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周山里的妖妖兽兽们开始储藏过冬的食物,青孜这才惊觉,秋天快要过去了,冬天就要来了。只是,过了这几个月,五神山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昆仑山,还回得去吗?
“姐姐,我听山里的小妖说,玄天神君遭了天谴,昨日入梵境了。”青铎走过来,低头看了青孜一眼,说道。
青孜坐在山坳子上,一边吃着野果,一边摇晃着双腿,“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事儿都已经传开了,玄天神君是为了救君上才进的梵佑谷。”
青孜扭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姐姐……是不是让君上帮一帮她?”
“怎么帮?”
“这个……君上那么有本事,若想帮,总能想到办法的。”
她对玄天神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但听青铎这么一说,忽然很想知道昊渊会不会出手。论姿色,久尧虽不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但也算得上美女了;论地位,玄天神君的封号响当当的,又是四大战神之首;论家世,就更不用说了,利落的起身,“看看君上什么反应吧。”
昊渊正在捡菜,这几日青孜爱吃重口的菜,清淡的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琢磨着蔬菜里头是不是要放上一些酸豆角,淋上少许辣椒油来调味,总不能每天都大鱼大肉的吃,回头把汤圆汤包吃成两个小胖子,生起来会很辛苦,一回神却见青孜拿了个板凳,坐在对面看着他,“怎么了?”
“你有心事?”青孜问。
“做饭,其实是个挺费神的事儿。”
青孜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得也是,那你为什么还一直做呢?”
昊渊停下来看着她,她有时候是真傻,有时候是装傻,但真傻还是装傻却不怎么好判断,比方此刻,他看了她半天也拿捏不准,“你提醒我了,那明儿起,我们几个轮着做饭吧。”
她讪讪一笑,“别呀,你做的菜,如此出众、如此美味,可谓出类拔萃了,从奢至简谈何容易啊,还是你接着做饭吧。”
昊渊淡淡一笑,她这装傻的本事如今是炉火纯青了,不过这一番话,听着还是很受用的。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道:“玄天神君为了救你擅闯梵佑谷的事,你晓得吧?”
“嗯,怎么了?”
“据说……她遭了天谴,昨日入梵境了。”
“然后呢?”捡菜的手不曾停。
“然后……你要不要帮一帮她。”
他停下来,抬眼看她,“你想让我帮她?”
“那你想不想帮她呢?”
“你若想让我帮她,我倒是可以帮一帮的。”
青孜翻了个白眼,“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你想不想?”
“这件事你不说,我倒没留意,她特意去救我,由着她不管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青孜只觉一阵烦闷,他果然想帮她。
昊渊忍着笑,眼前这个傻,不是装的。不过天谴岂是儿戏,想帮忙就能帮忙的。
青孜一直心情恹恹,晚饭后依旧打不起精神,本来同穷奇说好去北海观潮,眼下不怎么想去了,总觉得应该把话同昊渊讲讲清楚,却又想不出之前究竟什么话没讲清楚。架不住青铎的软磨硬泡,还是去了北海。穷奇和青铎的大呼小叫她完全听不进去,海潮的波澜壮阔自然也视而不见了。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昊渊坐在房中饮茶,烛光将他的身影投在窗棂上,看上去暖融融的。这个暖融融的身影与记忆中某个片段对上,揪出心里十分痴迷。她远远的看了他半天,忽然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即便是陋室也无妨。
她推门进去,他扭头看她,“回来了,海潮好看吗?”
她点了点头。
“明日我要去一趟箜稷山,要不要一起去?”
“箜稷山在哪儿?去那儿做什么?”
“箜稷山在南边,离酆都不算远,是座没什么名气的小神山,不过……那里有天界最好的草莓,我要去摘一些来做果酱。”
草莓!乍一听到这个词语,青孜觉得体内的馋虫顿时为之一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疑惑,“这个时节,还有草莓吗?”
“别的地方应是没了,不过箜稷山上的秋莓正当时。”
青孜双眼笑成一条缝,“去,当然去。”
“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忙。”昊渊转身出了厢房。青孜想,这样也好免得尴尬。这两天她嗜睡的很,等他忙完,她应该已经睡的沉了,伸手摸摸小腹,名分的事,要找个时机提一提,她等得起,孩子们却是等不起的,总不能显怀了,他俩依旧是现在这么个情形。
忙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做出八个饼来,四种口味,枣泥、南瓜、豆沙还有芝麻,箜稷山上那只守山神鸟拂鸢,也是个十分挑剔的吃货,不给他点甜头,休想打秋莓的主意。昊渊将饼子用黄皮纸包起来,用麻绳扎好。如此一来,明日去箜稷山又吃又拿应该不成问题了。
回到厢房,青孜已经睡熟,他躺到她身侧,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如今这日子,安生的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生怕一个疏忽又把她弄丢了。母妃说的对,不管如何被生活辜负、如何怨恨命运不公,总会有一个人,让你原谅老天所有的刁难。以前,他不懂,亦或许是他不愿承认;而此刻,他真的庆幸,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曲折,这个人还能在他身边。
第二日,天气晴好,偶有微风,晚秋的凉意不那么袭人。
四人一道前往箜稷山。昊渊本不欲带上穷奇和青铎,但青铎一听有草莓,高兴的只差现出真身到地上打滚了,穷奇是无论你说什么,打死都要跟着青孜的强硬态度,为了避免激烈的冲突,青孜就拍了板,只是这一路,昊渊的脸色就一直绷着没缓和过。
箜稷山虽是座不出名的小神山,住在山里修行的上仙倒有好几个,还有一个上神。被玉帝亲封守山的拂鸢虽是个上仙,但以他的修为和聪明伶俐,上神的封号估计也不远了。
昊渊坐着,手里端着仙露泯着,眼神跟随着地里的青孜;拂鸢坐在他对面,捏着饼子吃,含糊不清的嘟囔,“要不是……这饼子好吃……我断不能由着他俩……糟蹋我的秋莓。”
昊渊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穷奇对草莓没什么兴趣,站在田岸边看着青孜和青铎摘了吃、吃了摘,也不知道这草莓究竟哪里特别,能比肉还好吃嘛。
“姑娘这岁数……君上……你这是……老牛吃嫩草。”
青孜脸上的笑容很是晃眼,早知道她这么喜欢草莓,前些日子就该带她来,箜稷山上的秋莓,这几日怕是尾果了。拂鸢的话,他就当作没听见。
拂鸢吃完饼子,心满意足的往椅子上一倒,百无聊赖没个上仙的样子,看着倒像个地痞,“不过,这姑娘比我见过的长得都好,还算配得上君上。”
“差不多得了。”
拂鸢讪讪一笑,“在凡世修行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君上是断袖,那个时候,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要不要努力往断袖这条路上靠一靠,唉,真是万幸啊……”
昊渊扭头瞪着他,抛过去的眼神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前几日我收了些上好的秋莓,本想送去苍峨山,请朱雀神君帮着酿酒,今日君上既然来了,就送你吧。”
“总算说了句人话。”
“不过。”拂鸢凑了过来,“君上真的喜欢这姑娘吗?我看着也就一般啊。”
昊渊白了他一眼,“你一只鸟懂什么喜欢不喜欢,闭上你的鸟嘴,吵得我头都疼了。”
“我去拿果子,差不多就把那俩叫回来,把我的秋莓全吃光的话,我可随你们回去住到来年夏末。”拂鸢起身走了。他的手艺还是这么有杀伤力,他之前分明告诫过自己要坚持原则,收起来的那些秋莓是要酿酒的。一想到自己方才那谄媚劲儿,顿觉十分鄙视。
拂鸢提着小篮子回到客室,见姑娘和那少年都坐着饮茶,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后面几日再挑一挑、选一选,估计酿酒的量还是能凑出来的。
昊渊接过来看了看,笑着点头,“这篮子草莓确实不错,多谢了小鸢。”
拂鸢心里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这么肉麻的称呼,这篮子秋莓不给了行不?!直到将他们送走都一直心情低落,感觉一盒子甜饼,拿走了他最好的一篮子草莓,外加畅吃,这买卖真是赔的连家门都要认不出了。以至于后来几天,索性搬了椅子在田头守着,任谁好话说尽都不许采摘一颗去;又过了几日,想着修行的时候,得了昊渊不少照应,心情这才缓过来。
昊渊他们当日回到不周山,天色已有些昏暗,山坳子上的房子几乎化作一片灰烬,将灭未灭的零星几个火苗子舔着未燃尽的木头发出微弱的“噼啪”声。青孜当下就傻了,喃喃重复,“怎么会这样。”这房子,虽然简朴,却是她的心血,是她和昊渊、穷奇还有青铎的心血。青铎站在她身旁,想安慰,不知如何开口,看着一堆灰烬不住叹气。
穷奇气得跳脚,“谁干的这是,简直岂有此理,揪出来宰了。”
昊渊看着眼前的残景,心下感慨。少泽到底是少泽,他以为他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使天界众人信服,这还不到半年,看样子他已胸有成竹。这样的行事做派算是决绝了,一把火,连退路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昊渊笑了笑,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