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喊他老公,他觉得可笑。本就是没感情搭伙过日子的两个人,居然要叫得这么亲密。
后来,他喊她老婆,她不回应了。
现在,她精神错乱了,居然又喊他“老公”了。
何堇尧泪眼婆娑,呆呆地看着眼前一脸惊慌的人儿,这声“老公”真是让他感动又崩溃。
最近睡得很不安,总做梦,梦见卢浅悠突然恢复正常了,离他而去。
“二哥,是不是你不喜欢我叫你老公?我,我不叫了!你不要生气!”见他没反应,卢浅悠连忙道,怯生生地松开他的脖子,就要从他身上下去,以为他生她气了。
她刚从他腿上下去,被他立即扯了回来,心疼地圈紧她的腰。
“不是!二哥没生气!悠悠真乖!”何堇尧抱紧她,连忙柔声哄。
卢浅悠扁着嘴,低着头,手插.进了他坚硬的碎发里,“你以前就很不喜欢我叫你老公,很嫌弃的样子!”
目光里闪烁着难过的神采。
何堇尧心疼,鼻酸得难受,将她抱得更紧,“二哥那时候蠢、笨!”他仰着下颌,看着她,哑声道。
“哦……”她傻乎乎地答应,何堇尧仰起头看着她,她帮他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脑子里晃过大雨里,他抱着她哭吼着的画面,眉心紧蹙,总感觉自己的记忆很乱,好像漏掉了什么。忘记那晚是怎么回事了,只知道他很痛苦,她差点流.产,是他送她去医院的。
“来,把汤喝了!”何堇尧将她放在贵妃椅里,端过已经不是很烫的汤过来,在旁边坐下,喂她喝。
“多喝补汤,宝宝才会快快长大,对不对啊?”她手抚着肚子,看着他,笑米米地问。
何堇尧的心又狠狠一扯,手一抖,汤差点洒出来。
视线落在她的腹部,孩子都没了,哪会快快长大?!他真怕有天她发现肚子一直不大,最后更受打击。
“……对!对!”他僵硬地笑着道,看着她自己端了碗,双手捧着,大口大口地喝下。
她其实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女人,一点不娇气。
“老公啊,我,我以前给你织过一条围巾,还没织好……我想继续织……你去公寓帮我把毛线拿来,好不好?”看着外面刮着呼呼的寒风,她想起了那条围巾。
何堇尧一愣,心又揪起来了!
“老公?啊,我忘了,你好像不喜欢那条围巾的……”卢浅悠挠着头,难过地问。
何堇尧立即摇头,“不!我喜欢!二哥喜欢!”他连忙说道,吓得心在颤,还以为她想起那晚他把毛线丢垃圾桶的事了。
“真的吗?”
“当然!”他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将她娇小的身子圈住,搂在怀里,“温暖牌的围巾,我喜欢……只要是你织的,二哥都喜欢,都不嫌弃!”
他颤声道。
卢浅悠笑了,深深地**他身上的味道,“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
何堇尧再次来到公寓,这里还是那晚离开时的样子,一楼地板上还有几滴干涸的血渍,看着那几滴暗红的血,他的身子靠着门板滑落,蹲下,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懊悔、痛苦的呜咽声响起……
他后来问过姜珩,如果及时送她去医院,孩子有很大的可能被保住。
但是,下了大雨,路上堵车。
蓝烟说,这是天意!
因为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老天爷剥夺了他做父亲的权利,那孩子走了也好,不然生下来没有一个好爸爸,那才更受罪!
他相信这种说法,是天意,是对他的惩罚和谴责!
只是代价太严重,一条生命,他的亲骨肉。
听说,那晚羊.水破了,那孩子胎死腹中……
不仅仅是这条小生命,他知道,只要卢浅悠清醒了,他们两人就彻底完了。
泣不成声,自小到大,年轻的时候被人砍破皮肉都没哭一声,被简霏“甩了”也没掉过一滴眼泪的他,最近却常常在背后抹泪。
他恨自己。
很无能。
年轻的时候喜欢简霏,不知道怎么追她,用了卑鄙的手段,最后,彻底跟她无牵扯。
对卢浅悠也同样,一次又一次,非得撞了南墙,失去了所有,才意识到错。
就连最好的兄弟都不理他了。
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颓靡的自己,他握紧右拳,朝着里头的人砸去,“你tm还有什么用?!你tm这些年白活了!不如死了算了!何堇尧!你怎么不去死?!”
鲜血肆意地流淌,镜子碎裂,里头的他,俊脸成了碎影……
嘶吼,痛骂!
他就是个烂人,就活该痛不欲生!的
活该失去一切!
不值得任何人爱!
简霏不傻,离他远远的。
卢浅悠傻,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的,结果唤来的是满身伤痕,听说五个月小产,若调养得不好,以后很难再怀上。
如果她不能再生育,等于这一生都被他给毁了!
流.产、精神紊乱像个疯子……
他就该孤独终生,哪个女人跟他在一起都不会幸福!
鲜血从他的拳头上一滴一滴地落下,也许,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吧?
他简单地处理了手上的伤,去了垃圾桶边,那一大团毛线还静静地躺在里,他苦笑,眼泪又肆意地流下。如果三年前,他没有和她离婚,那么现在,他们是不是很幸福?
他那时候也是不想认命,错误地把卢浅悠当做和别的女人一样,一气之下就跟她离了,又去追求简霏……
即使那时候是对的,那么后来也是错的。
一次又一次地犯错,不知悔改,遇到误会,就选择弃她而去……
如果她清醒了,他一定选择放手,她值得拥有一个好男人爱。
——
何堇尧出了公寓没立即回景园,他们的新房一直在装修中,基本已经装好,家具已经布置了,目前在做净化处理。
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以夫妻的身份,住进这个家里……
看着预留的,已经布置好的儿童房,何堇尧那颗心疼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姜珩说,是个女孩……
顺宝的媳妇,他心心念念的闺女,小棉袄……
没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何堇尧将来还会不会有女儿,只知道,除了卢浅悠,不会让任何女人生的……
应该不可能再有了。
从新家出去,在安静的路上遇到了挺着大肚子的虞希和沈霖渊,他们家就住在附近,夫妻俩是散步的吧?远远地,他嘴角噙着笑,脚步越来越慢,很不好意思,有点尴尬,不知一会儿跟他们怎样打招呼。
虞希远远地就看到了何堇尧,想到卢浅悠刚刚流掉的已经五个月大的孩子,作为一个女人和母亲,她感同身受地,心犹如刀割!
都没敢去看望卢浅悠,听说她有点精神紊乱,不记得孩子流掉的事了,还以为自己怀着身孕。
何堇尧越走越近,他们夫妻像没看到他,他心酸,几乎和他们擦肩而过。
看着他们夫妻并肩散步的情景,又好生羡慕。
“三哥、嫂子!”到底还是开口了,笑米米的。
沈霖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看着他那样儿,又有点于心不忍。
虞希同样。
印象中的何堇尧,虽然很不正经,但是人非常随和,也很义气。
虞希转身,看向他,“悠悠还好吗?”
何堇尧笑得更开了,不住点头,没了以前的不正经,认真又尴尬的样子,很可怜,“挺好的,还在静养!嫂子你,快生了吧?”
虞希点头,“快了,女孩。”
女孩……
何堇尧瞬间心如刀割,喉咙梗塞着疼。
“顺宝有妹妹了,嘿嘿……”有儿有女,真幸福,他讪笑着道。
又看向沈霖渊,他面无表情,何堇尧知道,自己欠他们兄弟一个大写的歉意,一个女人挑拨的一句话,他就把沈霖渊顾沉漠对他的兄弟情义给否定了,那天居然当场对他们发火。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就是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是个loser,追了简霏那么多年没追到,和卢浅悠之间又是一塌糊涂,和他们一比,自己更不堪。
所以一时骄傲、冲动,就和他们翻脸了。
其实还是觉得自个儿很丢人,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要身边的兄弟操心着他的事儿。
“先好好照顾悠悠,毕竟,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照顾她的机会了。”沈霖渊终于开口了,语带讽刺。
虽然话很伤人,却是实话,何堇尧笑着点头。
他们夫妻继续向前走了。
这就是他拥有的,最后一次照顾她的机会。
——
卢浅悠不再织小鞋小衣服了,开始给何堇尧织围巾,何堇尧只允许她每天织一个小时,她经常趁他打盹的时候,偷偷织。
要赶在圣诞节给他织好的!
何堇尧刚睡醒,没立即睁眼,眯着眸子,偷看她在给自己织围巾的样子。
有时候,他也想跟她一起疯了,一直认为孩子没死,活在美好的幻想里,那样,就不会受愧疚和痛苦的折磨了。
卢浅悠这时突然看向他,放下了手里的毛线,悄悄地来到沙发椅子边,弯着腰,看着在打盹的他的俊脸。
“二哥现在对我真好……肯定很爱我……二哥……辛苦了……黑眼圈……”她喃喃自语,“宝宝出生后,你就不辛苦了……”
说着,倾身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何堇尧终于忍不住地睁开眼睛,将她拉着坐在了自己腿上,卢浅悠惊呼,“唔……”
小.嘴被他扎实地堵住了。
吻着吻着,她热情地回吻他,而何堇尧,不知不觉中,又流下了眼泪。
“哦……二哥……你怎么了?”见他别过头在抹眼泪,她又心慌地问。
何堇尧摇头,将她放在一旁,自己躲去了卫生间。
卢浅悠一头雾水,心也惶惶的。
这晚,她又梦见雨夜被何堇尧抱着去医院的情景了,还叫救护车,她呆呆地坐起,看着自己的肚子仍然瘪瘪的,扁着嘴。
拿过一旁的抱枕,往睡衣下摆里塞。
“宝宝长大了!宝宝长大了!”她惊喜地喊,何堇尧被惊醒,就看到卢浅悠挺着大肚子在地上走动,他揉了揉眼,“悠悠?”
“老公!宝宝长大了!你看!”卢浅悠跑了过来,指着自己的“大肚子”对他大喊。
何堇尧已经看到露在外面一小截的抱枕了,“悠悠!”
她好像真疯了,已经不是精神紊乱了,塞着一只抱枕,居然还能说是孩子。
心脏一阵阵地收紧,他慌乱无神。
之后的几天,卢浅悠成天笑嘻嘻的,那抱枕仍被她塞着,方便、洗澡的时候都不肯松手,认定那是她的孩子。
何堇尧担心她这样下去会完全毁了,只能带她去看医生。
真正从那悲伤里走出来,才算是对她最好吧,而不是这样疯傻下去……
即使,这个时候的她,还是那么爱他。
“呜……二哥,我宝宝呢?!”卢浅悠醒来,见肚子瘪瘪的,赤着双脚跑出来,对他哭喊着问。
题外话:
今天七千字完毕!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