像是在争什么胜负一般，实在是很不得要领。结果，就在最关键的时刻，金发的少女却突然退让了：

    “算了，这次先记下来。看你的脸这么脏，等洗干净了再来吧！”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米洛森喃喃的抗议着，里面夹杂着一种像是失望般的情绪。

    “不过，我会一直期待着的！”

    米洛森实在是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露西塔的真心话。

    “你们两个真让人着急！”肯定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维格蕾卡用了一个一语双关的揶揄方式，“快点过来，这里有东西！”

    她所指的，是一块发出淡淡蓝光的石头。既然会发光，那应该说是一块宝石更准确。与其他发光宝石略有不同的是，从它上面发出的光，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难道刚才那条蛇就是在守护这块宝石的？”

    米洛森知道蛇有喜欢发光宝石的习性，一般来说，被蛇看护的宝石会被称作“蛇宝石”，有些探宝者甚至会有意的利用蛇的这个习性。

    “嗯！刚才我刚看到宝石时，那个东西就守在旁边。”

    维格蕾卡真的是很怕蛇，就连“蛇”这个字也不愿意说。

    “总之是很奇怪的东西，我们还是把它带回去交给陛下处理吧。”

    虽然有意外的收获，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能说明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证据，露西塔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中空岩壁的事情。

    “对了，在那边也有发现喔！”

    因为刚才听到维格蕾卡的惨叫，两个人急急忙忙的跑来，结果把油灯都落在了原地。然而，这反到使他们很快就重新找到了那个地方。

    米洛森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量，岩壁就碎裂成一堆碎煤渣。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岩壁，而是用煤粉涂在木板上做成的暗门。

    “这些是……”

    露西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维格蕾卡也难以掩饰吃惊的神色。油灯发出的微弱黄光，在米洛森劈开门一瞬间，似乎是突然增强了一千倍。照的四周一片金灿灿的色彩，暗门里的东西居然全部都是金币，至少也有十万枚以上。

    由于是被帕拉迪奥家收养长大的，所以露西塔和维格蕾卡根本就没有俸禄。不过，诺伊曼基本上每个月都会给她们每人十枚左右的银币。帕拉迪奥的金银比价大约是一比四，也就是说如果两个月都没有花销的话，她们就可以换五枚金币。而“主计策士”米洛森一年的俸禄大约能有五十枚金币。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钱恐怕是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巨款。不过，无论是两名女侍卫还是米洛森，至少都在国王和皇帝身边工作过，还不至于会被这些钱吓倒。

    “好像突然找到了一辈子也用不完的宝藏了，露西塔，你说陛下有没有这么多钱？”

    “我们的陛下大概是个穷鬼，要不然他只给我们那么点‘零用钱’就是太吝啬了。总是让我们做这么多工作，却只给那点钱，我们应该要求他增加……”

    在说下去，恐怕就要引发帕拉迪奥宫中的罢工运动了，忠诚的米洛森赶紧把话题带过去。

    “会是谁把这些金币留下这里呢？”

    “这个谁会知道。”露西塔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枚金币，“咦，上面的花纹好特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金币。”

    这些是诺维尔王国的金币，如果是大商人的话，当然会熟悉每个国家的金币。而露西塔只是阿托里亚大陆上“第一穷鬼皇帝”的女侍卫，连本国的金币也难得一见，不认识诺维尔的金币也不足为奇。

    米洛森也不是富裕的商人，不过他好歹是有相关的知识。

    “我大概明白这里的所有事情了，那个驻守将军一定是在从事煤炭的走私！”

    “走私？”两名女侍卫的异口同声的声音汇集在一起，非常的悦耳动听。

    “表面上封闭了这个矿井，而暗中继续开采，并把开采出的煤炭私自卖给诺维尔，谋取暴利。但如果一下子拥有这么多诺维尔金币一定会遭人怀疑，所以就先藏在这里，然后找机会重新熔炼！”

    “但是，即使矿山的人没有发觉，但那么多煤有可能运到诺维尔去吗？边防军不会不闻不问的！”

    维格蕾卡看上去基本认同米洛森的说法，不过还有许多疑点的样子。

    “所以，我估计煤并没有被运到诺维尔本土，而是到韦特芬河领去了！”

    目前的帕拉迪奥帝国，面对的敌人一个是诺维尔，另外一个就是在韦特芬河领自称是“戴茹真正国王”的叛军。有很多人认为，叛军其实是由诺维尔在暗中支持的。如果这是真的，那米洛森的设想就很可能是事实。因为现在韦特芬河领是一片混乱，从帕拉迪奥境内把煤炭运送到那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刚才见到的怪物又是怎么回事呢？”露西塔跟着问道。

    “说不定那是有人饲养的，先利用它杀死一些矿工，以此为借口封闭矿井。然后训练他遇到生人就攻击，用来看守这些金币。如果来了调查人员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杀死他们，然后把责任给他们自己，说他们是因为不听劝告才会被怪物杀死的。”

    “那种怪物有可能被训练吗？”

    “怪物的事情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即使再有野性的猛兽，也是有办法驯化的。所以，我想会有那种可能性吧。”

    “如果是那样，这个欧文将军实在是太可恶了！”露西塔面带凶光，看上去恨不得马上冲到军营去把驻守将军欧文大卸八块。

    “收拾欧文那个家伙的事情就留给陛下去做吧，他毕竟是将军，麾下有千军万马哪。你们两个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吧。反倒是我们要快点离开，他发现事情败露，说不定会杀我们灭口。比起那只怪物来，人才是更难对付的对手。”

    “总觉得这样便宜了他！”

    “米洛森说的对！我们现在应该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最好是直接下山就走，绝对不能再回‘二月兔亭’了。”

    维格蕾卡帮着米洛森说话，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直接走？可是我们的马还在‘二月兔亭’，难道要走回去？”

    “关于这个问题嘛……”米洛森看了看那些金币，“虽然都是诺维尔的金币，但我想马行的老板也应该愿意卖马给我们吧。”

    “随便的使用这些赃款没关系吗？”

    “反正这次出来，陛下应该是要付给我们出差费的。这些金币很快就会被没收，从里面预支一点也没关系吧。”

    “你的脑筋好像突然好用起来了嘛！”

    虽然有些勉强，但是露西塔的这句话好歹也算是夸奖米洛森。于是，米洛森也相应的对她报以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月色阑珊，三名青年策马奔驰在凯末勒斯到旧帕拉迪奥城的道路上。马蹄踏起的积雪形成了白色的雾气，在月光下给人以如梦如幻的感觉。或许，这是一幅比“绝尘而去”更加唯美一层的场景吧。

    “米洛森，如果解决掉那个驻守将军。凯末勒斯煤矿的产量真的有可能提高五倍吗？”

    “是啊，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这么说，陛下也就可以在明年春天，拥有五百门大炮喽！”

    露西塔的脸上并没有兴奋的样子，却好像笼罩着一层不安的神色。

    “你怎么了，好像在担心什么似的。”

    “我在想，如果陛下以后都会去依靠火炮之类的东西，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们这样的骑士了？”

    “傻瓜！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米洛森对着露西塔微笑着，“以后一定还会出现比火炮威力更大的武器，说不定还有能拿在手里的小型火炮。但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陛下也都会需要为他冲锋陷阵的骑士。也许你的剑会退役，然后被放到博物馆里去。但是无论那时是用什么武器来作战，骑士都会和它们一起冲锋在最前面的。”

    “米洛森是在做预言吗？”

    “不算是预言吧！不过，要是有可能的话，我倒是真的希望能有一天骑士可以不用自己上战场哪！”

    “为什么？”

    “因为如果不用死人就可以决定胜负的话，我想是要比背负着生死的命运去战斗要好的多吧。”米洛森忽然摇了摇头，“不过，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你……还真是个妄想家，和陛下一样的妄想家。”

    银色的月光照射在少女脸上，美丽的笑靥像昙花一样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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