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晋阳发现自己不在自个儿被窝,又隐约觉得昨晚睡得温暖,却有些闷,此事给予她的震惊与疑惑难以表达,以至于她整日都在惊恐与彷徨之中。
而萧靖被骂后,经两日的调整,便又蠢蠢欲动。调开伺候着的连翘,扮了男装,却一下就被疏影院的婢女给客气地拦了下来。连翘差人报了过来,晋阳便上疏影院去安慰安慰。
看着正单手撑着头,恹恹地趴在桌上,眼望着院门的萧靖,晋阳只好开口道:“实在委屈了妹妹,府里确无得趣之物,妹妹爱好什么?府里也有些有能耐的,瞧瞧能否让他们给你耍耍。”晋阳才与萧靖相处,也不愿怠慢了自个儿的小姑,在萧翊的家里得了不好的名声。
萧靖有些委屈地看着晋阳,却有礼地说着:“不过是瞎折腾,难为嫂子替我操心了。”晋阳望着萧靖睁着的水意盈盈的杏眼,眉头紧蹙,忧伤而又带着些渴求地看着她,怀疑自己是否听岔了。
揣了揣这一直要出府的小女子的心思,晋阳也趴在桌上,细细地问:“这京城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处在这高墙之内,些许知晓得少,你说与我听听。”晋阳在城里也有些铺子,只如今大部分事宜都含笑打理,她除了总的账目,也鲜少问。
“青凤楼里的仙仙姑娘唱得小曲无人能比;听语阁里的宋先生书说得最好;烟火食里的糖糕是来了京城必吃的……”尤其是说道美食时,晋阳见她喉里咽了好几咽。
话毕,萧靖下颌渴于双臂上,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晋阳笑说:“那些吃食我叫人都给你买来,又或是直接将那些人聘了给你做厨子,可好?”
“做厨子是不必了,那青凤楼的仙仙姑娘也可以请来么?”有的吃,萧靖还是来了些精神,若是吃时又能听听小曲,也是人生一乐事。
晋阳看了眼连翘,“仙仙姑娘是请不来了,我让连翘给你唱,指不定还胜了那仙仙姑娘呢!”这青凤楼的人也请来,确实不妥当。
萧靖突然眼睛里盈了泪水,看着晋阳,晋阳正纠结是否真要请仙仙姑娘时,萧靖带了哑声说道:“季渊哥哥说得对,我确实不懂事,总要给嫂子添麻烦。”
晋阳觉得自己如何跟不上这萧靖的心思,只是感叹这萧靖的纯真。当然,吃食最终也还是买了来。
晚上,萧翊难得未去书房,洗漱完便回了房,在榻上看兵书。这卧榻正对着梳妆台,萧翊在看书,晋阳在妆台前对身子做着一系列的调理工作。最后,萧翊也不解,就个寝怎的如此麻烦。而晋阳心里还在为昨夜自己“钻”进了萧翊的床褥而“担惊受怕”。
尤其见今日萧翊早早回房,晋阳心虚更甚,从铜镜中见萧翊斜躺着悠闲地看书,晋阳还是开口打破这惹人心烦地沉默,“靖儿妹妹在府中着实闷的慌,改日安排妥当了,驸马还是带她出去转转罢。”晋阳一边梳理泼墨长发,一边瞧着镜中人的反应。
“那便让她转回源和县罢。”眼未离书,面无表情,绝不像开玩笑。
晋阳转身,认真地说:“若是这样回去,妾都未尽地主之谊,家里还以为是个不知礼的。”萧翊看了眼她,轻笑一声,说道:“你若是随了她,家里便知道你是个好哄骗的。”
换而言之,也就是她傻,“不必理会她,也让她养养女子的庄重。”说完,放下书,起身,立于床榻边,伸了手,示意晋阳为他宽衣。
虽意外,但这本就是她该做之事,便行至近身,为他解了外头的袍子。萧翊低头见晋阳的白嫩的脸儿上透出一层桃儿般的红晕,嘴角也是不觉地向上翘着。
晋阳又想出话题,“为何军中如此繁忙,如今疆内无烽火,按理驸马身为平远将军,不应有休沐之日?”除了新婚时的几日假期,萧翊成婚至今未休过假。
“边疆战事已初见端倪,军中操练加紧,无事便未休假。”萧翊躺进床褥,又转头对收拾妆镜的晋阳说道,“今日与平虏将军练手时,不小心扯破了衬衣,能粗便补补。”
晋阳吹了红烛,艰难地爬进了床褥,镇定心绪后笑言:“怕到时军中要传长公主轻待驸马,驸马日子艰难。”
“嗯,前日他们还打趣我添了情致,日子越发舒坦,袖口都添了边儿。”晋阳想象一群粗声粗气,壮硕魁梧的男子围着萧翊,取笑他精致,甚觉好笑。
她笑回:“以后绣里边,藏好了。”理了理,进了蠕子,还在和萧翊打趣,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便将她捞了过去,吓得晋阳完全绷直了身子,睁大眼看着正微笑着的某人。
萧翊作恶地问道:“昨夜睡得可还舒坦?”两人相视着,晋阳的纤腰被萧翊有力的箍着。
晋阳的心“噗通”、“噗通”……以未曾有的速度跳着,又听得他这样问,又想到自己的“恶行”,无地自容,“昨日,昨日,我~我不是故意要钻进来的。”她哀叹着自己端庄的形象定是全没了。
“嗯,那每日晨间都勾着我的脖颈是故意的~”萧翊见她浑身似朝霞,总笑成一道弯的秋水明眸,波光潋滟,正无辜地看着自己,修长柔嫩的玉手不安地抵在他胸前,听了他的话后,更是目瞪口呆,那微张的檀口似在引人品尝。
“不是,不是,可能是因为天气渐寒,你又暖和~”晋阳竭力地进行无力地辩驳,她不要成为每日变着法“勾引”夫君的怨妇。
看着笑意微微的笑意以及那忘不见底的深邃眼神,晋阳最后只好怯怯地轻轻哀叹一声“不是的”。
隔了好一会儿,萧翊推开边上的床褥,将晋阳往里挪了挪,给她在自己怀里安了个好位子,闭眼道:“算了,以后都让你睡得舒服些罢。”
晋阳还想辩,萧翊又出言打断:“睡吧。”受到极大惊吓的晋阳还要抬头说些什么,正好遇见萧翊睁眼,“怎么,还不够舒服吗?”配上萧翊疑惑得眼神,好像在说晋阳仍不满足。
晋阳为证清白,赶紧安分地在他怀里躺好。惊吓之余,晋阳又抽空质疑自己,她每日“挑逗”,萧翊都未碰自己,难道是她仍不合他胃口?各种思绪在晋阳脑中缠绕缠绕,累得她不知不觉也进入了睡眠,最后萧翊也噙着笑容进入梦中。
萧翊晨起未惊醒晋阳,晋阳起身后,在床榻上呆呆地笑了许久,萧翊虽未动她,但她明白,他接受了她。虽仍“痛恨”着自己的“不知羞耻”,但结果毕竟是好的。
心情愉悦的晋阳亲自给萧靖做了些好吃的,吃得萧靖就差流下感动的泪水,难得地说自己也要学一学,结果晋阳明白了萧靖的天赋,定是都在习武上。
正午,宫中来旨,说是让准备准备往宫中住上几日,一起瞧瞧新来的秀女。晋阳嘱咐了几句,便坐上舆轿进了宫。原本萧靖已作宫女打扮,兴奋地在院门等着晋阳,结果让海桐给拦了回去。
不一会儿舆轿便进了熟悉的宫门,冯公公尖尖的声音迎晋阳下了轿。太后见她甚是冷淡,晋阳询问了时间流程,未问各个秀女身份。接旨时,她诧异,但事后细想,应是太后执意要保温太傅之女为后,皇帝要她牵制,如今她当然不愿再趟这些浑水。
回了先前居住的流华宫,晋阳环顾了一眼,虽无人住,宫人却不敢怠慢,仍一尘不染。宫里伺候的人不多,太后也未调人来,晋阳亦乐得自在。
公主府内,萧翊晚归,刘耘与他说了正午之事,他也有些诧异,如何这皇帝选秀,需得长公主参详?也只是诧异,却未想寻根究底。只唤了海桐与含笑到正厅,嘱咐这几日帮着连翘看紧了萧靖,不可怠慢。夜里,床侧少了一人,有些寒凉。
而宫里,皇帝赵璟来到流华宫。姐弟二人许久未见,倒也并不生疏,只是也不亲密。晋阳屈身行了礼,赵璟微笑着唤了一声皇姐。
二人入座,香堇给皇帝斟了茶,晋阳看着越发威严的赵璟温和地问道:“选妃本就由皇上自个儿斟酌,怎还宣了我来?”
皇帝玩笑,“皇姐代朕在前面仔细瞧瞧,别让美人儿皆在前头便被刷去了。”晋阳也轻笑,原本由她护着的那个倔强寡言的小皇子已然成了如今君临天下,独当一面的皇帝,她盼他此次选妃能得了心仪之人,能伴他在高处的寒凉中温暖度过,只怕是妄想罢了。
“王公大臣中能送进宫定都是倾城之貌,皇上多虑了。”晋阳也笑回。
其实不然,许多大臣不愿女儿进宫,早早许了人,如即将嫁与贤王的楚凌儿,要进宫的若非无奈,便是有心权势,终究皇帝也是可怜之人。
二人又叙了一会儿,无非是些寒暄慰问。临走,皇帝扶了正要起身的晋阳,最后说道:“这几日劳烦皇姐,明日再让王兴全来说说这选妃的事宜,皇姐早些歇息罢。”晋阳应了声“是”,皇帝便离开了。
如今是哪些名门闺秀尚不知晓,多想也无用,晋阳便准备准备,安然地睡去了。
第二日,王兴全带来了选妃名单,有些熟识,有些则乃新进大臣之女。太后一脉,除温太傅之女,又添了滁州温巡府千金,如今温氏为稳固权位也是煞费苦心。王兴全多说了几句的,便是皇帝要她留的,皇帝也需通过联姻巩固自个儿的政权。
去了太后那请安,太后一改昨日之淡漠,春风和煦地要晋阳去储秀宫瞧瞧。
储秀宫麽麽见她来好忙行礼,秀女们见了她皆纷纷屈身行礼。皇帝最可羡的便是这后宫佳丽,温太傅嫡女温盈她见过,也是上层之姿,只是在这百花中,却也不显眼,那美艳的、娇柔的、淡雅的,各式各样,直叫人看花了眼。
众人见也是一阵惊艳,低着头,却睁大了眼,拿余光偷偷瞧她。让众人起身后,晋阳又道:“各位妹妹天姿国色、芳华绝代,进了宫也是皇室之幸,然后宫礼纪森严,妹妹定当谨言慎行、胸怀宽广,不忘赤子之心。”无论愿与不愿,进了宫便进了权利的游戏。
之后,晋阳又问了几个样貌出众的秀女的家世,其中也有皇帝让特别留意的,后又与几个掌权之臣的千金寒暄了几句。而其余的,怕是此次选秀无望了,于她们也是幸事。
太后问了问情况,晋阳不过照实禀报。太后抿了茶说:“此事原为本宫事务,如今劳烦晋阳辛苦,麽麽亦向本宫道了道个人的情形,荆国公之女言行不当,难当大任。”不过是荆国公与温氏敌对罢了,而荆国公武将出身,女儿自然多活泼,少些端庄,但相貌是极好的,荆国公对新帝也是忠心耿耿。
晋阳也不反对,只微笑着说“一切由皇上定夺罢。”但意思便是不可将其人打发了去,这是皇帝要的人。
如今的晋阳早已无心政事,懒理其中利害关系,只是借着皇帝的权为皇帝留了想留之人,今后各方发展皆与她无关。最后选秀那日,皇帝也封了温盈为贤妃,与荆国公之女共同位居四妃,他人也皆位居其位,只是皇后未封。皇帝如今要平衡各方势力,谁也不多得一分,只是这今后的后宫怕是更不平静,但于她又有相干。
待引进的秀女第二日都来请了安,晋阳也辞别太后与皇帝,坐了舆轿晃悠悠地出了宫。