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时代 第40章一念成疯

    司马玉笑着，问她：“林亦湫，你喜欢的到底是司马玠这个人，还是他这一类人？你不就是要温柔的么，你看，我也可以的，不是么？”

    不是的……

    林亦湫低着头，绝对不是这个样子，司马玠是司马玠，不是别人可以随便替代的。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从林文书的家里出来之后，司马玉又带着她去见了司马耀和马淑帼。马淑帼倒是没说什么，态度亲和，可气场十分威严，一双眼睛好像可以看透什么似得，特别是——她好像看得出林亦湫本人好像对这门亲事并不大热心。

    可司马耀知道林亦湫是什么人，当初司马玉设计的老议员托尼修在独立广场的超级血腥秀，他大概也是知道的，说白了，要不是他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它也就不会发生，不，要不是司马耀故意把艾丽莎即将要帮助托尼修做宣传演讲的消息泄露出去，那场惨案也就不会发生。

    这个看起来慈祥又渊博的绅士，不过是这一切幕后最大的推手。

    林亦湫坐在司马家豪华的客厅里，手里捧着浓黑的咖啡。对面就是司马耀，唇上是两撇修剪得十分对称的八字胡，话不多，一直和善地笑着，总是眯着眼睛。双眸藏在浓密的眉毛下不得而见。

    林亦湫觉得，双笑眯眯的眼睛，正不住地打量自己，甚至比司马玉还要令她心生畏惧。

    医院里，司马玠还在辛苦地复健中，至于林亦湫，自从那天早上不辞而别，已经有三天没来看自己了。

    “喂喂！听说没有？司马家那个帅得一塌糊涂的大公子后天就要订婚了！”

    “司马家？”

    “啧！这都不知道，黄浦区议员司马耀的儿子嘛！真是的，长得比演员还好看，而且，人家现在也是个临时议员了！”

    “真的假的？有照片么？”

    “有有有！你看看，网上都传开了！这是婚纱照！”

    司马玠练习结束又是一身大汗，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地回自己的病房，在走廊里就听见闲聊的小护士如此八卦着。

    他停住脚步侧耳听了一阵，其中一个护理过他的护士长一回头，望见司马玠正盯着她们，惊道：“诶呀！司马先生！对了对了！”

    她冲边上的小护士面带得意地说道：“司马先生，您哥哥得订婚礼您去参加么？”

    “订婚礼？给我看看好么？”

    “您不知道？诶呀，可惜了，我看未婚妻很漂亮啊！听说还是个很厉害的技术顾问，当初托尼修演讲的时候她就在边上呢！”

    “你说什么？”

    “自由党的老议员嘛，之前11区的区长，托尼修，当时听说可惨了！一个孕妇，据说是isis的原成员，就在广场上被人打死了！司马玉那个未婚妻还相当勇敢地，继续跟着老议员演说呢！嗯——虽然她是支持保持中立的，不过我倒觉得这个年龄不大的女人很值得尊敬呢。”

    司马玠几乎是从她手上把手机抢过来看的。

    没错，这几天他的各种不安，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是林亦湫！

    她穿着抹胸婚纱被司马玉搂在身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甚至面色有些发白。这是司马玉的微博！是他自己亲自发布的！转发量已经超过了一百万条。

    司马玠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被一颗枣核集中一般，疼得他一阵眩晕，差点倒下去，好在有经验得护士长，见他脸色不好立刻给扶住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他把手臂从护士长手中抽出来，扶着墙，艰难地走回病房。

    应该想到的，他应该想到的，光把林亦湫从西华调走，是没有用的！

    他腿部突然又开始痛了起来，是没有死亡的神经还误以为那大腿下面空荡荡的地方，小腿还存在着，他死死抓着门把，努力不让自己嘶吼出声，如此又是一身大汗。

    “司马玠？是不是又在痛了？”主治医生正巧路过，见他这般，赶紧把他扶住。

    “来吧，我扶你进去，你啊，已经告诉过你了，镇痛药除了会让你嗜睡和放缓伤口愈合以外，别的副作用并不会太大的，真是够倔！我到现在还没见过截肢后一点止痛都不用的人！”

    司马玠坐在床上，一阵剧痛过后，总换缓了过来，他喘了几口气，抬起头来，问主治医生：“医生，您当初说的，带触感的假肢……”

    “啊！那个还在试验阶段，您婶婶马夫人肯定不会同意我们……”

    “我要做。”司马玠打断他的话，抬起头来十分坚定地讲：“我来当小白鼠好了，总要有人当小白鼠的。”

    医生摸着下巴沉沉思一阵，十分严肃地告诉司马玠：“你知不知道，那个手术要怎么做？”

    “洗耳恭听。”

    “首先我们要把你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打开，可能还要再往上锯掉一节，只剩下大腿的上半截，然后10万多跟神经要一根一根接通、调试，整个手术需要20个医生，外加十多台医疗机器人，大概要持续45个小时。”

    “花费不是问题。”司马玠说道。

    主治医生知道司马玠的背景，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不，10万根神经一根一根接通调试，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司马玠沉默了两秒，低着头，语调沉稳地答：“我需要保持清醒？”

    “没错，疼痛不会比你现在的幻痛要轻，”医生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就因为这样，道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找到一个志愿者！其实你愿意我当然高兴，可是你叔叔婶婶哪里就不好办了……诶，可惜了我们花了那么长时间弄出来的仿生假肢，到头来，一点经济效益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恐怕医院要断了我们的研究资金了！”医生忍不住吐槽。

    “假肢，大概能达到什么效果？完全跟原来一样？”

    “不，样子恐怕不好看，颜色，颜色是灰色的，跟一般的仿真假肢不太一样，但是触感能还原到原来的95。”

    “样子我无所谓，只要好用就行。”

    “那就好，”医生有些忍不住夸耀起自己的产品来：“司马玠先生，不是我吹啊，我们的产品内部骨骼是钛合金的，外部是半弹性的强化碳纤维材料，强度大，质量轻，另外附带太阳能电磁助力装置，模仿肌肉收缩，力量恐怕可以达到常人腿部肌肉力量的五十倍，还有……”

    “我做！”司马玠打断他，再次肯定地对他说：“不管我叔叔婶婶，瞒着他们也好，这个手术我做！”

    “真的？”主治医生隔着四方形的眼睛，看着司马玠如同救世主，感激涕零地就差给他跪下磕仨头响头了，他泪光盈盈地握住司马玠的双手激动地说：“我们假肢开发组的都会记得您的！以后您的名字一定会被写进仿生假肢手术的教科书的！那您，你打算什么时候手术？”

    “明天。”

    医生白牙一龇，为难地挠挠后脑勺：“这……您也太心急了，毕竟20个资深医师还需要时间协调。”

    “反正越快越好，您看着安排吧，我随时可以。”

    “好！”

    晚上司马玠一个人呆在病房里，给林亦湫打了个电话，不，是打了无数个电话，一直不断地打，一直到深夜，林亦湫接电话为止。

    这几天，好不容易司马玉同意林亦湫回到原来的宿舍住上几日。黑夜里，她抱住双膝坐在司马玠的床上，看着躺在被褥上响个不停的智能手表，把《亡命之徒》的铃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喂……”

    林亦湫的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司马玠咬了咬牙，说道：“终于接了。”

    “嗯。”

    “知道我打了多少遍么？”

    “……”

    “48遍，还在想，是不是你要凑个整，到50遍才接。”

    林亦湫带着耳机，怀里紧紧抱着他的枕头，把面压进枕头里，好让自己的哽咽停下来，闷声闷气地朝司马玠发火：“那你干嘛还这么固执！”

    “你没关机，就准备看着我打到多少遍放弃，不是么？”

    “……”

    “明天来一趟医院。嘟——嘟——嘟——嘟……”

    司马玠说完就挂了。

    房间里唯一的小光源灭了，林亦湫把脑袋从枕头上抬起来，双眼瞪着黑暗的空中发傻。

    次日，林亦湫一早起床，像以前那样，做了便当，可她从出租车上下来，脚步却停在医院的大门口。

    她在医院门前的广场上，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如此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一边走一边苦恼地像个拨浪鼓一般甩着自己的脑袋，脚就是不肯往大门里迈一步。

    “嘀嘀！”

    忽然有人在背后按了两下汽车喇叭，把林亦湫的吓地往边上一跳，回头一瞧，司马玠正一脸阴沉地坐在车里看着自己。

    “林亦湫，你要这样走到什么时候？”

    她咬咬唇，低头不说话。

    “上车！”司马玠命令道。

    林亦湫老老实实地上了车，司马玠见她手里还拎着保温盒，冷笑：“正好，到了山顶就吃午饭。”

    “什么到了山顶？我们要去哪里？”

    司马玠没回答她，点了几下汽车的自动导航系统，屏幕上展开一张卫星地图，他点了环形山的一处山加下的位置，然后车子自动哧溜一下，开出去了。

    两人一路无话，车行一个小时，到达了地点，司马玠从车后拿出一个包包，交给林亦湫，说：“换上。”

    “啊？”

    “我让你把包里的登山装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