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凝珍冷凝着一张脸走进来,身上披着一件无半分杂毛的白狐大氅,脸上被寒风吹得略有些通红,可见来得颇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林珑微打量这许久未见的高贵妃,与上回所见不同,这回所见的高贵妃憔悴了不少,没有那么明艳照人,看得出来日子过得极度不顺心。
苏梓瑜微抬头看向屈膝行礼的高凝珍,其实她的孩子的死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综观一切,高凝珍都难逃怀疑,只可惜她的皇帝丈夫用得上高家,亲情敌不过他的江山社稷,再者高凝珍很会装,以前的她不屑,其实现在也是不屑的。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高凝珍看到苏梓瑜未出声,微抬头再度提高嗓门道。
林珑微睑眉,高贵妃果然沉不住气,就算她没有混迹过宫廷,也知道苏梓瑜前半后的悲剧后面少不了高凝珍和常公公的影子。
“高贵妃,本宫还没有耳聋,莫非这么些年执掌后宫令你产生了幻觉?”苏梓瑜朝她冷冷一笑,“赝品终究是赝品,不可能是真的。”
高凝珍本想着认低威避开苏梓瑜的锋芒,但如今却是避无可避,常喜知道她很多事情,三思之下,她不得不出面来营救,这后宫她经营了那么多年,又岂会输给一个昔日败将苏梓瑜?
她虽然半屈膝在地,脸上却扬着一抹从容自在的笑容,“皇后娘娘对自己就这么自信吗?娘娘不在宫里,是我这贵妃在为皇上分忧解劳,臣妾说这些不是要娘娘回报,而是请娘娘不要抹灭我为皇上和娘娘付出的辛劳。”说完,她轻轻地挑衅一笑。
“放肆!”晋嬷嬷大喝出声,这个女子真是岂有此理?贵妃充其量不过是小妾罢了。
“你才放肆!”高凝珍气势大开地看着晋嬷嬷,“我与皇后娘娘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插嘴?这里没有你这个奴婢说话的余地。”
晋嬷嬷的脸色涨红,这个高凝珍太可恶了。
“狐狸尾巴终究还是露了出来,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苏梓瑜嘲笑道,“高凝珍,你看得起你自己了。”拿过一旁摆着的凤印在手上把玩,她的笑容随后一收,朝晋嬷嬷道,“高凝珍以下犯上,对当朝皇后出言不逊,给我重重打十个嘴巴。”
“是,皇后娘娘。”晋嬷嬷立即领命。
高凝珍瞪大眼睛看着苏梓瑜,“皇后娘娘,臣妾不过是据理力争何来的以下犯上?您这是强词夺理故意捏造罪名,您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对您口伐笔诛吗?”
苏梓瑜起身,扶着绿素的手走向仍旧屈膝的高凝珍,微弯腰眯眼看她,“本宫是皇上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正妻,你是什么玩意儿?天下间的主母惩戒一个不听话的小妾,有谁会多置一词?”
高凝珍不屈地看着苏梓瑜,她不能输了这一仗,不然往后她在后宫的地位绝对一落千丈。“皇后娘娘,你要打我那也得问问皇上答不答应?”
苏梓瑜嘴角一撇笑了笑,朝晋嬷嬷道出一个字,“打。”
“是,娘娘。”
晋嬷嬷想打这个可恶的高凝珍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得了命令,更是放开手脚,扬起手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在殿里格外响,高凝珍的脸撇向另一边。
林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妻妾之争不是外人能介入里面的,她只庆幸现在的她不用面对丈夫的小妾,好在她家男人定力还不错。
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身明黄的身影正向这儿接近,她的眉头微皱,皇帝似乎过来了,再看一眼狠狠惩戒高凝珍的苏梓瑜,她不禁略有些担心,轻咳一声。
苏梓瑜看向林珑,关心地道:“可是有不适?”
林珑摇头,眼角不停地向一角挪去,提醒苏梓瑜,皇帝过来了。
苏梓瑜这才发现朱翊匆匆进殿的身影,再看了眼被打得脸肿的高凝珍,果然是有备而来,好在她从来没有低估这个女人的能力,也好,那就来一场正面的较量好了。
“娘娘?”绿素有几分担心地低唤一声。
皇上最不喜这样场面,曾经有妃嫔以为得宠就在后宫横行霸道,随意处置下人,后来被皇上打入冷宫,听说在冷宫里面得了失心疯,每天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到门口去迎接自己想象中的皇帝。
“无妨。”苏梓瑜举举手道,别以为朱翊过来,高凝珍就免于被罚,真是异想天开。
朱翊匆匆地进来,看到晋嬷嬷左右开弓正在惩戒高凝珍,而苏梓瑜却是一副无事人般地给他行礼,他的眉头微皱,上前扶起苏梓瑜,“梓瑜,你有了身孕这礼不行也罢。”瞄了一眼肿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的高凝珍,“她犯了什么事?”
“出言不逊。”苏梓瑜轻启红唇,轻轻地吐出四个字。
“没有……臣妾没有,还请皇上明察……臣妾按足礼数行事,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惩处臣妾?”
高凝珍的声音听来很是悲切,朱翊却仍旧皱紧眉头,没有第一时间解救她,而是轻斥道:“娘娘惩戒你自有娘娘的道理,一定是你没有做好。”
“皇上?”高凝珍一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伴在他身边的时间是没有苏梓瑜长,可她与他也同床共枕了十多年,他对她就真的没有半分真情?凭苏梓瑜轻巧的一句出言不逊,他就任由她挨打?
慢慢站起身的林珑也是大开眼界,原本她还以为皇帝过来是要为高贵妃出头的,现在看来是有人打错算盘了,暗地里看向双眼含泪的高贵妃,只怕高贵妃做梦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偏心。
苏梓瑜明显很开心朱翊的态度,这会儿看他比前段时日更热切了一些,“臣妾正在审问常公公强娶良家女子一事,这高凝珍就进了来,一来就说些莫明其妙的话,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当然要以正视听,所以才会让晋嬷嬷打她嘴巴小惩一番。”咬了咬下唇,微微一笑,“只是没想到皇上来得这么巧?”
她咬紧一个“巧”字,就不再多说一句,有时候意会比明言更有效果。
果然,下一刻,朱翊的脸色一黑,怒不可遏地看向高凝珍,“你在朕身边安插了人手?引朕来就是为了要让朕看到这一幕,从而误会皇后?”
“没有,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怎么敢这么做?”高凝珍的心机被苏梓瑜捅破,哪里敢认?只得急忙跪下澄清。
“有没有不是凭你一句话,朕更相信的是证据。”朱翊怒吼道,“来人,把朕身边的宫娥太监都拉下去审问,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做后宫妃嫔的眼线。”
高凝珍的面色一白,皇帝这回看来不像是做假的,她这一局赌输了吗?
苏梓瑜好整以暇地看着高凝珍这表情,这是她看过最动人的表情,高凝珍这回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朱翊本来对高凝珍就有怀疑,这回当着苏梓瑜的面,他没有再掩饰,径自走到常喜的面前,“常喜,你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常喜在刚才后宫妻妾相争的时候,一直不敢说话,就怕引火烧身,这回高凝珍真把他害死了,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他心知肚明,一旦皇帝要拿他来开刀,他焉还有活路?
“皇上明查,奴才从不敢做有违圣上旨意的事情,奴才更不敢左右皇上的行踪,奴才……”
“好你一个狗奴才。”朱翊怒极,一脚踹到常喜的胸口,到现在还要狡辩,他在自己身边这么些年,会没有人脉,说出去谁信?
本来因为下冰水救皇八子,常喜就感染了风寒还没有好,现在又吃了皇帝一脚,顿时就摔倒在地,不敢在地上趴着,他忙爬起来重新跪好,“皇上息怒,息怒……”
嘴角的鲜血滴落在地,可见皇帝那一脚踢得有多重。
林珑暗骂一声活该,这等变态哪里有人会待见?最好一脚踢死了最好,一想到贝明绯受过这人的侮辱,她就恨不得亲自上阵踢几脚出出气。
苏梓瑜似乎能看出她内心残暴的一面,上前去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低语一声,“会有你出气的时候。”
林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妇那是过于气愤,这常公公是人渣中的人渣。”
“这人渣想要死也不容易,在死之前我必要好好地折磨他。”苏梓瑜看了眼不停求饶的常公公,笑得越发猖狂。
林珑一听,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睛微微一亮,她明白苏梓瑜的用意,这常公公迟早也会变成一堆腐肉。
常公公一直磕着头,这时候的他不敢惹怒皇上,“皇上,奴才对您的忠心日月可表,要不然那年奴才不会为了挡刺客而以身犯险,只因奴才的命是皇上的,为皇上而死是奴才的本分……”
他最大的资本就是曾经为年幼的皇帝挡了一剑,不然以他当时一个只做杂役的太监如何能一步登天成为天子面前的红人?
“常喜,你都说你是奴才,而朕是皇上,是你的君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你只不过是一个阉奴罢了。”朱翊冷声道,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老是在他面前以恩人自居的人,他自问待这常喜已经够好了,很多事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也是看在他往日的忠诚上面。
苏梓瑜看到常公公瑟瑟发抖就会觉得有趣,她踱近皇帝身边,“皇上消消气,气坏了身子臣妾心疼。”
朱翊听着她这句刻意又矫情的话,差点没有反胃,苏梓瑜还是按她的方式说话得好,说这些只会让人头皮发麻,“你还是做你自己好了。”
苏梓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其他女人说他就那么受用?她说一句,他就受不得了?这人果然有毛病。
“是,臣妾遵旨。”她再度做作地说了一句,不顾男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指了指高凝珍,“臣妾至今不知高凝珍过来所为何事?是为了那一只阉狗吗?”她的手指又指了指。
常喜的脸上再度冒冷汗,心里不禁暗骂高凝珍,这时候过来既救不了他,又何必来给他招灾?
“说!”朱翊怒喝一声,“你们两人背着朕都勾结了些什么?”
“没有,臣妾绝对没有与常公公勾结。”高凝珍急忙辩解,哪怕此时脸上火辣辣,她也不能被皇后扣上这顶帽子,“臣妾过来才知道常公公在此,这只是巧合……”
“哦,巧合?”苏梓瑜嘲讽地道,“皇上,臣妾听闻您出宫接我回来那次,常公公同样在您书房那儿受审,而高凝珍当时也有出现……”
话同样一点而止。
朱翊的脸似蒙上一层寒冰,不用苏梓瑜刻意地提醒,他也留意到这一点,这么一联想,只怕高凝珍勾结常喜不是一日两日,后宫争宠,他一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么些年,他也纵容高凝珍坐大,可是大到敢把手伸进他的寝宫,那就另当别论了。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臣妾可以当天发誓……”高凝珍一看形势不对头,这时候哪还顾得上那个常喜?细思她好像也没有把柄抓在他的手中,到时候全推脱了事。
“发誓?”苏梓瑜哈哈大笑出声,这笑声听在别人的耳里凭添几许感慨,“你高凝珍发的誓能让人信服吗?别天真了,高凝珍,你的誓言一文不值。”
“娘娘,臣妾知道您对臣妾成见很深,但臣妾抚育了众多皇嗣这是不争的事实,娘娘,您不能这样对臣妾?”高凝珍再一次提及自己的功劳。
“这么说,你抚育皇嗣也是有目的的喽?呃,就为了有一天东窗事发后,能以此邀功,给自己争取脱罪的借口?是也不是?”苏梓瑜顿时提高声音。
高凝珍瞳孔大张,喘着粗气看着一语揭穿她心思的苏梓瑜。
朱翊心目中的高凝珍其实是慈母形象,在其他的方面他怀疑却能不动声色,但在抚育皇嗣这一点上,他一直是肯定高凝珍的付出,毕竟把孩子们教好,高凝珍功不可没。
可如今被苏梓瑜这么一说,他开始连这一点也产生了怀疑,弯腰两指掐住高凝珍的下颌,厉声问道:“皇后说的是不是真的?”
“臣妾……没有……”
高凝珍被朱翊这一个表情看得心惊肉跳,她毫不怀疑此时的朱翊有处死她的想法,这个男人重视子嗣多过她,在他的心目中,她连他儿女的一个手指头也比不上。
其实高凝珍是恨朱翊这一点的,没有一个女人甘愿当一个下崽的母猪,她也渴望他的真情真爱,只是得不到退而求其次罢了。她有什么错?但这番话她不敢说,她还有父兄,还有志弟至今生死不明,就更不敢触怒皇帝。
不过很显然朱翊此时不再相信她的说辞,当众举起手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虚假得令朕恶心。”
“皇上……”高凝珍受了这一巴掌,脸肿得更是难看。
“你给朕闭嘴,现在看到你,只会令朕感到恶心而已。”朱翊完全不给高凝珍辩驳的机会。
林珑看到这里不禁有几分唏嘘,在几个月之前她第一次进宫,那时候的高贵妃意气风发,很明显皇帝很宠爱她,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只怕高贵妃一生就只能止步于此,或者会更惨。
只不过她同情不来,做了孽,总要还的。
正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了骚动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进来,接着是宫娥的声音,“淑妃娘娘,您不能乱闯进去,等奴婢进去禀报……”
“皇后娘娘,请您为臣妾做主——”淑妃披头散发地闯进来,哪里还有一宫主妃的风范。
林珑好奇地看向这四妃之一的淑妃,这年纪看来也是伴了皇帝有十多年的老人了,不似德妃是新起之秀,这淑妃一向不太显眼,只因生了皇八子有功,这才被封为一宫主妃。
“你有何事?”苏梓瑜端着架子问。
淑妃喘着粗气,似乎方才留意到皇帝也在,明显怔愣了一下,在苏梓瑜出声问她之际,她这才回过神来,眼角瞄到高贵妃,表情狞狰起来。
她伸手指着高贵妃,“皇后娘娘,高贵妃是八皇子落入冰水的主谋,她这是为了给常喜制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她其心可诛,其行可泯,实为后宫之污……”
屋漏偏逢连夜雨,高凝珍暗地里与常公公对视一眼,这淑妃现在发什么疯?她伸手拉住淑妃的手腕,“你在说什么疯话?我什么时候暗害八皇子?你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亏我在宫里这么些年都照顾你,你生八皇子的时候,也是我彻府不眠地照看你……”
“我呸!”淑妃气怒地甩开她的手,“什么你照顾我?什么我们是好姐妹?这都是谎言,八皇子为什么一出生就体弱?高凝珍,你敢说你没有动过手脚吗?以前就是我太信你,你说是皇后娘娘暗下杀手,我也信以为真,心里记恨起娘娘。”越说她的情绪越激动,“皇后娘娘所出的大公主,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唆使我,我才会做下那天理不容的事情,我……”说到这里,她明显不能承受住这些往事。
朱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这两个妾侍,她们跟他的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的芳龄,对于这些个旧人,他也不想做得太绝情,哪里知道她们却背着他做了这些事。
“你,给朕说清楚。”
雷霆般的声音响起,可见朱翊的内心触动得有多厉害。
苏梓瑜却是没有多少反应,那些年该流的泪都流光了,现在她终于可以告慰女儿在天之灵,却再也流不出泪来,如果能流的,只会是血,一滴一滴地自心头流下。
林珑却是一脸的震憾,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襟,就算那时候猜到了苏皇后的儿女都死于他人所害,也不及此时亲耳听闻冲击来得剧烈,这后宫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待的。
轻轻地抚了一下肚子,她看着两眼无泪的苏梓瑜,心却为这个女人而难过。如果有人胆敢伤害她的孩子,她必定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那个人,所以她现在无比地了解苏梓瑜的痛苦。
尤其想到那次夜里,她说如果她的女儿能顺利长大,只怕与她年纪相当,那音容那笑貌,她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暗自抹泪。
“叶世子夫人?”一旁的宫娥略有担忧地问,她们都是苏梓瑜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后娘娘有多重视这位年轻的外命妇。
“我没事。”她抽出帕子轻轻地按了按眼角,止住那泪水,这是君前,不好失仪,只是心底渐有担忧,她不过是外命妇,现在听了皇家这些秘辛,不知道事后能否脱身?
如果知道告发常公公会牵出这么多宫廷秘辛,她必定不会坐在这儿,早早就归家了事,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尤其是帝王的家事,更是听不得。
这时候她暗暗叫苦,却是动弹不得,随后又打起精神来,她能信赖的只能是苏皇后,这位皇后很喜欢她,相信不会害她的性命,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等她把目光看向场中的时候,只见到淑妃跪在地上,睁开血红的双眼流泪道:“臣妾有罪,有罪啊……大公主是臣妾,是臣妾推进冰窟窿里面的……”
苏梓瑜听到这话,终于闭了闭眼,当年的怀疑没有错,只是那时候的淑妃死不肯承认,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下,她也奈何不了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眼里写满了坚强,厉喝一声,“说清楚!”
“是,是……臣妾不敢隐瞒半句……”淑妃这才再度说起来。
其实当年的事情说来也很简单,谋害大公主也是一时起的意,当时她与高凝珍交好,这是整座后宫都知道的事情。儿子的体弱多病操碎了她的心,又听了高凝珍怂恿的话,她信以为真是皇后下的黑手,就是怕她挟子自重。
恰好那一天大公主落单,冰天雪地的,她报复心起,悄然接近大公主,狠心地把她推进宫里奴才们挖出来玩耍的冰窟窿里面,当时她吓得手都在打颤。高凝珍走近她,轻拍她的肩膀,至今她仍记得当时的自己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忙扯住高凝珍的衣袖,“我不是故意的,我们……我们赶紧唤人来救她……”
高凝珍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警告地看着她,“你是傻子吗?现在救她,她看到你了,你以为你还能推脱得掉?苏梓瑜现在只剩这么个女儿,她还不得撕了你?你不怕死,想想你的儿子还有你的娘家人,他们都要因你而惹祸……”
“那,怎么办?”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就沉不住气呢?
“你给我镇定点,这里我会给你收拾干净,不会让人起疑心的。”高凝珍安抚着她的心,一把抓着的手继续朝前漫步,斜睨她一眼,“给我笑。”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只是大公主惊讶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她一直记到现在,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做噩梦。为此她开始吃斋念佛,不再参与后宫争斗,但是她害了人是事实,所以老天报应她身上,她的儿子以同样的方式被人暗害。
“你在撒谎,皇上,她的说辞不可信。”高凝珍厉声反驳,“臣妾为什么要害大公主?她碍到臣妾什么?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是……是皇后娘娘指使她这么做的……”
“高凝珍,你还是人吗?”苏梓瑜沉着脸高声质问,“你也是为人母的人,对皇嗣暗中下手于你而言只怕不是第一次吧?我问你,我的两个儿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高凝珍反驳道,“不是,不是,臣妾没做过……”
朱翊却是往后踉了一跄,大女儿的脸还有眼前闪过,其实最得他心的一直是这个女儿,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是这样死的,顿时,他含恨的目光看向高凝珍,“高凝珍,朕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为朕的女儿填命——”
他上前一把拽着高凝珍的头发,发狠般地看着她,他知道她也许表里不一,却没想到她会恶毒到这步田地,这么些年他都宠了个怎样的女人?
“皇上,您要信臣妾,臣妾没有,真的没有……”高凝珍为自己辩驳,她绝对不想就这么死去。
“你还要朕如何信你?你说,朕与梓瑜的儿子是不是你下的黑手?”朱翊问出口后却又冷笑地自己推翻自己的话,“你谎话连篇,说出口的话如何能信?高凝珍,朕不会再信你一个字儿?谋害皇族罪无可赦,朕要诛你高家三代九族为朕的儿女填命。”
高凝珍面如死灰,整个身体打起了冷颤,朱翊是认真的,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绝对会让高家九族为苏梓瑜的儿女填命,这发展她始料未及,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如果没有跑这一趟,她还能苟活些日子。
高公公的身子缩成一团,他现在不敢触怒帝后二人,高贵妃的背后有他的影子,这一次,他感觉到死亡扑面而来,该怎么避开才好?
林珑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看,这样疯狂的帝王很是令人恐惧,只是再震怒又如何,三条鲜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
苏梓瑜同样一声不吭,看着皇帝丈夫的举动,她只觉得解气又悲哀,这迟来的愤怒与责罚有什么用?除了告慰亡灵,又能有什么实质的作用?
当然,这血债不能不讨。
“啊,皇上……臣妾……”
被拖着走的高凝珍发出一阵的疼痛的尖叫,她的下身有鲜血涌出,拖出一条血痕。
苏梓瑜死死地盯着那血痕看,高凝珍又要玩什么诡计?
“皇上……臣妾肚子痛……”
高凝珍痛呼出声,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哀求。
朱翊低头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脸上的怒火并未止歇,如今这个女人还想玩什么花样?他看了都觉得虚伪至极,这女人就是那不安好心的主儿。“高凝珍,别玩花样,不然朕发誓你会死得更惨。”
“臣妾……没有……”高凝珍虚弱地回应。
“皇上,你们这是干什么?”太后被人扶着一脸威仪地走进来,看到这血腥的场面,顿时一脸大惊。
“母后,朕要这高凝珍给朕的大公主偿命。”朱翊直面母亲道。
太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儿子,这会儿提及大孙女又是怎么一回事?其实身处后宫的她如何看不穿女人那些个伎俩?只是在她心里,儿子更重要,这江山社稷更加重要,所以在这点上她一直觉得亏欠苏梓瑜,毕竟她没有为她出头讨回公道。
苏梓瑜抿紧唇不吭声,双眼一直放在高凝珍血红的下身,她似乎抓住了点什么?眉头皱得更紧。
朱翊把淑妃招认的知重复了一遍,太后却是看了眼苏梓瑜,她这次回宫真是不一样了,这样的手段都用上了。
那天她抱走皇八子时,她还以为她是母性爆发,原来她等着这儿,用皇八子要胁淑妃说出真相,没错,她丝毫不怀疑淑妃的话,高贵妃有时候做得太过了,连她都觉得可笑,哪有这么完美的后宫妃嫔?
答案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装的。
只是她不能碍着儿子的事情,所以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高凝珍也确实把皇嗣照顾得很好,她从来不掩饰她欣赏这一点,人老了,有时候更愿意选择息事宁人。
“母后,此等恶妇如何能留?”朱翊仍旧一脸的杀气。
“是不能留。”太后同意道,不过随后话锋一转,“但是……”
苏梓瑜猛然看向太后,有种直觉她不会喜欢太后接下来的话。
太后上前,轻拍苏梓瑜的肩膀,“高凝珍怀孕了。”
苏梓瑜当即睁大眼睛。
因这一句话,殿上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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