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方见新田回答的快,但是脸上却有些紧张。显然刚穿上警服没几天的他,也只是经历为数不多的案发现场和尸体而已。
白鸟将他安排和自己一起验尸,某种程度上除了让他学到一些东西,还有在自己的督促下,增加验尸过程中的实践能力。
法医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心理上的种种矛盾。现在的绪方即便是和尸体躺在一张床上过夜,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经历了两世的法医工作,心态上的各种恐惧和不适应早已经磨灭掉了。在他的眼里面,尸体和这里的衣柜以及办工桌一样,是记录着犯罪事实的主观因素。
一眼望去整个书房,也就是案发现场。从倒下来的书架,明显从书架当中零散一地的物件,还有死者的脑袋旁边,那沾有血迹的奖杯。
脑海中的联想空间,会不由自主的出现一些画面。绪方按照正常思维的逻辑,去推断的话,死者应该是去书架上拿什么东西,但是他的身高明显达不到,所以脚下踩着书架的栏板。但是没想到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导致整个书架倒了下来,而在这个过程中零散的物件里面,最为坚硬的奖杯与死者的头部发生撞击而致死。
整个过程绝对说得通,但绝对不可能是事实真相。
“这应该是一起意外事故,没错吧?”绪方忽然抬起头,询问这个初来乍到的验尸官新田。
时间过得真快,在他刚刚回国的时候,自己正是一个连验尸官都不算的法医学毕业生,而当时验尸的是如今作为同事,甚至是下属的伊川。
没想到一晃大半年过去了,他的身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声望上更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嗯。”新田连忙点头,因为综合案发现场和这具没有太明显尸显的尸体,的确是意外事故没错。而且他现在脑海中构架出来的案发过程中,就和绪方联想到的一样。
绪方在见到他点头以后,却慢慢的说:“我没什么好教你的,因为你也是从这个专业走出来的,被警视厅录取,理论知识应该很扎实。但是这里是案发现场,你首先要记住一点,第一时间看到是意外的案件,要换一种逆向思维去推断。因为很可能眼睛看到是假的,真相隐藏在凶手布置的景象和圈套当中。”
新田一怔,惊讶的看着绪方,脸色紧接着一变,难以置信的问道:“绪方前辈,难不成是他杀事件?”
白鸟这个时候正在和广田夫人做相关的笔录,听到新田的声音,忍不住目光挪向尸体这里。
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和绪方一起办案。
他即便知道这是一个厉害的法医,更多的却是通过目暮递交的验尸报告。如今能够亲眼见到绪方用法医学来侦破案件,他还是有些〖兴〗奋的。
被百鸟和新田注视着。
“即便不是,也要参考这种思路走下去。”绪方来到尸体旁边,对他说道:“你是一个外医,第一时间作为有参考价值的信息,不是来自这些零散一地的东西和瘫倒的书架。而是这具尸体!”
“光从表面上去看,这具尸体并没有什么,应该是死于头部的撞击。”新田仔细的观察着广田正己的尸体,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绪方摇头:“要判断一具尸体,需要注意到很多细节”他慢慢的蹲了下来,用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轻轻的翻开死者广田正己的眼皮。
“人的眼睛近似球形。眼球包括眼球壁、内容物、神经、血管等组织。眼球壁主要分为外、中、内三层。而翻开死者的眼皮,进行近一步的观察,会发现角膜、巩膜出现了较大面积的溢血。你是医学专业出身,应该很清楚,六分之一透明的是眼角膜,而六分之五的白色为巩膜。巩膜出现溢血,的确可以理解为头部受到冲击造成。但是以书架距离地面的高度,奖杯与死者头部的撞击绝对不会影响到角膜。”
“因为脑部受到撞击的时候,颅内压较高,血管受压迫影响脑部神经导致巩膜出血是正常现象。可是这个正常现象却有着规定的范围!”
“范围指的是究竟什么样的力量能够造成死者的眼角膜出血。简单的去理解,撞击程度不同,出现的尸体现象也就会发生截然不同的结果。”
“你应该听过动量守恒吧?”绪方看向他。
新田点了点头。
“我们需要参考恒力,质量,以及作用时间和距离。”说到这里,绪方对一旁凑近的白鸟说道:“白鸟警部,给我一张白纸。”
闻言,白鸟从自己的工作笔记中撕下来一页纸,递给绪方。
他很好奇,绪方接下来的解答。
“设定奖杯的重量在500g左右,从书架的高度,也就是210厘米的高空坠落。那么我们要列举一个方程式,计算出这个奖杯对死者头部产生的力量究竟有多少!”
绪方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白纸上不断的用公式套用几个数字单位,解释给一旁的新田以及白鸟来听。
当白纸上密密麻麻的根号和数字单位出现,原本思维还能够跟得上的白鸟,也不由脑袋大了起来。
这哪里是法医学,而是伤脑筋的数学计算。
绪方手中的钢笔圈画一组数字,冷静的分析:“最后的结果是,以奖杯从两米高度坠落的力量,不足以使得死者的头部产生的颅内压冲破角膜。而真正对死者头部施加力量达到眼角膜出血的力量单位,一定不是书架倒塌以后,极为巧合的意外死亡。却是在这个书房当中,有人故意拿着沉重的奖杯,用力砸向了死者的头部,使得巩膜和角膜溢血现象严重。”
新田一脸惊讶的听着。
而白鸟也终于明白,目暮口中‘有他在现场,任何案子都能侦破’的信心出自哪里!
“广田夫人,死者应该在临死前喝过酒,我说的没错吧?”绪方抬起头,看向站在庞处的她。
广田夫人微微点头:“我先生在早晨,的确有小酌几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