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逝如流水,一晃已近年暮,前几日大雪纷飞,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只是天气寒冷,朔风低吼,人们都是貂帽裘皮,裹得严严实实,虽是如此,也遮不住脸上过年的喜悦和盼望。
灰蒙蒙的天空看不见一丝云彩,阴霾沉闷,远方的尽头有丝白线,暗淡无光,高高的电线杆孤独的站在那里,似在对天空张望。远远行来一位少年,身材欣长,面容清秀,只是一脸的失意落寞,浓郁的好似要滴出水来,原本清澈的星眸也变得黯然,正是经历一番打击和挫折的康诰。
康诰一脚将路中凝结的雪块踢散,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看着别人兴高采烈欢欢喜喜的眼神,自己却始终无法高兴起来,与这春意盎然的气氛始终有些格格不入。
曾经受伤的心不在疼痛,却已变的麻木,-----------
康诰觉得自己就像这彻骨的冬天一样,万物萧条,寸草不生,毫无生机。这冰冷晶莹的白雪下是结实的大地,待到春暖花开,气候变暖,自有拨云见日,冬去春来的一天,可人心呢?深藏在心里的回忆怎样才能遗忘,什么时候才能去除阴霾,露出笑脸呢?
想到此处,康诰又叹口气,心情愈发黯然,不禁加快脚步向前方奔去。
这条路并不长,前方百步之遥拐了个弯,有些人在那里摆摊形成小型集市。
杜老头今年将近七十,在这里摆摊已经大半辈子,可今天却发现忽然新增许多新面孔,往日里旧相识俱已不见,而且这些人很奇怪,虽然一样叫卖,一样讨价还价,可总给人心不在焉的感觉。
像左面那位卖肉的黑须大汉,豹头环眼,威猛凛凛,蒲扇大的手掌拿着三尺来长的剔骨刀就像玩具一样轻巧快捷,光看外表和自己昨天卖得尉迟敬德年画有的一拚,还有右面卖炒栗子的老太太,手法倒是不错,一把精钢小铲上下翻滚,挥动如飞,到吸引不少顾客驻足观看。可人家做买卖都是笑脸迎人,她却紧绷着脸,目不斜视,爱理不理,哪里有生意人的样子。最奇怪的就是堆雪人的那个小女孩,秀发如涛如瀑如布,垂到脚跟,从早晨至今,已经堆了十来个雪人,可她仍然不停的滚雪球,而且她堆的雪人面目平坦,只有一张红红的嘴唇裂开看上去正在发笑。
一阵冷风吹来,不知从哪里吹来一片枯叶,落在杜老头身上,杜老头激灵灵打个寒颤,浑身冰冷,感到许些寒意,不由裹裹棉袄,吁口热气暖暖手心,暗自付道,今天真是邪门,穿了两层棉袄还是冻人,看来要早些回去让老婆煨碗姜汤,别大过年的得了伤寒,冲了喜气。想起自己老伴,杜老头嘴角露出微笑,一晃两人结婚已经五十年了,夫妻一只恩恩爱爱,相敬如宾,明天正好是两人结婚纪念日,照儿子说法,这叫什么来着,对,叫金婚,儿子、孙女非要过来庆祝二老。想到这,杜老头心里掠过一丝暖意,浑身热乎乎充满力气。
这个时候,杜老头抬头看到一个人,一个懒洋洋的落魄少年,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他见到的最后一个陌生人。
康诰走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三个人,一个屠夫,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因为他们身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特别是那个小女孩,身上杀气虽弱,却凛冽之极,而且带着一股熟悉的邪气。
杜老头见那个少年走到那个小女孩堆的雪人跟前,仔细看一会,突然转身向他笑了笑,杜老头只觉得这个笑容灿烂温暖,犹如春日缕缕清风,哪里还有刚才颓唐的影子。杜老头觉得心中融融暖意,隆冬的天气也似少了威力,正要还以微笑,却突然看见堆雪人的小女孩转过身来,也笑了一笑。
杜老头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地涌出,吓得毛骨悚然,自己能听到上下牙打架的声音,小女孩雪白的脸上精致的五官竟已不见,下巴哪里画了一条红线,她一笑,扯动嘴角,说不出的怪异和骇人。
与此同时,那黑须大汉顺手抄起剔骨小刀,虎躯一扭,越过肉案如流星陨落,泻到街心,剔骨刀空中轻挑不止,化作道道精芒,寒意森森,犹如长虹惯日,朝少年破空而至。
炒粒子的老太太原本拘偻的腰板瞬间挺直,双目寒光大盛。单手或翻或铲,或挑或抹,一棵棵栗子顺势腾起,疾快如电,化作急风骤雨,隐隐罩住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悍然扑至。来势汹汹,令人目不暇接,防不胜防。
康搞脸上微笑更见灿烂,犹如隆冬的融融暖意,满地冰雪也似花开不少,挽起衣袖,屈指弹去,“波”“波”“波”------密集轻微响声破空传来,漫天栗影一收,化作一串珠线改变方向向黑须大汉飞去。
黑须大汉只觉手中一震,刀尖颤抖不已,刀势不由变缓,接着啪啪啪声不绝于耳,手臂如遭持续锤击,酸麻肿胀,差点脱手而出,只得收招停势,落在一边虎视眈眈,寻机再上。
康诰将满天栗影轻松化解,最后一颗被他轻轻夹住,剥去外壳,露出里面淡褐色果肉,香气袭人,边吃边赞道:“可惜,这个栗子本身属于上等板栗,配料也算讲究,只是火气大了些,吃着不免有些躁热。”神态轻松写意,竟没有把适才两人狂风巨浪般攻势放在眼里,黑须汉子和老太太不禁变了颜色。
那长发小女孩带着森森鬼气拍手赞道:“凤主果然不凡,虽然你连前任凤主百分之一力量都不到,可还是让人吃惊。”声音阴阳怪气,不男不女,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康诰头也不回兀自笑道:“你变什么不好,非要装成小女孩,还像个人妖。”
小女孩脸上变了颜色,凝视康诰半晌,忽然噗嗤一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说罢,骨骼脆响,身体节节长高,撕掉脸皮后赫然是上次守在二楼的黑衣女子。
康诰淡淡道:“拜托,你就是生下来不理发,也长不了这么长啊?况且你头顶的碧玉杈实在碍眼,我又不是瞎子,自然不会人不出来。”
黑衣女子幡然悔悟道:“唉,我自认假扮天衣无缝,惟妙惟肖,那知在你眼中确是漏洞百出,贻笑大方。”
康诰看看四周,前面站立一群人堵住去路,领头正是那黑须汉子与老太太,后面是那神秘黑衣少女,两侧是高高的墙壁,插翅难飞。
康诰不由苦笑道:“姐姐,你找我何事?”
黑衣少女笑道:“只想请你跟我走一趟。”
康诰眼睛瞪得滚圆道:“是去姐姐家里么,如果是我一定去。”
黑衣少女不禁莞尔道:“算是吧。”
康诰又作突然想起状叫道:“可我今天有事,可不可以改天?”脚步慢慢向右侧移去,正是杜老头的烟酒铺。
那女子叹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合作,不然会有很多无辜得人未你丧命。”
康诰突然停住脚步强笑到:“我想起来了,原来今天没事,我是走动走动,活活血气。”
黑衣少女笑道:“那样最好。”
康诰恍然无事笑道:“我们去哪里?”
黑衣女子浅笑道:“你跟我来。”
说罢,带头离去,康诰跟在身后,那女子临走之前,拂拂发鬓,可惜康诰不懂这个手势的涵义。
杜老头看着少年漫步离开,心中稍宽,却感觉背后一凉,低头看去,前胸多了半截刀尖,鲜血汩汩而出,全身也失去了力气,扑倒在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杜老头忽然想起自己的老伴还在家中等待自己回去开饭,想起自己孩子,孙女,想起自己还要喝老婆煨的姜汤,眼泪扑簌簌滚落而出,沾在雪地上,只融化浅浅一片,映着喷涌鲜血,老人嘴角突然抿动,似在品尝,未几,嘎然而止,直剩下铁青的脸色和圆睁的双目,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可怜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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